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六。
上午。
車隊的藥材雖然已經處理完畢,但事情并沒有完全結束。
還有那堆積如山的藥渣需要處理。
具體到每一份藥材來說,其中藥力固然已經十去七八。
普通的辦法,已經很難將剩余的藥力激發出來。
可若與酒的釀造相結合,借助酒液的發酵,卻能將其近乎完全的激發出來,溶于酒液之中。
魏家大院之外的大片區域,依然是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
只不過,相比此前人數最多時將近四百人一起勞動的場面,這七八十人的場面看上去也就那么回事。
耿煊要做的工作,比熬制各種丹丸卻要簡單許多。
他只需要在每一處的釀造進入到配料拌料的環節時,通過對藥渣藥性的分析判斷。
指導他們配入哪些藥渣,配入多少藥渣就算完成工作。
不需要他親自動手,只需要動嘴,做做技術指導就可以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鍛煉,巨熊幫對于藥酒釀造也并不陌生。
加上很多環節都是單純的力氣活,巨熊幫上下也都加入其中,進度也是極快。
游走在十幾個釀造組之間,耿煊還有暇盤算自己的修煉情況。
從十月十七開始,耿煊將煉髓功法“萬鈞勁”從小成提升到大成境界,給煉髓層次的高效提升注入新的動力。
九天時間過去,大成境“萬鈞勁”帶來的高速提升勢頭漸盡。
煉髓層次也從九天前的“三成”提升到了“四成八”。
隨著煉髓層次的越發深入,耿煊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不僅身體各方面的基本素質都有不同幅度的提升。
身體的整合度也越來越完整,深入。
“萬鈞勁”從入門晉入小成之后,耿煊就能打出一勁四疊的效果。
從小成晉入大成之后,耿煊當即就能打出一勁六疊的效果。
當時,耿煊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并非大成境“萬鈞勁”的極限,而是他當時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
也是那一次,耿煊清晰的體驗到,“萬鈞勁”的施展,對身體也是有著巨大負擔的。
一旦超過了身體可以承受的極限,便是“萬鈞勁”掌握到更高層次,也無法完全施展出來。
而直到煉髓層次提升到“四成”之后,這種身體無法承擔的感覺便驟然消失。
他終于可以將大成境的“萬鈞勁”全力轟出,打出一勁八疊的恐怖效果。
而煉髓層次是否過“四成”,正好是衡量一人的修為是否從煉髓初期突破到中期的關鍵。
——煉髓境從初期突破到中期的標準,除煉髓之外的兩項成就超過八成,煉髓成就超過四成。
也是這一次的體驗,讓耿煊知道,煉髓初期與中期的標準劃分,并非無的放矢。
再看耿煊現在的淬體成就,距離煉髓中期,也就只差臨門一腳的事情。
相較于九天之前,煉皮成就增加了零點一成,煉肉成就增加了零點二成,煉血成就增加了零點六成,煉骨成就增加了零點三成。
煉皮八成二,煉肉七成九,煉血七成,煉骨六成,煉髓四成八
其中,宗師境的“潮汐呼吸法”,以及大成境的“萬鈞勁”帶來的煉肉、煉髓的高增長都已勢頭漸盡。
就在剛才,耿煊已經先后消耗紅運九十六點、三十二點,將宗師境的“潮汐呼吸法”提升到圓滿境界,大成境的“萬鈞勁”則被提升到了大師境界。
耿煊現在考慮的是,接下來一段時間,自己修煉的重點,究竟是應該放在煉髓之上,還是應該放在煉肉之上。
并非說將重心放在一個方向上,另一個方向就會完全停止成長。
只不過,按照此前的經驗,成長速度放緩,這卻是必然的。
至于說兩者不分輕重,同時兼顧,自然也是一種選擇。
結果就是兩者的成長進度也都折中,比重點在一個方向上的時候差一些,比完全“放任自流”的又要好一些。
心中盤算了好一陣,耿煊做出了決定。
“重點就放在煉肉之上吧,將圓滿層次的潮汐呼吸法的價值全部榨出來,體現在實力上的變化會更加明顯。”
就在這天下午,魏萬宗、范宏盛、柴爺等人再次來到魏家大院。
這一次,八家里坊加起來的人數,規模更勝以往。
除了偶爾出去對正在進行的配料拌料進行及時的指點之外,這天下午,耿煊都待在堂屋大廳之內。
