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處是巡察部的一線,福利待遇很高,只遜色總務處的官老爺。
整層的訓練場地,相當于專門供他們鍛煉的“大型健身房”。
樓下還有洗衣房和淋浴間,旁邊開設超市和咖啡廳,出示行動處的相關證件,就可以免費使用,隨意消費。
不得不說,巡察部作為安全司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經費這方面確實充足。
“秦同學,你跟人斗過勁么?”
譚叢望向輕巧躍上擂臺,腳掌落地無聲的秦時,眼神不由地一變,欣賞之色更加濃厚。
想要很好地掌控身軀,適應每一分力量,并非容易的活兒。
這需要反復地練習,反復地熟悉。
不僅投入很多時間與精力,還得耐得住寂寞,忍受千篇一律的枯燥過程。
即便在舊武派中,愿意堅持此種苦修,只為主宰肉體的傳承者也極其稀少。
“沒有,但聽我師傅提到了幾次,大致有些了解。”
秦時站在四面未所防護的平整擂臺上,占住角落作為立足點。
所謂“斗勁”,便是舊紀元武術界的切磋方式。
那些武館門派里頭的練家子,奉行諸多講究與規矩。
諸如登臺打擂,手不留情之類。
于他們而言,上擂臺簽狀紙,便是將性命豁出身外,生死就在一線間。
可平日來往,見獵心喜,遇著強勁對手,難免忍不住想稱量高低。
但兩人又無冤仇,貿然見血結下梁子,又過于極端。
所以衍生出搭手,斗勁這種相對溫和的模式。
前者是練家子手掌藏在袖內,互相一碰一握,便知道功夫火候夠不夠;
后者嘛,也差不多,彼此抬手張臂,宛若公牛角力。
將體內勁力放出,各自對抗,消磨,比拼技巧。
“哈哈,沒事,你我都是友好交流,不要有壓力。”
譚叢爽朗笑道。
很顯然,這位行動處之虎是個武癡。
“還請譚警官多多指教。”
秦時倒是有禮貌,學著舊紀元武術界的練家子,行了一個抱拳古禮。
“來來來!讓我瞧瞧舊武派的少年俊杰,比起二十年前的啟光衡大學生如何!”
譚叢熱血沸騰,搓了搓手,向前走動幾步,雙臂張開,如同擒抱姿勢。
兩腳扎成馬步,重心緩緩下移,集中于一點。
這是古代摔跤的起手式。
秦時有樣學樣,以腳掌尖著地,雙膝外張,腰胯合一,平視對方。
兩人距離逐漸縮短,嘭的一聲,手掌重重撞擊,好似鋼炮沉出膛,震得擂臺都晃了一晃!
這下動靜,瞬間吸引其余的行動處人員。
看熱鬧似乎是生物的本性,他們紛紛放下手里的器械,三三兩兩圍作一團。
發現擂臺上站著的那位,是譚叢。
有人不由驚訝:
“譚教官!他又找人練著呢!誰這么倒霉,又被譚教官虐?”
旁邊青年皺著眉:
“對手年紀很小啊,看著像是剛入學的大學生?或者高中生?”
大家深知譚叢的為人,絕非什么以大欺小,恃強凌弱的惡劣性子,因此感到十分好奇。
“秦時秦同學!”
有人瞧出另一個少年。
赫然正是承華分局的魏哲光。
他一出聲,便被幾道目光盯住。
“老魏,你認識啊?”
“啥來頭?”
“該不會小小年紀,不曉得天高地厚,主動挑戰譚教官吧……”
魏哲光搖搖頭,說道:
“秦同學很厲害的。前幾天,牛頭被打廢,蛇仔腦袋都給砸爛,還有灰蝮直接腦死亡……就是秦同學做的,他高三學生,已經拿了第三檔的臨時證,妥妥的天才!”
除三害的那位哥們?
居然還是個高中生?
真他娘離譜!
其余人半信半疑,尤其得知學生的身份。
很難將活生生打死蛇仔的猛人,代入到那張清秀臉龐。
就在他們談話之際,登上擂臺的秦時與譚叢已經第二次交手。
頭一回碰撞,他們更多是試探,并未用技巧,而是單純發力。
“秦同學的力量很強嘛,已經快到五十點生命力的身體素質了。”
譚叢內心期待越來越足,他手掌推得很慢,好似空氣又沉又重,一股滯重的勁力流轉著,想要黏住秦時,將其甩脫出去。
“雄渾沉厚,這位譚警官養出的勁,當真重得像一座山,要是舉拳砸下,十幾厘米厚的合金鋼門都得砸穿吧!”
