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樊大館主已經與周邊各里坊談定,待秋獵結束后就會安排合適子弟加入康樂集,組建藍袍護衛隊。
且只要藍袍護衛隊的規模和實力不輸于黑袍護衛隊,其領隊便可升任坐館,為周邊里坊的利益發聲。
這是彭館主用自己的性命硬碰了一次之后,現已在康樂集高層達成共識的事情。
因為這一點,包括陳榮山在內的許多里坊中人,對于今年秋獵結束后與康樂集各行會的大宗交易,都有了一個比較樂觀的估計。
認為成交價一定會比往年更高。
因為這些行會如果還如往年那般壓價,各里坊完全可以無視各行會的規矩,去尋找合適的買家。
你說我壞規矩?
對不起,我們坐館說了,壞規矩的是你們!
既然雙方都有了說話定規矩的權利,那大家就扯嘴皮子吧。
我們里坊人又不比你們少一張嘴,還怕了你不成。
不過,這么做的代價就是把康樂集的行會全部得罪死,若非必要,大家自然不會這么做。
而且,拋開行會去尋找別的買家,說來容易,真做起來就沒那么簡單了。
說不定投入大量時間和精力,結果一無所獲。
且很多物資都有時效性,保質期很短,秋獵結束后越早出手越好。
若是壓在手里太久,寶貝都可能變成垃圾。
更何況,各家里坊也并非一條心。
你一家里坊覺得吃虧,可別家里坊都覺得可以出手了呢?
所以,能夠找行會交易,當然還是找行會交易。
當然,里坊手中多了這么一張牌,也不需要真的打出去,只要各家行會知道里坊可以有更多選擇,他們自然會選擇讓渡更多利益出去,以盡快完成交易。
并不需要雙方真的針尖對麥芒的撞上。
實際情況也是這樣。
其他行會都還沒有等各家里坊秋獵正式結束,藍袍護衛隊還只停留在口頭上,他們就已經主動與各家里坊接觸,各種物資的收購價格,都在往年的基礎上提高了不少。
這個時候,藥行的臧子高違逆大勢,反向操作,不僅沒有提高價格,反而將各種物資的采購價格壓得比去年還低。
這在陳榮山等人眼中,不就是瘋了么?
簡直不可理喻!
陳榮山平日里情緒是非常穩定的,現在這模樣,顯然是真被臧子高的做法給氣著了。
“他這么做,藥行其他人就沒有意見?
他自己不想吃,不能把別人的碗也給砸了吧?”
“有意見也只能憋著啊,他當會長這么多年,那些敢跳出來公開反對他的,早就被他踢走了。
……而且,便是他這次做法引發藥行眾怒,被趕下了臺,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對咱們來說,于事無補啊!”
耿煊點頭。
里坊必須盡快將秋獵的收獲變現,然后按照貢獻多寡分潤給坊中所有參與之人,大家現在可都心急火燎的昂著脖子等著呢。
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潑涼水,不然,明年等著吧。
另一方面,很多資源也不能久放,放得越久,能賣出的價錢越低,甚至分文不值。
“那咱們現在要怎么做?”
“咱們和其他里坊在這件事上已經有了共識,無論如何,哪怕東西全砸手里,藥行的條件我們也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明天咱們就要把藍袍護衛隊組建出來,然后去尋找其他買家。”
耿煊點頭,明白了陳叔他們的想法,他卻好奇起另一件事,“陳叔,護衛隊明天就要組建好,那領隊確定了嗎?”
他若成為藍袍護衛,這就是他的直屬上級,而且還是康樂集的坐館,由不得他不上心。
陳榮山點頭道:“已經確定了。”
“誰?”
“萬福坊的坊主魏萬宗。”
耿煊怔了一下,點頭道:“是他啊,這么說,新的坐館也是他,對吧?”
陳榮山點頭:“嗯。”
“這么說,他有煉髓境的修為?”耿煊問。
陳榮山再次點頭,道:
“對,去年底突破的。
他和李逡的年齡其實差不多,一直以來,大家都公認李逡各方面的條件比他更好一些。
以前大家都說是這魏萬宗運氣好,還猜測他外出游歷期間得了一些好機緣。”
看得出,陳叔對此是有些郁悶的。
他其實有半截話沒說完,他只說了以前,沒有說現在。
現在出了李逡憑空消失這件事,再加上種種線索都指向這位前坊主問題不小。
那問題就不在魏萬宗運氣好,而是本來條件更好的李逡自己把路給走偏了。
耿煊卻有些擔心的道:“這坐館之位難道就要由這個魏坊主一直坐下去?”