不僅是耿煊,羅青領著大半巨熊幫的幫眾,魏萬宗、范宏盛、柴爺等八家里坊加起來四十多號方面人物,全都齊聚于此。
原本也頗為寬敞的堂屋大廳,硬被這六七十人襯托的狹小局促。
雙方之所以如此鄭重其事,卻是在就第二階段的合作展開全面磋商。
此前,雙方雖然已經合作了多次,但合作品類卻非常單一,只有補血丸這一類單品。
隨著前后四次交易,耿煊總共賣出了八萬顆補血丸,補血丸的交易也就此結束。
現在,雙方就接下來所有非補血丸的合作事宜展開了全面談判。
其中最主要的,自然便是各類貨品的單價問題。
從補血丸的經驗也可以看出,即便是百十文錢的出入,但成交量達到萬顆,乃至數萬顆之時,那便是數千兩,甚至是數萬兩的出入。
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忽略的一筆巨款。
何況,這還只是一種貨品。
若是將今日談判的所有貨品全部加起來,每一種單價數百文的出入,便是十幾萬兩的上下波動。
更何況,雙方就同一種貨品單價的預期范圍,甚至有數兩乃至十幾兩以上的價格出入,那波動更是大到讓所有參與談判之人都心驚肉跳的程度。
無論是八家里坊那些平日里以擅長砍價與護價的“專業人士”,還是巨熊幫這邊往日里以“缺斤少兩、錙銖必較”著稱,對單價同樣異常敏感的小產業經營者們,這都是他們以往人生中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大項目。
這樣巨大的壓力,讓所有參與價格談判的人,都不得不拿出十二萬分的鄭重態度來面對此事。
不過,氣氛雖然鄭重,卻沒有第一次就補血丸的單價展開談判的那種劍拔弩張的氛圍。
斗法的雙方,一邊拼盡全力的將單價往下壓,另一邊卻使出渾身解數的將單價往上頂。
但雙方的言辭,卻都非常克制,沒有撒潑打滾的無理取鬧,給出的理由也都是有理有據。
而雙方真正的決策者,耿煊,魏萬宗、范宏盛、柴爺,以及其他里坊的坊主等人,反而神態頗為輕松的坐在一旁。
一邊喝著休閑茶,一邊神色輕松的旁聽。
當發現雙方的談判進入某個區間,即將進入最殘酷,也是消耗最大的“貼身纏斗”之時。
還會主動出聲喊停,并就此類單品的單價達成共識,讓雙方談判人員繼續就下一種單品的單價進行磋商。
雙方決策者這一次之所以如此好說話,卻是此前第一階段在補血丸上面的合作,雙方都收獲了巨額回報。
而實實在在的巨額收益,讓雙方的互信也有了確鑿而有力的基礎。
有了這樣的基礎,在接下來的合作中,自然也就愿意給彼此釋放更多的善意。
耿煊賣給魏萬宗等人的八萬顆補血丸,每顆售價二十一兩五百文,總共售出驚人的一百七十二萬兩白銀。
因為白銀數兩太多,在最后一次補血丸的交易結束后,耿煊獨自一人又運了一百萬兩白銀離開。
玄幽馬馱著滿載白銀的十輛馬車,通過與魏家書房相連的地下隧洞進入康樂集的地下網絡,兩三個小時后方才兩手空空的返回。
耿煊賺得多,魏萬宗、范宏盛等八家里坊這一次也沒有少賺。
耿煊估計,單是這八萬顆補血丸,他們就賺了六十五萬到七十萬兩白銀。
這已經比八家里坊一次秋獵的全部收益還要高。
——不僅是藥材,還包括其他方方面面的收獲。
直到夜幕降臨,雙方的談判才徹底告一段落。
玄幽丹雖然還沒有正式展開交易,但此前已經議定了價格,一顆四十兩。
至于成交數量,總共煉制了一萬三千六百五十二顆的耿煊想了想,決定只售出三千顆。
其余的一萬多顆全部留在手中。
精元丹的單價則被定在了五十四兩一顆。
在這次價格沒有上漲以前,精元丹是三十兩一顆,對比十兩一顆的補血丸,是三倍的差距。
之所以單價最終只有五十四兩一顆,而不是補血丸成交價的三倍,是因為精元丹內蘊的藥力并沒有補血丸的三倍。
只因其更加精純,相比于吞服三顆補血丸更能快速的消化,產生作用。
在急需快速恢復的戰斗場景下,以及對價格不是那么敏感的高修為修煉者而言,他們自然會更青睞精元丹。
可那是價格普漲以前,現在,若是補血丸和精元丹的價格全都上漲三倍,有許多原本青睞精元丹的,反而會選擇補血丸。
至于要服用更多顆,用更多的時間消化,那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這就使得精元丹的上漲勢頭遠沒有補血丸猛。