秦時掌心微微發燙,似有所感,倘若被黏住,恐怕很難掙開。
經過任攸的訓練,他在運勁方面進步很大。
名為“真元一氣”的勁力變化,瞬間隨著氣息奔走,又疾又快。
暴烈兇猛的力量倏地改成輕靈柔韌,五指虛抓,掌心放空,好似海眼鯨吞洶涌狂瀾,竟然把譚叢的黏勁牽扯偏移,向一旁卸去!
“好靈活的變化!”
譚叢起了興致,趕忙把手掌一收,做出回撤的姿勢,而后捏緊握拳,如炮轟擊!
大氣發出沉悶爆響,像實心鐵球彈射而出,落向秦時的中門。
因為是斗勁,而非廝殺。
這一拳速度不快,只蘊含著很猛烈的炸勁,宛若火藥爆發,給人擋也擋不住的強大氣勢。
“譚教官很認真啊!”
行動處的青年瞇起眼睛,有些難以相信。
能夠讓譚叢這樣對待的少年,技巧上必然也很出眾。
行動處那些自認為比較厲害的格斗高手,通常走不過兩個回合就被撂倒。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輸的。
“這一拳很難擋吧……”
魏哲光呲了呲牙,他跟譚叢學過一段時日的格斗,深知老譚這人出手沒輕沒重,要是打壞秦同學,陳紜那只母老虎搞不好會發飆。
“擋得住!”
秦時沒有退卻,他左手架在右臂的彎肘之處,如同給予牢牢支撐。
《內外神勇壯氣功》的練習成果,頃刻展現!
正所謂,內壯者,其筋條暢,其皮細膩,而其力極重。
服用過礦素的秦時,完全達到內外氣壯的層次。
做到功法里面描述的“并其指,可貫牛腹;側其掌,可斷牛頭;努拳可碎虎脛”絲毫不難。
秦時脊柱挺起,仍舊推掌而出,氣息平穩,未曾外露。
掌心微微旋轉,好似撥弄球體,并非正面接住譚叢的拳頭,而像騰空的布匹包裹過來,順著那股炸勁走。
緊接著,秦時胸膛往下一陷,使得力道泄去三分,趁勢向外一推,消弭化解譚叢的攻勢。
短短兩分鐘不到,雙方你來我往,展現出很精湛的運勁技巧。
“好!真是英雄出少年!秦同學,要是放在二十年前,啟光衡大應該特招你!”
譚叢太興奮了,作為舊武派,碰到秦時這樣的頂尖天才,他簡直難以遏制心頭的欣喜。
“二十年后,啟光衡大也會特招我。”
秦時笑了一下,這番心里話沒有說出口。
當初跟著老梁學舊武,他說洪圣最出眾的體質,乃“龍筋虎骨麒麟勁”和“蜂腰猿臂螳螂腿”。
自個兒現在都齊活了。
真元一氣的多變與全面,便是應了麒麟勁。
“譚教官,我也有一勁,想請你接一接。”
連續化解數次攻勢的秦時,深深吸了口氣,目光透出鋒芒。
他也想驗證下,近日苦練成果。
“放馬過來!千萬別留手!秦同學,我皮糙肉厚,不用擔心打壞!”
譚叢信心十足,即便不動用專職級的生命場域,僅僅依靠生命力開發的身體素質,都扛得住秦時的進攻。
畢竟實力差距擺在這兒!
“那我來了。”
秦時很聽勸,既然譚警官這樣講了,自是要給面子。
他調動呼吸,盡管氣息很穩,像悶在爐子里頭的滾滾熱霧,可百骸之內已然滾燙無比,促使著肌體不斷緊繃收縮。
只見修長手指輕輕握拳,跟著腰、臂內旋向前打出。
乍看之下,并無氣勢!
擂臺外邊的眾人都瞧不出啥厲害,可譚叢卻臉色一變。
他能夠當行動處的格斗教官,降得住這幫年輕氣盛的刺頭兒,自然是有真本事。
舊武里頭,向來流傳“練得越輕,越松,打得越猛,越崩”的說法!
