許向飛所處的病房窗外,光線已然暗弱。
一個穿著黑色靈調局制服的女子去開了燈,整間病房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女子的面容隨之映入屏幕內。
她對著攝像頭擺了擺手,向看著屏幕的宋佳、周昌說道:“佳佳,我這個手機就擺在這里啦,能把病房里的情況都記錄下來,正好也方便你觀察。”
“好,謝謝你,小葵。”宋佳笑著向屏幕對面的女同事道謝。
“沒關系,舉手之勞。”眉毛粗黑、鷹鉤鼻的小葵和藹地回應道。
這時候,許向飛病床邊,有個黑制服的調查員聞聲朝小葵這邊看了過來,他的面孔也顯映在宋佳的手機屏幕里:“小葵,你在和宋佳開視頻嗎?”
“對呀,大仁哥。
你要和佳佳說什么嗎?”小葵扭頭回答出聲者的話。
這個出聲詢問小葵的調查員,正是錢克仁。
他先前與宋佳通電話,告訴過宋佳與周昌,等‘青江大廈‘那邊的巡察工作結束后,他也
會趕來協助‘詛咒信疑似靈異事件’的調查。
今下,錢克仁是先跑去了楊明睿組那邊,觀察許向飛的情況。
“嗯。”
錢克仁點點頭,從許向飛的病床那邊,往小葵身邊走。
在許向飛的病床周圍或站或坐的其余人,也都轉頭看向了支架手機所在的位置。
“宋佳,何炬。”錢克仁站在攝像手機前,向屏幕對面的宋佳和周昌打過招呼,“不久前警方給我傳了個消息,說女主播‘沫沫’是被人推下樓,進而導致墜亡的。
目前警方已經鎖定了犯罪嫌疑人,正在進行抓捕。
沫沫的尸體在當晚墜樓之后,就被帶回警局讓法醫進行鑒定了。
但這具尸體在第二天卻突然從警局消失。
再次出現,就是在春天醫院那邊。”
錢克仁首先說出口的這些消息線索,便令周昌、宋佳微微一愣。
先前他們對云天奇進行調查的時候,云天奇當時對沫沫死亡這件事的一些言辭,讓他們很傾向于沫沫的死亡,是有靈異力量在此中作祟。
但眼下錢克仁的話,無疑是推翻了他們的
推測。
女主播‘沫沫’的死亡,是人為導致的。
并且,警方現在已經鎖定了犯罪嫌疑人!
沫沫是被人害死的。
不是被鬼殺死的!
只是在她死后,她的尸體詭異地從警局消失,出現在了廢棄的春天醫院內她的尸體可能遭遇了靈異事件,但這和沫沫一個大活人被鬼害死,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警方當下給出的線索,已然動搖了周昌與宋佳先前的猜測:
先前,周昌猜測,三個主播的死亡,可能循照某種順序,即只要從那只舊錢包里拿走了錢,三人便會按照拿錢的順序,依次被鬼殺死。
可現下沫沫死亡更大概率是人為導致的,并非被鬼所害。
那周昌、宋佳的這個建立在‘鬼會依次殺死從錢包中拿走錢的人’的推測,也就跟著搖搖欲墜了。
不過,兩人的這個猜測,尚未被完全推翻。
目下主要看在沫沫被推下樓死亡的這件事里,害死她的那個人,又是否存在被靈異作祟、侵襲的可能?
如若存在這種可能,那周昌和宋佳的一番猜測,便依然有可能成立。
“你們那邊有沒有什么發現?”