至于成交數量,總共煉制了一萬兩千四百六十七顆的耿煊決定售出一萬顆。
剩余兩千四百多顆都留在手中。
總共煉制了八千四百三十九顆的安神丸,單價被定在了七十兩一顆,耿煊決定售出七千五百顆。
剩余九百多顆留在手中。
最繁瑣,耗時最久的談判,卻在止血散、解毒丸、驅蟲散等常規藥物之上。
不是因為雙方的心理預期差距太大,而是因為它們的品類太多,太雜,且同一種藥物,因為使用的藥材不同,品質也有好多檔。
談判雙方需要就每一品類,每一種檔次都進行明確的認定。
相比于玄幽丹、精元丹、安神丸來說,即便是最好品質的,單價也都要低很多。
可架不住它們品類多,數量大。
最終一統計,成交額也到了驚人的八十五萬兩,這還是耿煊留了價值近萬兩的藥物在手中沒有完全售出。
最后,雙方將藥酒的單價也談妥。
高品質藥酒的單價,定在了三十四兩一斤,普通品質的單價,則定在了十八兩五百文一斤。
當敲定最后一項之后,所有人都長長松了口氣。
魏萬宗、范宏盛等人當即支付了一百零六萬五千兩,取走了一萬顆精元丹,以及七千五百顆安神丸。
其中,五十四萬兩是一萬顆精元丹的費用。
五十二萬五千兩則是七千五百顆安神丸的費用。
耿煊也是忍不住心中感慨,八家里坊這一次真的是抖起來了。
此前,他們一次四十三萬兩的現銀都拿不出來,需得去各家里坊內部騰挪一番才湊得出來。
可現在,超過一百萬兩的現銀,立刻就能調用。
從這個角度來說,八家里坊的獲益,已經遠遠超出了一次秋獵的收益。
而雙方的合作,現在才完成一小半而已!
完成這一次的交易之后,魏萬宗、范宏盛、柴爺等人沒有片刻停留,立刻就走了個干干凈凈。
這一次,對于那所謂的裝瓶費用,卻是連提都沒有提。
面對堆了滿院的銀箱,耿煊再次安排羅青等人,將其中百萬兩裝車運走。
三日之后,十月二十九。
魏萬宗、范宏盛等人再度出現。
這一次,他們給付了九十七萬兩白銀,將八十五萬兩的包括止血散、解毒丸、驅蟲散在內的所有藥物全部運走。
同時,也將那價值十二萬兩的三千顆玄幽丹盡數取走。
相較于此前的幾次交易,這一次,為了將所有藥物運走,著實動用了不少車輛。
而這一次,相較于此前那幾次,他們要去的時間也會更久。
一個原因是那些藥物的數量太大,要盡可能讓它們“不動聲色”的融入到周邊十幾家集市的“水池”里,需要更緩慢、更細致的功夫。
若是一下子砸得狠了,很容易就濺起明顯的水花,這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而另一個原因,則是范宏盛成為康樂集車行的會長,也有十幾天的時間了。
到了他向康樂集的其他坐館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一支由康樂集車行大張旗鼓組建的、真正的、龐大的、滿載著多種康樂集特色貨物的車隊已經完全就緒,準備向其他集市進發。
這一次,范宏盛等人將如他第一次耿煊描述的那樣,將價值八十五萬兩的藥物混入其中,“不動聲色”的注入進周邊十幾家集市的“池水”之中。
用時必然會比以往更久。
而在他們離開之前,耿煊對魏萬宗、范宏盛等人也有一番叮囑。
“我沒有給你們太多玄幽丹,是因為此物太過敏感。
稍不注意,就可能將你們卷入巨大的危險之中。
我的意見是,這些玄幽丹你們最好全部自用,不要售賣出去。
反正,你們現在有康樂集車行這個渠道。
將玄幽丹投入其中,能夠明顯增加車行的運轉效率,玄幽丹的價值能以更隱晦的方式進行變現。
這比你們直接拿著玄幽丹出去售賣更加安全。”
魏萬宗、范宏盛等人相視一眼,而后鄭重點頭,道:“多謝蘇幫主的提醒,我們記下了。”
而后,耿煊又令羅青等人將一百萬兩現銀裝車,被他一人驅馬駛入地下隧洞,連同馬車一起,藏在了只有他一人知道的所在。
自此,從第一批補血丸開始,到這一次交易結束,魏萬宗等人一共支付給了耿煊三百七十五萬五千兩白銀。
而其中三百七十萬兩,都被耿煊轉移走了。
留在魏家的,連同歷次戰利品繳獲,也就十幾萬兩的現銀。
十月三十,下午。
耿煊將最后一份藥渣當做配料拌入蒸煮好的精釀之中,并在眾人充分拌制加曲之后裝入一口口地缸之中,進入發酵環節。
從耿煊,到羅青、王襞等巨熊幫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松了一口氣。
終于結束了!
