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山內村,老樹曉炊煙。
翌日一早,夜色猶在,天邊綻放第一抹霞光時,玄明悄無聲息地起身,牽著毛驢,尋了一處僻靜所在,吐納朝陽紫氣。
半個時辰后,他才歸來,理由是遛驢去了,用過早食,玄明開始在臥虎村閑逛,打聽消息,知曉臥虎村以前叫青山村,十年前前才改名臥虎村,供奉山君。
一部分村民是原住民,一部分原是求醫問藥而來,后來便定居此地,皆因臥虎村沒有朝廷稅賦,只要定期供奉山君,無需擔憂苛捐雜稅與被人欺負,雖免不了家長里短,但總體安居樂業。
玄明也到臥虎廟逛了逛,除了供奉臥虎,還有兩個社公社婆,村民們說他們是臥虎廟最初的廟祝,也是村里德高望重之輩,死后被山君收留,跟隨其修行。
后來更被山君賦予了正式神位,成為風陽郡萬神殿掛名的社公社婆,平常都是他們顯圣,替村民們處理一些雜事。
昨晚沒細瞧,今日走了一圈才發現這山君不完全是野神,或許是守護山林之故,又或許因百獸之王的身份,或是其他因素,總之,雕像隱約與大青山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系。
若山君能守住本心,繼續造福百姓,百年后或許能凝聚出山神業位,到時候,即便是大玄神朝也會承認其存在。
至于為何沒被大玄神朝發現,除了山君與大青山的特殊聯系外,或許還因為那個妖族儒生,他有圣胎境修為,云霧陣法玄妙,可能是其所設,加上地方偏僻,社公社婆掩護,才隱瞞至今。
而一個山君為何能冊封社公社婆,玄明猜測與那個儒生脫不了關系,畢竟,山君一看便不諳世事,反而是儒生似乎常年在外,確有可能有這個面子與人脈。
當晚,村長組織求醫問藥者,在山君廟前再次拜神,玄明依舊隨大流地敬上一炷香,那山君與儒生今晚會不會來,他不在意,一切隨緣。
現身就交談一番,算是給地主打個招呼;不來就安生待幾日,然后離去。
拜完神后,他悠閑地返回客舍,與此同時,叢林深處,山君洞內,憨態可掬的山君用力吞咽香火,再次嘗到那道特殊香火,她虎目圓瞪,眼前一亮,實在是太香了。
自己今晚必須去查看究竟。
“臭書生,陪我出去一趟。”
山君邁步走到桌前,見自家老爹埋頭讀詩,不理會自己,她直接探爪奪過詩集,書生這才注意到自家氣呼呼的胖閨女,隨手一招,輕松地從虎妞手里奪過詩集,放回書架,他邁步向洞外走去。
“走吧,不是要去臥虎村嗎?”
山君磨牙,這才知曉自己又被無良老爹給耍了,他分明聽到自己所言卻故作不知。
邁著小胖腿,她氣呼呼地跟上去,出洞后咆哮一聲,駕起狂風,帶著老爹升天,故意左搖右晃,上下顛簸,想看老爹出丑,結果對方一臉享受,似乎很享受這種刺激,反倒是山君被氣得夠嗆,不在折騰。
夜深人靜,山風呼嘯,村長家房屋被吹得獵獵作響,老村長被驚醒,睜眼便看到自家供奉的山君木雕放光,嚇得他差點兒咬掉舌頭,后立刻下床,誠惶誠恐地叩拜,激動又忐忑,畏懼又興奮。
“不知山君降臨,小老兒有失遠迎。”
村長家外,山君故意捏著嗓子,讓聲音盡量變得渾厚,雌雄莫辨,通過雕像傳遞出來:“這些俗禮,本君不會在意。我且問你,這次前來拜神求福的外來者可有什么人身份特殊?”
老村長聞言,迅速絞盡腦汁思索,很快便想到一人:“啟稟山君,這批求醫問藥者中有一位道長。”
除了答話,老村長沒多嘴詢問。
活到這把年紀,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他心里門清兒,不該管的事別管,不該打聽的事少問,如此才能活得輕松長久。
山君滿意,駕風離去,房間里山君雕像光芒消散,老村長叩首道:“恭送山君。”
等確定這位神真走了,他撲通一聲癱軟在地,背生冷汗,驚恐之余又格外興奮,忍不住挺胸抬頭,滿臉榮耀。
山君竟單獨找他,豈不說明自己是有福之人?百年后也有可能追隨山君修行?
對了!
還有那位道長!
能被山君關注,必定不同凡響,自己可要努力交好,說不定能被山君更另眼相看。
自己之前咋就覺得那只是一個普通道士呢?
得到想要的答案,山君帶老爹乘風而行,來到客舍,剛至此處,便發現一位白發老道盤坐屋檐,已等候多時。
他手持拂塵,起身行禮道:“貧道玄明,見過山君與道友。”
山君反應倒沒啥,只雙目放光地盯著玄明,布衣儒生卻見多識廣,游歷過風陽郡各縣,知曉玄明身份,身子微震,他面色嚴肅,不敢怠慢,連忙作揖還禮道:“白亭山見過真人,想不到當日竟與道友同行一路,實在有幸。”
話雖如此,但布衣儒生心中掀起巨浪,正因同行一路,他卻毫無發現,這才可怕,要知道,他可是圣胎境大妖且筑就了七品道基,而玄明真人傳說中只有金丹境,難道這位真人擁有八品道基或是修為不止金丹?
見自家傻閨女反應慢半拍,布衣儒生伸手一拍其虎腦,后者反應回來,人立而起,抱爪行禮,憨憨肥臉配上動作,頗有幾分胖橘討好人的傻模樣。
布衣儒生努力忽略這種蠢萌感,他強烈要求閨女節食,就是怕出現這種情況,毫無百獸之王的霸氣。
“不知道友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面對布衣儒生提問,玄明實話實說道:“道友無需緊張與擔憂,貧道毫無惡意,此番下山游歷,見喬大身上有一抹淡淡妖氣,出于好奇才游歷至此。”
布衣儒生稍微松了口氣,只是表面放松,心中卻不敢完全掉以輕心,邁步行至房檐上,他輕揮衣袖,面前多了一個小桌與茶盞,燒火煮茶,布衣儒生與玄明交談。
山君臥在自家老爹身邊,一雙虎目落到對面道人上,歪著腦袋,寫滿好奇。
玄明與白亭山品茶談天,他們一個胸有道經,一個博覽群書,交談起來言之有物,越聊越投機,很快便一見如故,倒是山君聽得昏昏欲睡,開始打盹兒。
一人一妖從深夜聊到清晨,東方既白時,白亭山叫醒傻閨女,父女一同離去,玄明則開始吐納,采集朝陽紫氣。
山君洞前,儒生讓傻閨女去休息,自己獨留外面,仰望殘月,目光深邃。
那日玄明真人身上有一股令妖舒服的自然氣息,這種氣息跟虎妞他娘有些相似,若是可以,他希望這位道友能指點虎妞一二,今日初見,不好直接請求,等更熟悉后再提不遲。
當然,自己不會使其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