錢克仁說完之后,轉而向周昌兩人問道。
宋佳聞聲,眼神猶豫。
她并未在第一時間回答錢克仁的問題,而是轉臉看向了周昌。
看著屏幕對面宋佳的舉動,錢克仁揚了揚眉毛,有些意外。
周昌則神色未改,點了點頭,平淡地道:“有一點發現。
當時還有一個人和三個主播一同前往廢棄春天醫院,作為三個主播的直播助手,為他們提供一些直播節目效果的支持。”
“哦,你們查出來了嗎?這個人叫什么名字?”錢克仁對周昌的回答倒沒有甚么意外的。
——平臺方將三個主播的直播錄像發到了調查局。
作為參與‘詛咒信靈異事件’的調查員,錢克仁也看過那份錄像,亦能看出還有第四個人參與了這場直播。
“查不出來。”
周昌搖頭道:“云天奇已經徹底遺忘了他們的這個直播助手。
好似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我覺得你可以向許向飛詢問此事,觀察他的反應。
據此,我懷疑這次靈異事件中,可能存在一種‘遺忘傳播’的魍象,身處于此種魍象中的人們,會在無知無覺間,遺忘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以及遺忘自己身邊的某些人。
被遺忘掉的人,可能會徹底從現實世界中消失。
伴隨著被遺忘者的徹底消失,他們存在的痕跡,也會一點一點被抹除。
最終徹底失去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證據。”
“這聽起來很像是‘黑區效應’……”錢克仁擰緊了眉頭,他看了看屏幕對面的周昌,“某個地區周圍出現‘黑區’之后,原本所有通往該‘黑區’的道路,都會跟著消失,或者更易方向。
沿著原本的道路,再不可能去到‘黑區’里面,這就是‘黑區效應’。
但是你說的這種情況,比黑區效應更聳人聽聞。
人竟然會遺忘掉自己身邊某些日常見到的人?而且被遺忘者會徹底消失,及至其存在痕跡都會被抹除……”
“覺得匪夷所思也是正常的。”周昌眼神平靜,“每個人都有‘提筆忘字’的經歷。
有些字跡,你原本可能很熟悉。
但在某個瞬間,你猛地去想————卻發現自己想不起來這個字,不知道這個字怎么寫了。
這種情況會在片刻時間后得到緩解,你也會重新識得這個字。
但那些被遺忘之后,繼而消失去的‘人’,是不是還會再出現,我們又能否重新將之記起?
那就是一件無法確定的事情了。”
“嗯。”錢克仁點點頭,“所以你是在與云天奇的交談過程中,發現了云天奇可能遺忘掉了他們的這個直播助手?”
“不止。”
周昌說道:“他自言不認識那個直播助手之后,當著我的面去詢問與他簽約、為他提供直播支持、幫助的MCN機構,MCN那邊也自稱這段時間從未派員到他這邊。
事情要是只到這一步,我頂多只是心有疑慮而已。
但在此以后,云天奇掛斷電話,接著就刪掉了那個機構負責人的聯系方式。
他告訴我,他與這個機構解約了。
在短短幾分鐘之內,他就徹底切斷了與‘消失人’可能存在的各種牽連。
——我是據此得出了這種判斷。”
錢克仁的神色變得嚴峻起來:“好。
我會再向許向飛詢問那個‘直播助手’的相關情況。
有消息我再聯絡你們。”
說著話,錢克仁向周昌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周昌‘嗯’了一聲。
視頻連線仍在繼續。
宋佳要好的女同事‘小葵’用她空著的這臺手機,在兩個調查組之間打開了一個溝通的窗口。
屏幕對面,錢克仁向病床上雙眼無神的許向飛詢問著種種問題。
他們的對話聲,斷斷續續地傳進周昌這邊,聽得并不真切。
趁此機會,宋佳亦小聲向周昌說道:“按照你之前的要求,靈調局的文職同事對‘許向飛’進行了一些初步的調查,整理了一些資料一一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許向飛近期沒有什么疾病的困擾。
兩千年時,許向飛在‘向陽花學校’里上小學。
這個學校早就因為招收不到生源而倒閉,
當時的校區已被推倒改建成了一片商品房。”
“看來是并沒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周昌轉臉笑著向宋佳問道。
宋佳蹙著眉,點頭道:“會不會是咱們調查的方向出了錯?
‘沫沫’的死亡,可能是人為導致,和靈異事件的牽扯不大。”
“或許吧。”
周昌轉回頭去。
他目光看著手機屏幕,忽然道:“你的手機怎么沒聲音了?”
“嗯?”
宋佳聞聲從周昌手里接過電話,果然發現手機里只呈現出屏幕對面的情形,但卻沒有了聲音。
她調試了一下音量,喚了一下屏幕對面的小葵。
對面的小葵背對著攝像頭,對宋佳的呼喚也全無反應。
“可能是網絡出了點問題。”宋佳說著話,手指就要點向掛斷按鈕,“我把視頻通話掛斷了,再重新連接一下”
“別掛!”