陳榮山搖頭道:
“你放心,這事咱們早就考慮到了。
根據咱們和康樂集的約定,坐館是給藍袍護衛隊的領隊,而不是具體某個人。
而藍袍護衛隊是由康樂集附近八家里坊一起出人攢出來的,權益自然是大家共享。
一個領隊只能擔任兩年,且下任領隊只能從別的里坊中來。
附近八家里坊中,現任坊主有三位都有煉髓境的修為。
兩年后魏萬宗退下來,就會有另一個頂上去,以此類推。
我們常平坊的目標,就是要在這第一輪走完之前,能有一位頂得上去的坊主。”
耿煊點頭,也就是說,最遲十四年之后,常平坊必須有一位拿得出手的、且在當打之年的煉髓境高手。
陳榮山又向耿煊確認了一遍明天安排,這才各自返家。
重新回到屋中,耿煊又琢磨了一遍藥行會長臧子高的操作,心中雖多有猜測,最終卻還是不得要領。
一時間有些睡不著的耿煊干脆起身,進入地下空間。
他剛下來,蜷睡在臺階附近的大黃和擠在它身周的八團小毛球迅速翻身站起。
一大八小,全都看著他,還一邊搖著尾巴。
好在大黃管教得不錯,八只幼犬都只發出了輕輕的哈哧聲,沒有如最初那般,一見他下來就汪汪叫個不停。
耿煊揉了揉大黃的腦袋,道:“休息你們的,不要管我。”
說著就往通道方向走去。
大黃看著他遠去背影,有些躍躍欲試,但低頭看了看身旁八小,也就悻悻的重新趴了下來。
沒一會兒,耿煊便來到距離羅青等人藏匿之地不遠的一段隧洞內。
前方,原本可直通羅青等人所在之地的隧洞忽然豎起了一面巖墻,將這隧洞堵住了。
但又沒有完全堵死,左側留了一條僅可供一人側身進出的窄道。
耿煊沒有刻意隱蔽自己的腳步聲,當他行至距離巖墻大約還有二十步距離時,忽地破空聲響起,一塊巨石砸在他的前方。
緊接著一道有些陰冷的聲音從巖墻后傳來。
“私人區域,來者止步!”
耿煊輕咳了一聲,道:“是我。”
巖墻后沉默了一下,然后響起一道驚喜的聲音:“啊,幫主來了!”
聽得出來,這和剛才說“私人區域,來者止步”的是同一人,但前一句話陰冷森森,后一句就喜形于色,差別實在有些大。
說話間,一個人便已從那窄道內閃了出來。
此人正是除羅青、丁勇、滕宇、王襞四人之外的十名正式巨熊幫成員之一。
他小跑到耿煊數步之外站定,似終于看清了他的模樣,笑道:“幫主,您來啦?”
耿煊點了點頭,側身走過窄道。
他發現巖墻的厚度有四五米左右。
然后有一段長約十米的空曠區域,前方又有一面巖墻,只不過,這面巖墻與隧洞之間的窄道卻是留在了右側。
恰好與第一面巖墻的窄道方向錯開。
耿煊很快便想明白這么做的用意。
這是在確保空氣流通的同時,盡量減少因火光和聲音的擴散而暴露的可能。
而就在這兩面巖墻之間的十米空隙內,還有另一個安靜的蹲守在角落里。
當耿煊從窄道進入后,他立刻起身道:“幫主!”
耿煊笑著在他肩上拍了拍,這是個編外兄弟——現在還沒有正式加入巨熊幫。
一邊笑道:“你們這些天又做了不少事啊。”
在靜修期間,耿煊也曾來過兩次。
一來是看看是否有物資上的短缺需要補充,二來也是為了保持自己的存在感,不能長時間玩消失。
而每次過來,耿煊都能看到一些讓他非常驚喜的變化。
他上一次過來時,也就是九天之前,當時這里還沒有巖墻,也沒有安排人守衛呢。
那位正式兄弟道:
“這是王護法的建議,說咱們不能全部團在駐地附近,需得主動向外建立前哨屏障,不能再出現被人堵在駐地內的情況。”
“這么說,這樣的安排不止這一處,所有與咱們駐地相連的隧洞,都做了同樣的安排?”
“嗯。”
“可有遇到什么危情?”
“沒有……到現目前還沒有。”
耿煊又看了看前后兩堵巖墻,提了個有些刁難的問題。
“那要是真被人摸到了此處,那提前埋好的石頭又嚇不住對方,人家偏要硬闖,你們二人如何應對?”