羅青立刻安排人將魏家大院、以及周邊挖得坑坑洼洼的地面恢復原狀,并做了一次全面的打掃。
這才發放了今日工銀之后,將來自各里坊的、擅長釀造的七八十人盡數遣散。
眼見距離休息還有一段時間,羅青捧著一摞厚厚的簿冊,就這些日子的支出,向耿煊做了一次全面的匯報。
“最大的一筆支出,用在了木炭上。
處理各種藥材,煉制各種丹丸藥物,蒸煮用來釀造藥酒的精糧,包括一日三餐,烹茶燒水,全都要使用木炭。
這半個月以來,總消耗木炭將近五十一萬斤,按照十六文一斤的售價,只這一項就支出了八千一百三十二兩五百四十文。
其次是人工,總支出六千三百七十六兩。”
“此外就是用來釀造藥酒的精糧,總共消耗了十萬四千六百五十斤,二十八文一斤,支出二千九百三十兩又兩百文。”
“再就是伙食一共支出了一千一百八十八兩又六百文。”
匯報到這里,羅青額外多說了幾句:
“最開始,我制定的是人均日費兩百文左右。
最初幾日,在人員沒有大規模進場之時,都是由萬福坊提供的鮮食,再由洪銓、程輝他們的家人與幾個有經驗的幫眾在魏家廚房里烹煮加工。
后來,隨著人員大規模進場,最多時每日吃飯的人數達到了四百多近五百人,實在忙不過來,就只能委托萬福坊的人加工成熟食后提供給各坊來人。
只有咱們這四五十人,出于安全考慮,還是直接采購鮮食后交由咱們的人在魏家廚房進行烹煮。
因為這個原因,為了不降低菜品質量,額外多付了一份加工費用,人均日費達到了三百文左右。”
“此外,各類器具使用,給付了一千四百二十六兩又五百八十文。
包括魏家宅院以及外面那些萬福坊土地的使用,給付了一千一百七十四兩又八百文。”
“再就是用水,因為后面用水量激增,魏家水井已經不夠使用。
為了保證用水,最巔峰時萬福坊每天要安排幾十人專門運水過來。
我沒時間與他們一桶水一桶水的去記錄,干脆談了個一口價,加上人工、器械等,一共八百兩。”
“再就是采購馬料,一共支出了一千三百兩。”
原本只是安靜聽著,沒有發言的耿煊,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道:
“這么多?”
羅青點頭道:
“截止到十八那天,車隊儲備的馬料就徹底用完。
我盡量按照車隊原來的馬料配比進行采購,投入在二十文一斤,而一匹玄幽馬一天的食量在六十斤左右。
我這次直接給三十六匹玄幽馬采購了足夠它們食用一個月的食料。”
“也就是說,一匹玄幽馬一天要消耗一兩又兩百文的食物?”
耿煊可記得非常清楚,在頓頓都是大魚大肉,硬菜都是好幾個的情況下,人均日費也就兩三百文。
而一匹玄幽馬的一日消耗,抵得上四五個人的消耗。
且人的飲食標準還可以不斷下降,若只是保證可以比較好的活著,足有十幾倍的下降余地。
可玄幽馬的飲食標準,卻是一點都不能動的。
那樣算下來,極限情況下,養一匹玄幽馬,足夠養活五六十個人類了。
這到底是玄幽馬太精貴,還是人命太低賤,亦或者……過于頑強?
