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斬峰.la)
三日后。
史元緯一行人在午后趕到,俱是風塵仆仆。
八百里極限驅馳,他們四人的馬匹都已疲憊不堪,一入營地便癱在馬廄。
唯有紅旗依舊精力充沛,賴在主人身邊晃悠。
踏過重巖,洪范一行十人登上兩百丈高的石嶺,遙望對側的奇峰山。
山不高,闊底尖峰,海拔不過千余米。
一條由山匪開出的曲折小路自山腳上行,連接半山腰處的臥崖寨。
“此寨呈瓢形,三面天險,只正面一道通路,寨門處最窄,寬僅十丈。”
莫姓都尉舉臂遙指。
“方圓數百里內,再沒有如此形勝處,是故牛化骨那惡賊在此立寨。”
“莫將軍,我看這寨子屋舍密集,全是木質,有沒有試過火攻?”
史元緯問道。
“史老弟有所不知。”
莫都尉回道。
“我們樂章多山,常年積蓄云氣,每兩三日必有雨水,要點著火可不容易。”
史元緯恍然。
“咬血已被擊傷,史兄幾位再一到,破寨已是必然。”
呂云師抱臂說道。
“明日一戰,務必要將彼二賊一舉成擒,否則未必有第二次機會了。”
眾人聞言頷首。
嚼骨、咬血雖惡,卻不蠢。
他們見了緹騎第一隊,還龜縮山寨負隅頑抗,無非是自謂有些勝算,一時舍不下財貨基業。
但史元緯四人一旦現身,強弱便徹底分明。
到時這兩人往林中一遁,千山萬壑間,卻往哪里搜尋?
眾人又討論了一陣。
此時日頭西沉,晚霞傾瀉,放出奪目金紅。
呂云師突然發覺洪范佇立一旁,一直沒有說話。
“洪兄在想什么?”
他恭敬問道。
“我在看那奇峰。”
洪范回道,目光如凝。
史元緯幾人順著他的眼光看去,視線便落在那一柱獨峰。
光禿險絕,通體石鑄,頂上怪石嶙峋。
東西寬只百丈,南北更薄,堪稱山上之山。
在場緹騎與都尉都已知曉洪范極速馳援、天降破敵的事跡,見他如此做派,也一個個凝望險峰,細細揣摩。
呂云師看了半晌看不出什么名堂,終于沉不住氣。
“可有什么說法?”
他忍不住問道。
洪范終于收回目光。
“此峰輕薄如刃。”
他環視眾人,以手指山,又指山下之寨,笑道。
“明日一戰,或可借之一斬!”
次日,六月二十二。
大日東升,還未蒸盡晨露。
奇峰山腳,軍營里燒柴造飯,騰起股股煙霧,匯聚成云。
眾將士吃了個七分飽,披掛甲胄檢查兵器,各自列隊。
半個時辰后,大纛高懸風中,向山而行。
距離山腳里許地外的高崗上,一面紅旗搖晃,而后被更高處的崗哨望見。
消息就這樣一路傳至臥崖寨。
嚼骨套了拳鎧,咬血披了鐵甲,呼喝嘍啰們頂至寨前。
半個時辰后,樂章縣的剿匪軍抵達半山。
山道崎嶇,牛馬等牲口勉強能過,大車卻上不來。
再加上展開面的限制,攻方無法利用重型器械,勝敗全憑血勇肉搏。
史元緯四人穿著卒伍軍服,隱在陣中。
呂云師等五人則身穿赤色云紋帛服,站在陣前。
戰鼓如雷響起,曲折往返于山巒之間,卷起回聲重重。
軍陣前壓。
身著鐵甲的重步兵頂盾站在最前,身后是扛著云梯的同袍。
頂著箭矢,三丈高的云梯被架上木制寨墻,以頂端倒鉤固定。
手持刀盾的勇士與咆哮聲一同發動沖擊。
攻方仗甲兵之利,守方倚地勢之險,一時焦灼。
號角聲二度拔起。
六位貫通境百夫長各自披雙層鐵甲,擎鐵面臂盾,將粗麻繩攬上肩頭。
繩索另一端,懸吊一根三丈長短、被削尖了的沉重檑木。
雄壯的號子聲領著腳步,六人入陣前沖,撞擊寨門。
臥崖寨往上三百余米,洪范居高臨下,俯瞰亂成一團的戰場。
血鐵涂抹,譬如作畫。
待喊殺聲填滿山腰,他方才收回目光,開始作業。
荒沙外延如踏,承托著主人走出絕壁。
被經年山風打磨平整的巖壁上,是經過計算后,由碳筆畫出的切割線。
沙流刀泛出嗡鳴,順風散出,旋即被戰場嘈雜淹沒。
第一刀為上斜,切入巖壁米余。
洪范橫移兩步,剛一收刀,耳邊就聽到密密麻麻、使人汗毛倒豎的粉碎聲。
沙,本就是細小的石。
新生的石粉拓展了沙世界的感知。
自刀口往里,放射狀的裂紋已然深入丈余。
洪范調整位置,切下第二刀。
斷崖上,戰斗已臻白熱。
呂云師等人射空了兩個箭壺。
寨門亦沖開了一半。
重甲士結隊前頂,被成排的竹槍戳倒。
在嚼骨的喝令下,貫通境山匪們提著骨朵流星,加入戰場。
正當殺戮將至高潮的時候,第一塊重有數噸的巨石自獨峰頂端滑落。
三百米落差,近八秒的自由落體,兩百數十公里的極限速度……
這是堪比元磁武者的破壞力。
巨石落在寨尾,摧垮了一座二層木樓,爆出轟然巨響。
聲如浪潮,逆推入戰場。
嚼骨面色一沉,呂云師則泛起喜色。
而自他們往下,攻守雙方的所有戰士都感到腳下微震,心頭一空。
戰場上陡然一靜,好似被按下暫停。
一個呼吸后,終于有人不經意地抬頭,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山,塌了……”
無數人朝天望去。
一人揮手收刀,繞崖踏空,衣袂飄飄。
自他身側,一塊直徑三丈、足足百萬斤的巨巖自奇峰頂上脫落,朝下急墜。
這塊巖石似有魔力,調解了所有交鋒,牢牢吸住眾人目光。
他們看著它摩擦懸崖,朝外彈開,斷為數塊……
然后在漫長的八秒后,墜入山寨各處。
大地劇震,暴鳴如雷。
山匪們扶住身側能抓住的一切,勉力站著,抬頭望向高踞獨峰、渾身籠著天光的身影。
“跪地免死!”
洪范催谷真氣,放聲大喝。
此聲如令,于山谷間放肆折回。
一時間,好似天地都在與此人應和。
山匪本就不高昂的戰意被徹底摧垮了。
無數刀槍弓矛被隨手擲下,數百名嘍啰逃跑的逃跑、跪地的跪地。
很多人慌不擇路,甚至在驚惶中沖下了七十度的懸崖陡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