那位正式兄弟指了指前后兩堵巖墻,道:
“這兩面巖墻并沒有固定死,里面安裝了一個可活動的擋板。
若真有這樣的人,我們會立刻放下擋板,巖土滾出,立刻把窄道堵死。
即便還要硬闖,也得先把巖土堵死的窄道挖通才成。”
說著,他挺了挺胸,道:
“我們做過推演,除非煉髓境強者親至,即便再來一個鐘元霸,即便沒有幫主出手,他也不可能如上次那般把我們輕松堵在駐地之內。
除非他能同時把通往駐地的所有通道全部圍堵,不然,咱們即便無法取勝,也有足夠的時間脫離危險。”
耿煊心道,這其實還是有問題的,首先是值哨的哨探要有足夠的責任心和警惕心,值哨期間不能有絲毫懈怠,而不是頭腦發熱的干一段時間就慢慢流于表面形式。
這其實是非常難的一件事。
而耿煊非常確信,這群人其實就是頭腦發熱。
若是沒有新的“刺激”,不需要兩個月,這個看起來生機勃勃的“巨熊幫”立刻就得碎成一地。
此外,哨探還得足夠的耳聰目明,且反應足夠敏捷果斷。
若是遇到一個走路無聲,行動敏捷之人,在他們發現對方時,人家說不定已經通過窄道摸到了他們身邊,那這些布置就是徒勞。
心中雖如此想,耿煊卻并沒有說不好的話,反而夸贊了一番。
也確實不能要求太多,這么短時間內,這個“巨熊幫”能被捏成這個模樣,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而且,一切事物都要有個成長的過程嘛。
現在這么短時間內就有了如此模樣,未來只要不原地踏步,自然會越來越好。
而他非常確信,只要有自己這個幫主在,“巨熊幫”最不缺的就是源源不斷的“磨礪”和“刺激”。
聽了耿煊的夸贊,兩人臉上都綻出自內而外的笑,似乎得了莫大的榮耀。
告別二人,很快耿煊便來到燈火明亮的巨熊幫駐地。
因為從鐘元霸府中搜到許多物資,照明有專門的燈油,不再使用木炭,這讓空間內的光線更加明亮穩定,且資源上的消耗更少。
當耿煊進入其中,發現那從鐘府拆來的門板、床板被貼墻擺放,變成了可以辦公書寫的桌案。
二十多人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低聲認真的討論著。
距離耿煊最近的三人,討論的內容是一門名為“風影腿”的修煉腿法。
他們之所以聚在一起討論,是因為他們三人都修煉了這門同時包含了輕身、閃避以及攻擊的腿法。
只不過,大家掌握的程度都不夠深,且各有側重,于是便互相討論印證,目的是最終將這門功法記錄下來,最終成為巨熊幫的底蘊之一。
在放開顧慮和成見之后,這其實是一件對所有參與者都非常有益的事情。
在這個過程中,大家很容易就發現自己的不足,以及領悟有偏頗的地方,并能夠快速得到糾正。
羅青等人還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大家原本對自己的修煉信息諱莫如深,生怕暴露出去會被有心人針對。
可真到大家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情況分享出來,一圈統計下來,大家修煉的各種功法,不說一模一樣,卻也真的差別不大。
無論是淬體功法,還是其他劍法,刀法,身法之類,這么一大群人里面,總會遇到“同行”。
少的兩三個,多的甚至有六七個。
“也可能是大家還有顧忌,只把一些偏大眾的修煉之法貢獻了出來,那些比較特殊的,都沒有拿出來。
不過我相信,隨著大家對巨熊幫越來越認可,這個問題會慢慢消失。”
上次耿煊過來時羅青就曾這般與耿煊私下感慨。
而現在這種情況,客觀上也讓大家樂于把相關經驗分享出來。
既能掙貢獻,還能互相學習印證,磨礪精進。
大家都沉浸在這樣的樂趣中,甚至完全忽略了地下生活的枯燥乏味。
因為都太過投入,當耿煊進入時,甚至都沒人第一時間發現他的到來。
直到一人像是想通了什么,得意的左右四顧,這才看見正默默站在一旁看著場中一切的幫主。
他趕緊用手碰了碰旁邊的滕宇。
“嗯?”滕宇先是疑惑,扭頭看去,臉上瞬間綻出驚喜的笑意:“幫主!”
其他人也都豁然驚醒,紛紛站起身來。
“幫主!”
“幫主您來了!”
一個個紛紛開口問候。
耿煊笑著對眾人道:
“我就過來看看,不打擾你們。”
說著便對羅青、丁勇、王襞三人招了招手,帶著已經來到身邊的滕宇一起走入一條隧洞之內。
耿煊第一時間就對四人放出了一個刺激的他們頭皮發麻的消息。
“我突破煉髓境界了。”
四人瞪大雙眼,全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都想開口恭賀,可說出的話都變得有些語無倫次。
“幫主……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是啊,這也……太突然了!”
“我以為您能在一兩年內突破就已經很了不得了,哪曾想……哪曾想……”
耿煊伸手虛按,安撫住了比他本人還要激動的四人。
“我原本就已經有了進入煉髓境的資格,只是沒有煉髓功法,卡在了這最后一步。
上次加入武館后,這個問題就解決了,現在突破是很順理成章的事。
你們也不要這么大驚小怪!”
聽了幫主本人的安撫,四人的心緒終于漸漸平復下來。
耿煊道:“我這次過來,就是跟你們說一聲。
這事你們知道就好,暫時別讓更多人知道。”
“是。”四人應道。
“你們在這下面可能不會待太久,可這也意味著安穩日子的結束。
都抓緊時間,好好整合。
下次過來,就是我把其他兄弟也全部吸納進入巨熊幫的時候。
我希望到時候看到的是一個成熟的幫派,而不是一個草臺班子。”
四人強抑著內心激動,道:“幫主您請放心!”
十月初六,清晨。
一起用過早飯后,耿煊隨陳榮山一起出發。
兩人來到常平坊的大門處。
此刻,此地已經有不少人等著。
其中不少都是秋獵時照過面的熟面孔。
廖承業遠遠的就沖他們招手:“煊哥兒,陳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