玄幽馬的伙食標準,只能提高,不能降低。
可人就不同了,頓頓大魚大肉能活,頓頓一碗米粥同樣也能活。
“呃……是這樣的,不過,若是按照市價的話,也要不了這么多,日費六百文就可以了。”
耿煊點頭,這聽上去倒是合理了一些,但人與馬的比例卻并沒有變。
他看向簿冊最后一項支出,好奇問:“最后這五百兩單列在‘其他’一項,這又是什么?”
羅青道:
“主要是那幾百口地缸的費用,還有萬福坊安排人為了將這些地缸挖埋在地下,以及平整地面的費用。
另外,事情多了,總需要一些額外的人手做些雜務,這些萬福坊額外安排的人手,也都算在里面,總共便多出了五百兩的額外支出。
本來,他們還想與我掰扯一下那五十萬斤木炭以及十萬斤精糧從各方運來此處的費用。
我堅持這些費用都包含在了木炭與精糧的單價里,他們這才作罷。”
“從開始到現在,所有支出總加起來,是兩萬三千八百二十八兩又七百二十文。”
耿煊輕輕點頭。
這一項一項聽起來不多,可全部匯總起來,卻也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吃住在魏家,還會有一些支出,不過,相比于前面的花費,這就不是很大了。
倒是最后藥酒釀成之后,還會有一筆不小的支出。”匯報完的羅青合上最后一本簿冊,如此總結道。
耿煊點頭道:“賬目記得如此清楚,你費心了……現在庫存還有多少東西?”
羅青聞言,從一摞簿冊中取出一本,一邊翻頁,一邊對耿煊道:
“現銀有十一萬八千九百七十一兩又二百八十文。”
“這次留存未售,加上以往積累繳獲的各類藥物,按照這次市價未漲之前計,大約有價值一萬五千兩左右的止血散、解毒丸、驅蟲散等常規藥物。”
“另有補血丸五千七百六十四顆。”
“精元丹兩千五百八十顆。”
“安神丸九百三十九顆。”
“玄幽丹一萬零六百五十七顆。”
“高品質藥酒三百斤。”
“另有可支撐到下月中旬的馬料,以及可供咱們幫中所有人五日所需的干糧。”
“另有總價值三萬四千多兩的武器兩百六十七件。”
“與制藥相關的典籍和筆記一整箱。”
“我們自己整理,以及從鐘元霸處,安樂集車隊,呂家護衛,臧子高等人處收繳來的修煉功法一共六十七部。”
“還有改裝后的馬車、車廂一百六十八節,野外扎營所用的帳篷,拒馬若干。”
耿煊輕輕點頭,一邊道:
“馬車留二三十輛結實耐用的,其他的都不要留了,當柴火燒了吧。”
“是。”
“這些日子大家也都辛苦了,那三百斤藥酒就不要留了,拿出來給大家分了吧。”
“是。”
一邊應著,羅青臉上也浮出笑容,道:“幫主又給大家發好處,大伙聽了又能高興好一陣。”
要知道,這三百斤藥酒,可都是得自于臧子高的私藏,都是高品質藥酒。
按照耿煊與魏萬宗等人談好的單價,需得三十四兩才能買到一斤。
這三百斤若是賣成銀子,就是一萬二百兩。
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耿煊隨意的輕輕點頭,并沒有往心里去,而是在琢磨另外的事,一邊想,一邊道:
“這些藥酒具體如何分發,你和王襞、丁勇、滕宇他們商量一下。
不過,有兩點我要單獨說一下。”
“您說。”羅青坐直了身體。
“第一個,這次分發,就不要分幫內幫外了。
洪銓、程輝、謝航還有他們的家人,還有衛陽、俞澤他們,都盡了他們的力,不要把他們落下。
也別搞什么區別對待,盡量按照各人所做實際貢獻來安排。”
“再一個,你剛才說改裝馬車,卻是提醒了我。
上一次百源集一行,主持了馬車改裝,后來又主持了木排制作的錢棟,應是有一份額外貢獻的。
當時我還想著事后給他一些額外的獎賞,后來事情多,就給忘記了。
你就趁著這一次的機會,給此事做個收尾。”
“……是。”羅青起身應道。
這一刻,他莫名有些觸動。
這和因幫主種種非人的表現而帶來的觸動不同,看上去,都是一些很細枝末節的東西,卻總是很莫名的能擊中精神上的某一個點。
讓人忍不住情緒翻涌。
上一次,是幫主對已成殘廢的張明的額外關注。
這一次,是一件本來已經過去了,時隔許久之后才想起對某個人的貢獻處置欠妥的事后彌補。
羅青自認為已經足夠“斤斤計較”了,由他記錄的賬目,能夠精確到一文錢。
可就是對細節如此看重的他,每次聽到幫主說起這些,也會忍不住反思:
“為什么這樣的事情,我就沒有注意到呢?”