周昌的眼皮猛地跳了幾下。
他一把將手機從宋佳手里奪過,目光緊盯著屏幕里呈現出的畫面:“說不定這次掛斷之后,就再也連接不上了。”
宋佳目光一凜,猛地屏住呼吸,下意識地看向手機屏幕。
屏幕里,錢克仁、小葵等人圍著許向飛的病床,或站或坐。
他們行止如常,只是暫時忽略了立在病房墻角支架上的那臺手機。
病房里。
錢克仁坐在許向飛病床邊的一張椅子上。
他臉色嚴肅,同許向飛說道:“阿飛,我現在詢問你一些問題,你要如實告知我。
這些問題關乎你的生命安全。”
許向飛臉色慘白,他聞聲虛弱地點了點頭:“警官,你問吧。
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的。”
“你還記不記得,當時和你一起去春天醫院的都有誰?”錢克仁問。
許向飛不假思索地答道:“沫沫、奇卡。
我們三個組了這個直播節目……”
“只有這兩個人嗎?
你再仔細想想,還有沒有其他人?”錢克仁緊緊盯著許向飛的神色,不放過對方絲毫的表情變化。
然而,在他目光注視之下,許向飛猶是一臉茫然地道:“只有這兩個人,沒有其他的了。”
“那你們當時直播的時候,是誰協助你們完成直播場景的布置?
以及直播里那些被紅衣女鬼窺視,在醫院里撞鬼的鏡頭……你不會是要告訴我,這些都是真的吧?”錢克仁說著話,拿出自己的手機,調出相關直播片段,展示給許向飛。
看著那些直播片段,許向飛皺緊了眉頭。
他喃喃自語:“對啊……
這些……這個人是誰?
我為什么連他是誰都忘了?
我問一下我簽約的MCN……
說著話,許向飛在枕頭邊摸索著,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他這個動作,看得錢克仁眼皮直跳!
對應上了!
當下許向飛的這種行為,和何炬所說的實在太過相似!
云天奇也是在何炬發出詢問之后,聯系了他簽約的MCN機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叫錢克仁心頭狂震!
許向飛向自己的MCN機構詢問,得到機構并未向他派員,配合他的直播節目的回應之后,便掛斷了電話,在錢克仁面前,刪掉了手機里的機構負責人各種聯系方式!
此情此景,和何炬的描述如出一轍!
許向飛在這個瞬間,好似變成了一個機器人,自動執行了置入自己腦海的某段程序!
他對此事的處置方式,和何炬描述的云天奇對相應事的處置方式,根本一模一樣!
何炬……
錢克仁回憶著何炬對自己說過的話。
他驀地回憶起何炬這個名字,卻在這個瞬間,想不起與這個名字相關的記憶了!
何炬是誰?
“仁哥。”
這時候,站在錢克仁身后,看著錢克仁動作的一個高大青年人喊了錢克仁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錢克仁轉過頭,看到那穿著西裝制服、面貌英俊的青年人。
青年站在旁邊,周圍的調查員隱約地都以他為中心。
這個青年人,即是第三特別調查小組組長‘楊明睿‘。
“看來你的那個新同事匯報的事情很重要,你很認同他說的話?”楊明睿伸手按在錢克仁的肩膀上,神色溫和地詢問道,“我聽說,你之前和他有一些誤會。
還因為他被降了職階。
現在看來,你們之間的誤會已經解除了?”
錢克仁看著楊明睿的話,眼神空茫。
什么新同事?
新同事是誰?
是什么誤會?
職階是什么東西?
楊明睿口中每吐出一個名詞,錢克仁都覺得那些名詞熟悉又陌生。
他應該記得那些名詞對應的意義。
但他在此時偏偏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他看著周圍人,周圍人們的面容,他都覺得熟悉,但他忘記了他們叫什么,與自己有什么關聯。
以至于——他們看向錢克仁的目光,令錢克仁內心覺得分外的別扭、怪異!
“我還有事!
我先回去了!”
錢克仁匆匆說著話,從椅子上站起身。
面前高大英俊的青年人,盡管看著他的眼神溫和,還是叫錢克仁內心沒來由地生出強烈的厭恨。
他在這里一點兒也待不下去,語氣生硬地丟下兩句話,急忙忙離開病房。
“踏踏踏……”
黑夜里,住院部病房樓道里的燈都亮了起來。
樓道兩端的窗戶各自敞開半扇,對流風在樓道里穿梭來去,在此時也顯得有些陰冷。
身處這陣夏季的冷風中,錢克仁忽然頓住腳步:“我是誰?”
