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三省都是老鄉,李秋棠和秦藍更是老鄉中的老鄉,兩人都是奉天沈河區人。
兩人認識一點都不奇怪。
其實有時候真不能怪東三省亂攀老鄉,東北人也有話說啊,還不是讓你們關內人給逼的。
李秋棠在家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東北人”,可來了燕京,大家互相介紹是這樣的:
“你哪兒人?”
“我齊魯的。”
“哦,齊魯啊。”
“你哪兒人?”
“我三秦人。”
“三秦啊。”
“你呢?”
“我遼省奉天的。”
“哦,東北人啊。”
李秋棠就是這樣被洗腦成了東北人。
你有種跟渝市人說他是川省人試試。
李秋棠到達錢柜包廂,果如電話里說的,秦藍在,還有幾位導演,不算特別有名,但李秋棠都認出來了。
幾人互相寒暄幾句,便坐下來喝酒唱歌。
聽李秋棠說正在籌備畢業短片,幾位前輩導演無不客氣地勉勵幾句,秦藍也說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這是一場很干巴的聚會,但李秋棠還是陪著坐到了凌晨才離開,拒絕了幾位導演“再去酒吧喝兩杯”的邀請。
秦藍在錢柜門口抽煙,李秋棠站在一邊陪著。
“你畢業后有去處嗎?”
“還沒。”李秋棠雙手插兜,“先拍完畢業短片再說唄。”
秦藍知道李秋棠就算畢業后不能當導演,也有廣告公司、藝考培訓等機構要他,不至于像表演系,畢業了沒戲演就是當場失業。
秦藍掐滅一支煙,李秋棠叮囑她:“你喝了酒別開車了,叫誰來接你。”
“沒事。”秦藍喝了一口水漱口,“你怎么走?我送你。”
“我們又不同路,我打車走。”李秋棠伸了伸脖子看看路上有沒有車。
聊了沒兩句,秦藍的車先來了,來接的是她助理,李秋棠還開玩笑說:“怎么不是小明哥來接。”
“去你的。”秦藍擺擺手,“他拍戲呢。真不要我送啊?”
“真不用,你先走吧。我車也到了。”李秋棠瞥見一輛出租車,招了招手。
秦藍走之前還說:“這兩個月我休息,有啥困難打個招呼。”秦藍跟這個小弟特別有眼緣。
“好嘞。”李秋棠知道這就是朋友之間的客氣,但也領這姐姐的情,揮揮手送別。
沒一會兒,一輛丑不拉幾的紅黃配色的伊蘭特停在李秋棠腳邊。
“去哪兒?”
“電影學院。”
“表壞了,50塊錢走不走?”
信你個鬼表壞了。
但沒辦法,這黑燈瞎火的,下輛車還不知道在哪兒。
“走。”李秋棠坐上車。
李秋棠后面幾天還在糾結畢業短片拍什么,真不是他吹牛,點子太多,不好選。
攝影系學弟王勃學催他趕緊定題,李秋棠不定,他作為被忽悠來掌鏡的攝影師拿不到膠片。
“人家下手快的,去年年底就定了,今年回來就開機。”
李秋棠說:“我們班就6個人,再快能快到哪兒去。”
02本科導演班就6個人,李秋棠一點都不擔心作業進度。
李秋棠這幾天又重新琢磨了一下自己的畢業作業,點子多,怎么拍怎么有。
現在的問題是,怎樣的短片最能直接助力自己畢業后當上導演。
當導演拍電影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以前是國有制片廠的特權,現在雖然市場化了,但一個導演要出頭也不那么容易。
更別說李秋棠只是個應屆畢業生。
這還真不是簡單的有錢就行。
李秋棠想了幾天,終于下定決心——玩個大的!
想到就去做,李秋棠當天下午就去找了自己的班主任,江偉老師——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編劇,也是業界知名的電視劇導演。
“想到拍什么了?”江偉老師坐在辦公桌旁抽煙,看自己這位得意弟子低頭填著畢業短片申報表。
“嗯,拍個科幻故事玩玩。”李秋棠在電影名一欄填上“彗星來的那一夜”七個字,在導演和申報人一欄寫上自己的名字,把表交給老師。
從表上看不出這是個什么故事,但科幻一直是短片領域的熱門,很多導演,不管是新人還是成名導演,都很喜歡用科幻短片的形式來實驗自己的一些想法。
科幻在國內并不常見,但電影學院畢竟處在學界第一線,師生能很便捷地接觸到世界影壇的新事物,對于李秋棠選擇科幻題材,江偉并不感到奇怪。
“你啊,總是能給我出點新花樣。”江偉笑道,“行了,去廠里領設備吧。”江偉簽了字,批了。
學院規定,導演系畢業作業,青影廠會免費贊助學生兩臺攝影機和兩盤共計30分鐘的膠卷以及一筆不菲的啟動資金——不得不說電影學院在這上面是真大方。
李秋棠腆著臉求自己老師:“您那不是還有兩盤沒用完的膠卷嗎,您看是不是……嘿嘿。”這小子想空手套白狼。
“你先把學校給你的兩盤拍完再說!”江偉也沒說不給。
“你都放一年多了,再不用就過期了。”
“滾蛋,我的膠片不用你操心。”江偉笑罵著把李秋棠趕出辦公室。
“不給就不給,咋還急了呢。”李秋棠決定過幾天再來。
李秋棠不知道從哪借來一輛三輪車,從青影廠把兩臺攝影機和兩盤膠片以及其他設備背了回來。
“錢過幾天給你打過去。”
李秋棠所謂玩個大的,就是要把畢業作品拍成長片!
畢業后估計沒人會投資我拍長片,我就把畢業作業拍成長片!
是不是很大膽?
彗星來的那一夜是一部長片,江偉肯定不知道,但這個消息李秋棠一定要告訴自己的攝影師。
“我算過了,沒什么風險。”李秋棠這么做還真不是一時上頭,他解釋給攝影師聽,“這是部極小成本的電影。就八個演員,場景也簡單,所有戲份都在一間房子里。學校給的錢完全夠了。”
“可是,從來沒聽過畢業作業拍長片的啊。”
“就是說別人沒做過我們來做啊。”
這么大膽的想法的確很吸引人。
王勃學只是個沒畢業的攝影師,他沒想過拍這樣的片子能讓自己出名,電影是導演的藝術,他只負責掌鏡就好。
“你想想,”李秋棠繼續說,“一部電影90分鐘,膠片配比我算你20:1,足足1800分鐘的膠片讓你拍,120盤,碼起來比我們人都高。”
王勃學很心動,但他也有顧慮:“學校就給了我們兩盤。”
“不夠再買啊。”李秋棠拍著胸脯向自己的攝影師保證不會讓他沒膠片,“我這工作室這兩年賺了點錢,膠片錢還付得起。”
王勃學徹底燃起來了,把錢的事都拋在一邊,哥們兒要拍長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