答案也很簡單,不是因為他不夠細致。
而是除了蘇幫主,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默認為這些并不是問題。
過完忙碌的十月,當時間進入十一月,耿煊清閑了下來。
初一這天,耿煊從魏家消失了一整天。
時隔半月之后,他終于再一次返回了常平坊。
他本以為這么久沒有露面,定要給出一番說辭才成。
卻不想,對于他的再次出現,根本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偶爾看到一人,都是行色匆匆。
曾柔,陳小鈺都不在家。
經過了解之后,耿煊才從另一個角度,知道自己的行為,在八家里坊掀起的波瀾到底有多大。
為了不引起集市的動蕩,從而惹來有心人的關注。
無論是那五十萬斤木炭,還是超過十萬斤精糧,都是八家里坊在保證對集市的正常供應之外的額外支出。
這在耿煊看來,真不算多。
五十萬斤木炭,也就二百五十噸而已。
十萬斤精糧,也就五十噸的量而已。
可重點就在這個“額外”。
這是正常需求之外的需求,還要在短短半個月之內滿足供應。
各坊許許多多往日里和木炭不打交道的人家,都加入到了伐薪燒炭的行列之中。
這十萬斤精糧,同樣是在里坊各戶人家計劃好了過冬儲備,將余糧賣給米行之后多出來的“計劃外”供應。
這些糧食,里坊同樣不可能去康樂集采購。
里坊的做法就是,先從各戶人家勻出足夠的數量送到萬福坊魏家大院,供他使用。
而抽調之后,面對存量不夠過冬的情況,各家里坊自然只能將主意再次打到赤烏山這個寶庫。
于是,在秋獵結束還不到一個月之后,各里坊又悄悄小規模組織了一次小秋獵,將不足的部分從赤烏山找補回來。
這當然不是沒有代價的。
這很可能讓明年的秋獵收獲下降,靠山吃山的里坊,對于“可持續采攫”都是非常理解的,都會盡可能避免涸澤而漁的斷根式狩獵和采集。
狩獵時,會放過幼獸,采集時,會有意識的為明年留種。
這一次,為了滿足他的需求,各里坊都稍稍破了一次例。
而做這一切,還是里坊人手嚴重不足的情況下。
要知道,為了確保那從康樂集出發的車隊的安全,除了明面上安排的康樂集各坊都知道的力量人手,各坊還暗中派出更多人手沿途護送策應。
比如常平坊,就有近半獵隊參與進了此事。
陳錚現在就領著他那一支獵隊的成員暗暗跟隨在車隊周圍。
對于康樂集周邊的八家里坊來說,每一次與耿煊的交易,固然都能得到豐厚至極的回報。
可每一次將數十萬兩,乃至上百萬兩的現銀交給耿煊,取走相應的貨物,都是一次梭哈式的豪賭。
容不得出一點岔子。
只要出一次岔子,就意味著此前賺到的所有收益全都打了水漂,還把各里坊的老本也一起砸進了水里。
因為都清楚這一點,在這一次合作中,各里坊都不敢有一點私心雜念。
從安排到車隊周圍,或明或暗的,完全溢出的護衛力量,到各里坊內部的緊急活動,再到還要在康樂集維持一個正常的姿態。
真正做到了齊心協力、互通有無,精誠合作。
要是被外界窺見這八家里坊在這超過百萬兩的橫財刺激下,居然把事情做到了這個程度,一定會震怖異常。
八家里坊能將事情做到這一點,那若是要發動一場戰爭,同樣也只需要一個契機而已。
了解到這些的耿煊,心中頗為感慨。
一直以來,負責與里坊進行賬目對接的羅青,對于他們“死要錢”,一文錢都要爭個明白的做法頗有微詞。
按照他的說法,咱們給出的一切費用,都在市價上面翻了一倍,這已經大賺特賺好吧。
結果里坊卻依然一分一文都不放過,連一桶水都要算錢。
