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為王十三年,方知是天龍  第219章 恩恩怨怨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大宋為王十三年 | 方知是天龍 | 幽燕倦客   作者:幽燕倦客  書名:大宋為王十三年,方知是天龍  更新時間:2025-03-22
 
這時天氣已經入秋,是收獲的季節,東京城處處洋溢著一片豐裕景象。

外方各色物品特產,順著運河源源不斷運來,碼頭上忙碌非常,來往貨船比一年中哪個時刻都多,號子聲此起彼伏,傳出極遠。

城中民間自發的急腳到處游走跑動,給各家送貨送信,雖不比軍中的急腳遞正規,可雙腿綁上道觀內求來的甲馬符,心理作用之下,精神大振,速度倒也算快。

游人三五成行,向城外踏秋玩耍而去,老翁老婦彼此相扶,顫顫巍巍,步履蹣跚卻充滿了喜悅。

官人們鬢邊插花,背著雙手,旁邊娘子盛裝涂抹了胭脂,用了花露,官人的眼神卻不在自家娘子身上,而是到處亂瞟,尤其在那人群中豐滿之處,娘子開口叫他,立刻輕咳一下,作聲佯怒:正思詩詞,且莫開口。

年輕小郎小娘穿著嶄新鮮艷,小郎跳脫活潑,小娘羞澀螓首,臉兒暈紅,既保持著距離又偷偷眉來眼去,心神蕩漾,說不出的歡樂愉快。

馬車從王府出發,一路慢慢悠悠,到了東門大街一看,人流卻沒有往常熙攘擁擠,顯然是忙碌的季節,事情繁多,閑逛的空閑減少。

蘭劍路上一直好奇向車窗外面觀望,進東京的時候心中緊張,幾乎沒怎么抬頭打量,更勿提東張西瞧各樣事物,此刻卻看得處處新奇,簡直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她姐妹四個自小便被拋棄,想來是家中負擔不起幾個生活,以后又當不得勞力,叫童姥撿去了山上,在靈鷲宮度日,后來長大雖然也不少出外,卻多為行走江湖山川,收服各門派之間,進城都少,哪里看過這般繁華景象。

趙倜道:“眼下還算不得什么,趕上節日才真正各處披紅帶綠,人頭攢動,摩肩擦踵,喧囂得非常。”

蘭劍道:“公子,那過年之時不是最為熱鬧?”

趙倜道:“確實如此,不過不用等那時刻,再有幾日中秋就到了,外方許多人返回京師過節,也人多熱烈。”

蘭劍點頭,此刻來至東門大街中段,車馬已經難行,眾人下來,童貫找了處專司看放的地方交付,然后一行人往相國寺正門而去。

往常都是先游逛一圈,然后在丁家素茶館喝茶,今日也不例外。

在街上走遍,就進入相國寺中,門內幾層游罷一兩個時辰過去,蘭劍興奮得小臉緋紅,像個小孩子般開心雀躍。

這時往里面去,路過燒朱院,一股誘人肉香氣飄蕩出來,蘭劍大吃一驚,道:“阿朱姐姐說的就是此處嗎?”

阿朱氣氣地道:“可不就是這里,明明做的是肉食生意,卻偏偏用這個朱字,蘭兒妹妹,你說氣人不氣人。”

蘭劍納悶道:“確實氣人,就不知為要用此字,分明也不是這個字的意思啊。”

趙倜道:“換個詞使,欲蓋彌彰罷了,總要留些面皮,畢竟佛門之地,不好過于直白才是。”

童貫小聲道:“卑奴聽說這里宰殺禽畜時,大和尚還要問一句,汝可愿否?”

趙倜笑道:“確有此說。”

阿朱道:“那些雞啊鵝啊羊啊,哪曉開口反對,就是說了,也沒人聽懂。”

蘭劍道:“這不是表面功夫,自欺欺人嗎?”

童貫道:“二位姑娘不知,這些和尚可虛偽得很,尋常百姓拾掇禽畜時如何言語自無所謂,他們這樣假裝行事可就實在叫人笑話了。”

周侗搖頭道:“道夫此言差矣。

童貫咔巴咔巴眼睛:“如何差矣?”

