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目送馬希范離開了節帥府。他知道，對方是來下最后通牒的。所謂來賞花，只是武人的風雅而已。
馬希范也在談判中清楚地轉達了自己的意思——楚藩想要發起的軍事行動，并非是出于傲慢，而是出于畏懼。作為和巫族打交道的最前沿，楚藩最清楚巫族的潛力和威脅到底有多大，因而楚藩也對蚩尤遺物現世的消息最為敏感。
哪怕這次不宣而戰會讓楚藩的外交聲望跌至谷底，乃至引發第三次晉楚大戰，他們也在所不惜。
從這個角度來說，馬希范竟然還試圖用談判來解決問題，這簡直是不必要的善意。因為楊林捫心自問，如果把楚藩的使節換成是他，那他絕對不會談一個字。
因為熟讀“黑暗森林法則”的他明確地知道，雖然不是任何時候都應該先下手為強，但如果矛盾確實無法用溝通化解，那么先下手為強確實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信任的代價往往是高昂的。
也因此，楊林早早地就作出了“局勢必然會惡化”的判斷，他也知道這已經超出了天波的應對能力。所以在事情初見端倪之前，就把解決不了的問題進行了上報，將這里的情況告知給了楊業。
而就在1分鐘之前，他讓六郎再次對楊業進行通報，對目前的局勢進行了更新。
他已經做得夠多了。剩下的...
嗯？剩下的還有什么？灰蠱看見，楊林舉起電話的手停了下來。
“我好像，還剩下別的事可以做。”
等等...你不會打算先發制人，直接突襲他們吧！
“如果這是最佳的選擇，那么我會去做的。”
你怎么比我還暴躁？連我都沒覺得這種時候要主動出擊。
“別急，讓我算算...這得算算哪邊劃得來。”
忽得，電話來了。
“二哥！”楊六郎在電話里回報道，“父親說已經知道了。他說...他需要我們堅持24小時。”
“什么？”
“父親說堅定守住，就有辦法。”
楊林拍案而起：“好！那就全軍出動，先打他們一個悶棍！”
“哈？”楊六郎愣住了，“二哥，對面是一整個使節團，你不要命了嗎！你平時不都很謹慎的嗎？”
“我雖然謹慎，但我相信數學。我問你，我們手上有幾個藩鎮的力量？”
“十分之一個...因為父親去上番宿衛了，我們手上只有100人。”
天波軍現在只有1個中隊留在本鎮。這是常態，因為剩下最后這是“留后”，是整個天波軍的預備隊。如果外面9個中隊全部打完了，至少剩下來的這一個還能重新把天波軍搭建起來。
而現在，其他9個中隊都去上番宿衛了。這也是藩鎮的義務，所有藩鎮必須輪替前往白玉京駐守，只是輪替的比例不同。
晉藩下屬的藩鎮都會至少派出自己80%的牙兵前去駐守。也有比例完全倒過來的，比如魏博。
香積寺之戰后，加入過叛軍一方的魏博早就不復當年之勇。作為曾經的河朔三鎮，也是最早的一批藩鎮之一，魏博的銀槍效節軍是所有藩鎮牙兵雛形，是第一支完全由練氣士組成的軍隊。鼎盛時期，魏博牙兵的數量曾高達8000之眾。
叛亂之后，魏博被迫裁軍到1000人的規模。而剩下的7000，則流散到星漢各地，重組為帳前銀槍、宸衛銀槍等分支。其中就包括目前效忠于楚藩的戰悼銀槍。
“所以，對面的戰悼銀槍有多少？”
“至少2中隊，有200人。沒看到的不知道有多少。”
“從數學上來說，200大于100，打起來我們不可能贏。”
“二哥...我覺得就算數量一樣，我們恐怕也打不贏。倒不是武藝的問題，我覺得我們天波的武藝絕對是頭等的。但是這些個銀槍系的牙兵手上，他們都有銀槍啊...是當年8000魏博兵手里流傳下來的，8000桿銀槍。”
“你怕嗎？”
“我又不是木頭，當然會怕。那些銀槍真的有打穿道鎧的能力，戳中就沒命了。”
“既然你都怕，說明所有人都會怕，那我們根本就沒有可能正面打贏。所以，我才要先下手為強——我把馬希范給我抓過來！只要把他當作人質扣下就行。”
“好！雖然這樣會觸犯天條，但二哥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什么時候說讓你去了？我會讓老四去的，這活你做不來。你另有任務，我們去開那道門。”
說完，他掛了楊六郎的電話，又撥到四郎那里：
“老四，這里交給你了。我這里有武庫的鑰匙，那里面的暴雨梨花槍隨便你用。你知道要怎么做吧？”
“明白。有什么要求嗎？”
“我既要你突襲對方，把馬希范抓過來，又不能違反天條。明白嗎？”
“那就只有那一招了...我明白，馬上出動。讓他們見識下凡人的力量吧！”
...
馬希范的轎子行進在天波的街道上，200名戰悼銀槍軍把他圍在中間。
如楊林所知的，他們的銀槍在月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芒。這些兵器雖然古老，但依舊非常先進，是少數可以直接在近距離洞穿道鎧的武器。有如此武力來保衛，馬希范并不著急。
他側倚著扶手，問旁邊騎著戰馬的銀槍將：“老趙，一會兒就準備出動。先下戰書，讓他們撤離民眾到節帥府去，然后我們再上。”
“明白。”銀槍將目視前方，冷冷地回答。
“你有把握嗎？”
“世子這是在侮辱我。這偏遠下州的劣兵，怎么可能戰勝我們手上這些3000年的銀槍。況且，他們的主力去上番宿衛了，留在這里的只有一隊殘兵。”
“不過我偶爾有聽說，晉藩近些年搗鼓出了些新鮮玩意兒，好像就是從天波搗鼓出來的。好像有一種新的兵器，名叫‘暴雨梨花槍’，在長城前線有非常不錯的戰績。”
“這些奇技淫巧，怎么能比得上我們久經考驗的——”
“砰！”一聲脆響，銀槍將應聲而倒，太陽穴處爆起一團血霧，跌落馬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