但從常平坊內部了解到,各家里坊為了將所有“波瀾”都強行關在里坊內部,進行了完全不遜于秋獵級別的總動員,他就覺得,這兩倍的市價,是應該的。
甚至,哪怕各家里坊再多要一些,也是合理的。
魏萬宗等人在他面前雖然也是每一兩、每一文都要“斤斤計較”,但對于各里坊為此到底都做了什么,做到了什么程度,他們卻并沒有提及一字。
沒有各家里坊將事情做到這個程度,他要賺得這幾百萬兩銀子,也沒有這么容易。
別的不說,若是沒有魏萬宗等人合八家里坊的力量,不辭辛勞的一遍又一遍的來回在赤烏山周邊十幾個集市中活動,他本人便是揣著這些丹丸、藥物,也很難如現在這般,輕輕松松就變現幾百萬兩銀子。
這一次獲利之所以如此之巨,內因是他妖孽級的制藥才能,將這批藥材的價值近乎最大化的榨取了出來。
不謙虛的說,換一個人來主持,哪怕那人也是所謂的制藥大家,如臧子高這種,最終能制出有他六七成左右的丹丸藥物出來,就算他才能出眾了。
再一個,無憂宮聯合安樂集,將赤烏山周邊藥材收購了八成以上,造成各種藥物恐慌性漲價。
若是沒有這兩個因素,正常情況下,耿煊猜測,這二十四萬五千兩白銀買來的藥材也就能變現成百萬兩左右的成藥。
因為有陳榮山的代為遮掩,加上坊中所有人都有事情忙碌,沒有人注意到耿煊的奇怪之處。
但耿煊卻意識到,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自己都已漸漸地脫離了常平坊這個“新手村”。
重新回到地下,耿煊先是花了些時間,將通往地面的入口和下方用來作為偽裝的地下室全部填實。
只留一條可蛇形通往地面的暗洞,以及位于地下更深處、空間更大的地下空間沒有去動。
而后,他將埋在這里的所有收藏全部起出。
包括所有兵器,所有的功法典籍,以及所有的銀兩。
還有從李逡的地下密室得來的,還剩兩百九十多斤高品質藥酒,以及秋獵貢獻換來的,給大黃和八小飲用,現在還沒有用完的劣品藥酒,全被耿煊裝在了推車里。
跟著耿煊一起過來的大黃和八小似乎也感應到了什么,在大黃分娩八小的地方,在它們嬉戲玩耍,追逐打鬧的地方來回亂跑。
鼻子貼在地上,嗅來嗅去。
哦,八小現在也已經不小了。
相比于剛到魏家大院之時,又大了許多。
現在,距離它們出生,也才過去一個月零兩天,但它們龐大的體格,充沛的體能,旺盛的精力,說它們已經有個月的狗齡都不會有人懷疑。
現在的大黃,分娩后不久就脫了一次皮的痕跡,再也看不出分毫。
體格比以往更大了一圈,渾身蓬松柔軟的絨毛,動作敏捷矯健,氣度安閑從容,靈性異常。
“走了。”
耿煊招呼了一聲,推著所有家當,進入那一直延伸到那有著十米落差的河道附近,長五百多米的通道之內。
而后,轉入地下隧洞,進入康樂集地下網絡,再進入萬福坊的地下隧洞。
在通過他自己挖掘的暗洞,從常平坊的地下隧洞進入康樂集的地下網絡時,耿煊用了些時間將出口完全封上。
這當然并不是說,他從此之后就再也不回常平坊了。
他若想回去,隨時都可以回去。
嘗嘗嬸子曾柔的飯菜,與陳小鈺玩耍,無所事事的睡一覺,都是可以的。
只不過,“主場”會一點點演變成“客居”,如此而已。
對此,耿煊卻并沒有矯情感懷。
將鐵推車重新拆成了散件,在地下隧洞隨便找個地方埋掉。
耿煊帶著所有物品重新進入書房旁邊暫居的房間之內。
他將“地行篇”、“走狗篇”、“藥石篇”以及從李逡處得來的常平坊的傳承功法單獨留下,便將其他功法,連帶著所有兵器,全部交給了羅青。
“都入庫吧。”
數據多得頭疼,雖然是編的,卻不是亂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