周侗道:“你當人人都如我們一眼便能著破?許多百姓卻是真的以為和尚們神通廣大,能夠聽懂獸語,又有前世來生,因果德孽之說,不少都相信的,我等反而才為少數。”

童貫想了想:“卻也有道理,原來是相信的多,不信的少了。”

趙倜道:“善男信女,不外如是,不過大多都遂了心愿便是好的,不遂心愿自生懷疑,如此看來,倒勿須言什么好壞,是魔是佛反而都無所謂了。”

蘭劍不解道:“公子,難道哄騙世人也好嗎?”

趙倜悠悠道:“若能騙一輩子安安樂樂,卻也說不上騙了,若無前世來生,豈非只有當下這輩子才是真實。”

蘭劍聞言若有所思,剛想說話,忽然傳來一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趙施主好佛法精通,施主此番言語堪破真空性德、有相無相,趙施主前世定為我佛門的高僧大德,就算是菩薩轉世也不無可能啊。”

眾人一起望去,只看從后方來了大群僧人,為首者穿的華麗,竟然是一襲紫裟,手持九環錫杖,見就是朝廷曾敕封賜下。

趙倜微微一笑:“懶殘大師怎么來相國寺了?”

童貫此時小聲給眾人說道:“這老和尚是太平興國寺的方丈,法號懶殘,也不知是哪一佛宗的續輩,獨他一個人叫這懶字,兩寺之間不和,這懶殘與相國寺的靈德乃是對頭,時常辯經,互不相服。”

東京兩大寺,大相國寺與太平興國寺。

雖然都屬皇家寺院,相國寺更是龐大無比,但太平興國寺卻與朝堂要稍近些,自古至今,遙望后世,以帝王年號為寺廟名稱者,僅為此寺而已。

當年太宗皇帝歲輕之時曾闖蕩幽州,惹出禍事,被遼兵一路追殺,身負重傷,逃至黃河岸邊,其時黃河尚未改道,前有滔滔大水,后有敵軍不舍,正遇來此做事的興國寺僧人,拼命將他救下,并護送回去了后周。

數十年后,太宗登基,不忘此事,就用自己的年號太平興國封敕了此寺,并于太平興國三年,立碑敕賜太平興國寺記,以記錄此事。

太平興國寺有兩座,一座在大伾山,一座在東京城內,東京城內的是太宗再次賜名,歸于大伾山之寺,原本由大伾山派遣方丈監寺等人,后來漸漸便朝廷直接任命,勢力壓過主寺。

相國寺龐大,香火甚巨,日入斗金,太平興國寺不服眼紅,彼此難和平相處,時常互相背地詆毀,各說短處齷齪,編造是非,造謠傳謠。

太平興國寺的僧人常來相國寺執經問難,辯論機鋒,贏了眉開眼笑,與眾夸口,又言語犀利,咄咄逼人,諷刺嘲笑,得意洋洋離開。

輸了便臉紅脖粗,面紫耳赤,耍賴撒潑,胡說八道,掀桌子摔茶碗,放下狠話,悻悻而走。

相國寺內廣有六十四座禪律院,豈怕這個,也不慣著,由問經到辯論,由辯論到口角,有時甚至動上粗來,兩邊滾做一團,甚么貧僧同道,都變成了賊廝撮鳥,勝在身為主場,往往把太平興國寺的和尚打得抱頭鼠竄逃跑。

“南無彌陀佛。”就看這懶殘和尚再宣佛號,他生得五十上下,濃眉方面,鼻直口方,高大威猛,一身華裝,彰顯高僧氣質。

“趙施主,貧僧來此處是因那靈德今日說法,來看看他是否有錯漏之處,當場指出,教其改正。”

趙倜聞言摸了摸下巴,心想你不就是來踢場子的嗎,怎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童貫小聲道:“有熱鬧看了,這大和尚親自過來,一會吵鬧不休,恐怕會把和尚腦袋打成豚腦袋了。”