他喃喃自語:“我又是誰?
我要去哪?
我能去哪?”
他站在這慘白一片的病房樓道里,感覺四周的白墻變作刺目的白光。
在這陣光里,他覺得自身都將融化。
錢克仁不自覺地捂住自己的腹部,他感覺好像在腹部摸到了一張臉,在滿心悚然中,掀開自己的制服,露出肚子上那道巨大的手術疤痕。
一張年輕的面孔從手術疤痕下浮現,寬和地與錢克仁說著話:“大仁哥,你是錢克仁啊。
你不記得你的名字,我幫你記得……”
“對,對!”錢克仁猛地點了點頭,“我是錢克仁。
東川,謝謝你,謝謝你記得我的名字。
我一直都相信你。”
錢克仁的目光不再茫然,他記起了自己的名字和來歷,雖然僅止于此,但也叫他不再那么迷茫,大步離開了樓道,往自己家走去。
病房內。
楊明睿看著錢克仁大步離開,他皺了皺眉頭。
向身邊的秦小葵問道:“這個人是誰?
他怎么隨便闖到這間病房里來了?不知道我們在執行重要的公務嗎?”
秦小葵看著那匆匆離去的人影,同樣眼神茫然。
她覺得自己方才好似做了一場迷惘的夢。
今下夢雖醒,但被夢覆蓋那段時間里,現實中發生了什么,她卻沒有印象。
所以她也不知道匆匆離去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我、我不知道……”秦小葵抿了抿嘴,小聲
地說道。
頭兒曾經說過,他可以原諒下屬一時的紕漏,但絕不能原諒下屬對紕漏和疏忽的隱瞞。
承認錯誤,才能正視錯誤。
正視錯誤,才能改正錯誤!
聽到秦小葵的話,楊明睿轉過頭來,冷冷地盯了她一眼。
秦小葵被嚇得縮了縮脖子。
但好在片刻后,楊明睿目光移開。
關于‘那個突然闖入病房又離開了的人’,頭兒未再多問。
這件事好似就此被輕輕揭過了。
秦小葵心情放松下去,也隨之忘掉了那個不速之客。
在場眾人,紛紛忘卻了與那個不速之客有關的事情,也包括楊明睿。
他轉回頭后,腦子里就不再有關于那個不速之客的記憶留存。
“阿飛,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你感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一定要及時告知我們。”楊明睿看向病床躺著的許向飛,溫和地說道,“等你今天在這邊治療過后。
明天我們把你轉移到靈調局附屬醫院去。
在那邊更方便照顧你,確保你不會發生意外。”
許向飛感激地道:“謝謝您,楊專員!
我現在除了覺得身上有點虛弱之外,別的倒是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要是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我一定會告訴您的!”
“嗯。”
楊明睿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了一張泛黃的舊方格紙,方格紙上,圓珠筆書寫的字跡已經在紙上微微洇開。
許向飛僅看了那方格紙一眼,就將它識別了出來!
這就是那封‘詛咒信’!
如今,這封‘詛咒信’被封在證物袋里,展示在了許向飛的眼前。
“阿飛,在你和云天奇先前的證詞描述中,都提到過,沫沫首先是遇到了半夜敲自己家門的陌生人,她為此在門口裝上了監控攝像。
某一天夜間,看到敲自己家門的人,是一個小孩。
于是她出門去質問那個小孩,卻在開門之后發現門外并沒有一個人影。
之后她就開始整夜整夜夢到這個小孩,這個小孩催促她寫詛咒信,并附上錢財,把詛咒
信往外散播……
你看這張詛咒信。
這張最初的、你們從廢棄醫院里取得的詛咒信上,也描述了一個叫‘阿西’的小孩。
一旦不應詛咒的要求,把這封信箋散播出去,私吞隨信錢財的話,就會被這個莫名死亡的‘阿西’尾隨,終其一生,都無從逃脫詛咒。
所以,我推測,你們之所以會遭遇靈異襲擊,可能與你們私吞隨信錢財有關。
你拿幾元錢出來,放到這個證物袋里。
我試試看,給它交了錢以后,你是否就能擺脫靈異糾纏了?”