只有駕馭不住力量的人,才會出拳剛猛,因為拿不住體內的氣,就按不下暴烈的力。
真正頂尖,懂得運勁的格斗高手,穩穩拿住氣力,那股勁通達四肢,想怎么發便怎么發,一根頭發絲都能穿鋼板!
“震捶勁!”
譚叢渾身皮膚發緊,其實五感敏銳到極點的示警跡象,代表秦時的這一拳已經產生威脅!
他很清楚,捶勁比炮勁更猛!
秦時看似捏拳,實則空心虛握,所以瞅著很稀松,實則快要臨身之際,筋骨齊動,全身八段九節配合震蕩,好似擰成一塊。
這一拳要落實了,牛犢般大的堅硬青石都要被打崩打碎,四分五裂!
換成真正交手,譚叢可以躲,可斗勁拼的就是誰會卸力、借力、打力、發力。
間不容發的關頭,他只能提起一口氣,舉拳迎上!
宛若平地炸了驚雷!
雙拳相撞的那個點,大氣如白浪狂飆,化為一股股颶風!
緊接著堅實擂臺好像承受不住,發出“喀嚓”聲音,竟是被兩人立足扎根的力道生生撕扯裂開!
秦時身形震了一震,所幸十二條大筋粗壯堅韌,平復化解,未曾挪動腳步,散掉重心。
而譚叢也是晃了一晃,雙足落地生根,堅若磐石。
狂風拂過,衣物緊貼,雙方面色平靜,好似輕松,盡顯高手氣度。
看得底下的行動處眾人不禁驚嘆,這都是啥怪物!
譚叢也就罷了,素來有著“武教頭”的名號,實力有目共睹。
秦時這般年紀,這般層次,卻跟譚教官拼了個旗鼓相當。
簡直堪稱妖孽!
“怪不得我聽說,衡州武協打算傾力培養秦同學!你的才能,確實是……生平僅見!”
譚叢站直身,雙手背在后面,避開行動處眾人的觀察。
他指節發紅,脹痛,饒是專職級的身體素質也有些難忍。
“這次切磋,我也受益匪淺。譚警官的運勁很高明,值得學習的地方很多。”
秦時誠懇說道。
“哈哈,以后常來行動處,咱們盡情交流。”
秦時頷首,難得遇上專職級的舊武派,是該多討教。
“譚二虎!你出息了,閑著沒事干欺負新手啊!?”
兩人還未下擂臺,陳紜就氣勢沖沖踏進訓練場地,眼神不善。
在她看來,專職級的譚叢跟都沒定段的秦時較量,純屬欺負人!
“陳督查,別動怒啊,我和秦同學都是舊武派,大家友好交流……”
譚叢訕訕道。
“損壞公共財產,我賠錢!至于秦同學,裝備部老黃我哥們,待會兒挑件三級避彈衣,一級防刺服!”
陳紜仔細掃視秦時,見其并未受傷,也不顯得狼狽,也就松口氣。
“算你有誠意!你們行動處二組,個個都是精英!小秦是我們四組聘請的專員,別打主意!小秦,咱們走,我帶你領裝備去!”
陳紜風風火火,來得快,去得也快,順便拉走被眾人圍觀的秦時。
“老魏,這就是你之前說的,陳督查那小白臉男朋友?”
行動處有人打趣問道。
“呸!少擱這造謠!人家是姐弟關系,干姐姐干弟弟,你們真齷齪!”
魏哲光梗著脖子,急于辯解。
“懂你意思!輸給這種天才,你也不冤枉!真是變態,碰著譚教官都沒被虐……”
“紜姐,為啥喊譚警官,譚二虎啊?”
離開訓練場所,秦時和陳紜乘坐扶梯下樓,坐進旁邊的咖啡廳里。
“老譚自稱行動處之虎,但他頭上還有一頭巡察部之虎,所以只能落個‘二虎’之名。”
陳紜點了一杯冷飲,又替秦時要了一杯奶茶。
“巡察部之虎……應該就是老陳了。”
秦時琢磨了下,當得起這個頭銜的,唯有泰安都市圈一把手陳若復了。
“聽我爹說,你拜到南煌道館了?”
陳紜抬頭問道。
“跟任老師學習,談不上拜師。”
秦時搖搖頭,并不曉得自己是被內定的下一任接班人。
“反正你和南煌道館走得近,就要小心麻煩。二十年前,衡州的新武舊武交替,爆發過流血沖突……”
陳紜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