幾人中白戰是東京老戶,祖上開封府軍巡院巡使出身,不然也不能進皇城司這種重要地方,熟知兩寺恩怨是非,小時候就常過來看熱鬧,但阿朱蘭劍和周侗卻不甚清楚,聞言不由目瞪口呆。

“原來靈德方丈今日說法,這卻不知了。”趙倜點了點頭。

“趙施主日理萬機,公務繁忙,哪會有空關注這等事情,何況靈德佛法不高,靈德靈德,不靈也沒甚德,在外面無有高名,說法也沒人傳播,少人過來,貧僧不過是看在同道份上,捧個場罷了。”

“嗯……”趙倜笑笑,心想你是無處不想要踩對方啊,連話語空子都不落下。

懶殘這時走上前來,就看后面足足跟了近百僧人,有無佛法不知道,卻個個身材魁梧,膀闊腰圓,手上拿著各色法器,有個居然抱著只桌大木魚,那魚錘幾乎比戰場的兵器鐵錘還要更大。

白戰這時也壓低聲音道:“瞧見沒有,那些法器可不是來助經樂的,一會打將起來,全做家伙使用。”

趙倜目光也落在大木魚上,心說這可是老演員了,敲起來既能打亂講法,也能打人腦袋,乃是太平興國寺的鎮寺之寶。

懶殘湊近了,道:“趙施主有段時日沒去興國寺了,貧僧最近得到南方一處小寺院奉送的極品好茶,施主得空還請品鑒一番。”

“哦?”趙倜道:“不知是什么品種?”

懶殘笑道:“乃是孤品,天下只那一顆茶樹,在小寺所處的山中,名曰佛手,味道難以形容奇妙,可助生悟性禪機,不然貧僧也不敢斗膽請趙施主品嘗了。”

“佛手……”趙倜想了想:“可是陸羽茶經之中所載的佛手之茶?”

懶殘道:“趙施主博覽群書,廣見博聞,貧僧佩服五體投地,正是此茶。”

趙倜微微一笑:“這佛手茶樹據說在唐末之時就已經絕跡,沒想還有存在,倒是真要去嘗嘗了。”

懶殘喜道:“如此甚好,貧僧掃榻以待,靜候趙施主大駕光臨。”

趙倜點頭,這時繼續向前走去,懶殘將手上的九環錫杖交與身后弟子,緊緊跟隨。

片刻漸近相國寺后方,已經聽見佛樂聲,看到經壇,黑壓壓的人山人海,顯然聽法的不少。

這還不是萬寺經法大會,萬寺經法大會,天下諸寺來朝,趨之若鶩,名僧大德云集,到時相國寺人滿為患,堪稱天下佛門盛典。

趙倜道:“我前些時候來相國寺見靈德方丈,談起了懶殘大師。”

懶殘聞言臉色一變:“趙施主,那賊……靈德,如何說貧僧的。”

趙倜笑道:“倒也沒說旁些有的無的。”

懶殘神色放松:“沒編排貧僧就好,就好,這……靈德時常造謠貧僧,前段時間居然派人滿處去說貧僧在外面娶有妻子來往,還生了兩個小郎一個小娘,實在是無恥之至,無恥之至。”

“不過……”趙倜瞅了懶殘和尚一眼:“靈德方丈說懶殘大師武功高強,乃當世一流高手,若是放于江湖綠林,鮮有敵手啊。”

“武功高強,一流高手?”懶殘聞言愣了愣,脫口道:“這靈德忒地胡言亂語,欺騙施主,貧僧若有高深武功在身,手下僧人怎會不教導,許多次都被這相國寺的和尚打跑……”

趙倜微微一笑,心想靈德武功非凡,不還是有一次論經之后,兩邊動了起來,出手僧人全都胡掄野球拳,沒一個會武,但卻被個隨手丟出的圓磬,打得腦袋起了個大包,這兩人說話,實在是不可信也。

“靈德方丈還說,懶殘大師出身詭秘,來歷可疑,極可能年輕時候在少林寺出過家,不知犯了什么事情被逐出了門墻……”