許向飛看著透明證物袋里,那封詛咒信上稚嫩的字跡,他喉結滾動著,滿面惶恐。
汗水從他的后背、額頭上滲出。
他內心天人交戰,良久之后,還是點了點頭。
依著楊明睿的吩咐,拿出了五塊錢,投到證物袋里,與那封詛咒信安放一處。
楊明睿將這件‘涉靈異物品’放在桌上,盯著它看了一會兒。
在他的目光下,證物袋里的錢與詛咒信,都沒有變化。
他轉開目光。
與四個調查員一同守在這間病房內。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窗外的蒼穹化作墨色,聳立在大地上的一座座高樓廣廈,就變成了豎立在地面上的燈柱。
亮閃閃的光在窗外化作星星。
許向飛在寧靜的病房內昏昏地睡去,又往往會在不久之后又被心間的驚悸驚醒。
如此循環往復。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往自己病床旁邊看,看到了楊明睿安坐在一把椅子上,其他調查員在四周或站或坐或來回走動。
他安下了心,目光模糊地打量著病房里的擺設,最終看向病房門。
病房門上有一扇玻璃窗。
玻璃窗口照映出斜對面的303病房。
303病房里黑黢黢一片。
“里頭的病人應該休息了吧……”許向飛腦海里轉動著昏沉的念頭,他正要挪開看向門上觀察窗的目光,忽然瞥見一一
斜對面303病室角落里,好像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留著長長的頭發,穿著病號服,直挺挺地站在門后角落里。
若非許向飛轉動目光,還發現不了‘她’!
忽然!
‘她’好像也注意到了斜對面病室里許向飛的目光,‘她’就把整張臉貼在窗戶上,長發遮掩下,那雙陰森的三角眼,死死地盯著許向飛!
從‘她’的眼睛里,好似伸出了兩只手,猛力地攥著許向飛的眼光,讓他不敢挪開目光!
挪開目光,好像就會發生恐怖的事情!
“咚咚咚!”
許向飛心跳如擂鼓,他越與那個長發病號服的身影對視,就越覺得對方像是死去的‘沫沫‘。
在‘沫沫’的病號服上,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血跡!
‘她’的關節扭曲,有些骨骼刺破了腹腔,腸子從中流淌出來,順著門縫游出303病室,往斜對面許向飛的病室緩緩蠕動而來!
“鬼!鬼!”
極端恐懼之下,許向飛還是忍不住挪開目光,向楊明睿驚惶喊叫:“楊專員,門外有鬼!
沫沫她來找我了!
沫沫來催債了!”
“嗯?”楊明睿站起身,向不遠處的一個調查員努了努嘴。
那人走到門口,往外看了一眼,繼而轉回頭向楊明睿搖搖頭:“什么都沒有!”
“她在303病室里!
她就站在303病室門口!“許向飛又喊叫道。
“小吳,你出去看看。”楊明睿吩咐道。
吳顯無奈地搖搖頭,只得出門去。
他走出門,站在303病室門口看了看,又輕輕推門走入其中看了看。
——除了幾張空著的病床,這里什么都沒有。
吳顯轉回身。
他看著那扇合攏的病房門。
他神色茫然:“自己為什么站在這里?”
“我要去向何處?”
“我是誰?”
關于自身來歷的詢問一跳出念頭,吳顯的心神就不可遏制地恐慌起來!
病房四下寂靜的黑暗,此刻翻騰起來,仿佛化作了黑色的海潮,要將他淹沒!
他竭力地思索著,追尋著自己的來歷!
可越是追尋,那些熟悉的記憶就越快地從腦海里脫離!
最終,他驚惶地看著四下,想要從這間明明空無一物的病房中逃離,他轉身走向門口,卻看到門口蹲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叔叔,你要在這張詛咒信上寫下名字哦…
那個小小的身影抬起頭來,露出一張遍布傷痕、刀疤火瘡的臉。
那張爛臉仰望著病室里的男人,男人心神顫栗著接下‘它’遞過來的詛咒信。
他沒來得及寫名字他也根本不記得自己的名字,身影就倏地消失無蹤。
只是,男孩遞過去的詛咒信上,還是留下了一個血紅的指印!
在此之后,第二個調查員出了門,前往303病室探看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