“什,什么?”懶殘瞪大了眼睛,皺了皺眉,立刻宣佛號道:“趙施主千萬不要相信,貧僧可是一輩子都沒去過少林啊,倒是這靈德和尚的排輩正是禪宗的排行,不少寺院可都執過靈字輩呢。”

“哦?”趙倜笑瞇瞇道:“懶殘大師此言倒也有理,大師這個懶字輩倒是罕見,從沒聽聞過,大伾山那邊的興國寺好像也沒有這個輩分。”

“唉……”懶殘聞言嘆氣:“趙施主有所不知,貧僧這法號乃是當年師父所取,貧僧師父這脈本來并非僧人,后來生了些變故才出了家,但修的是野禪,入太平興國寺掛了單,不過師父佛法精深,被朝堂看中,這才做了興國寺的住持,只收貧僧一人為弟子,自然沒什么法號排行。”

趙倜想了想:“令師又是何來歷?”

懶殘道:“不瞞趙施主說,我師父原來是狄將軍的貼身侍衛,當日狄將軍進京任西府相公,便一同跟來,再后狄將軍遭貶郁郁而終,師父便遁入了空門。”

趙倜聞言瞇起雙眼,狄將軍自然便是狄青,仁宗之時夜襲昆侖關,大敗儂智高,數度大破西夏,有面涅將軍,武曲星之稱,當時仁宗皇帝號稱赤腳大仙下凡轉世,朝中傳有文武雙星輔佐,文曲星包拯,武曲星便是狄青。

其后狄青進京任西府樞密使,家中的狗生雙角,并多次發光,諫官上奏請求將他調出京師,以保全其名聲,但仁宗沒有答應。

不過到至東京發生洪澇大水,狄青避水將家搬去了大相國寺,在佛殿上居住,引起不少疑惑議論,這時朝堂方下旨免去了他樞密使職務,但加了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銜,離京出知陳州,次年因病而故。

而熙寧元年之時,神宗皇帝給近世帥將排名,極為推崇狄青,言其深沉多謀,有始有終,頗為感慨懷念,下旨取來狄青的畫像放進宮內,并親自為其御制祭文,又派使者去他家中重祀。

趙倜在宮中曾經看過狄青畫像,十分感念其事跡過往,這時聞言不由道:“原來令師竟然是狄相公的侍衛。”

懶殘和尚點頭:“正是如此,所以靈德一派胡言,趙施主千萬莫要相信。”

趙倜道:“這卻是不能相信了,令師當日必然也為軍中功臣,又是狄相公手下,怎好聽靈德所言呢。”

此刻來至圍觀講法的人群外面,聽經之人看來了許多和尚,有認得的立刻道:“興國寺的懶殘大師來了。”

一聞此言,人群立刻分開一條通道,叫眾人進入。

隨后向前而去,穿過密密層層人潮,至了最前方的法壇,就看靈德戴著毗盧五佛帽,披著紫袈裟,正坐在壇上說經。

他看見眾人來了面不改色,繼續繪聲繪色講解,這時說的乃是阿彌陀佛所在的西方極樂世界。

釋迦牟尼佛是現世娑婆世界的教主,為眾生宣說佛法,引導眾生走向解脫,無憂無慮,無生無滅。

阿彌陀佛是西方極樂世界的教主,以其慈悲愿力建立了此界,接引眾生往生彼國,信徒通過念誦南無阿彌陀佛的佛號,發大愿修佛法,則會往生阿彌陀佛的極樂之世。

靈德和尚這時引無量壽經描述,言極樂世界黃金為地、七寶樓閣,眾生聽聞佛法,皆能證得不退轉的菩薩果位,往生此世界者可擺脫輪回之苦……

前方懶殘聽著聽著,忽然雙掌合什,高聲道:“靈德方丈,貧僧有一處不明,還請解惑。”

請記住本站域名:大風車小說, 搜索 "大風車小說" 即可找到本站.
(快捷鍵←)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快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