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江數里外,平地起風,呼嘯山林,白發飄舞,衣袍獵獵,靈鹿之上,玄明怒發沖冠,抬眼看向北方,蒼老眼眸陡生寒芒,揮袖祭出一塊玉佩,捏訣探指,輕點兒玉佩,一道法力注入其中,快遞游走,衍生出一道雷符。
三萬里之外,魔尸遍地的深山老林里,雷霆肆虐,魔氣滔天,激烈交鋒,山岳震顫,山石崩塌,樹木倒伏,兩尊宛如山峰的法相在廝殺。
其中一尊法相身高五百丈,由眾多血色石頭堆積而成,通體殷紅,氣息厚重,雙目猶如血紅燈籠,散發如墨魔氣,是一位山岳巨魔,由一個身高九尺、手持雙錘的魁梧壯漢施展而出。
另一尊法相身高三百丈,纏繞雷霆,電弧游走,腦后生輝,散發一股光明正大、剛正不阿的凜然之氣,威勢煌煌,操控之人身穿道袍、長相普通卻一臉正氣,正是玄玉。
他只身擋在上百位百姓面前,雙臂高舉,咬牙扛住山岳巨魔的攻擊。
九尺男每次揮舞雙錘,五百丈巨魔法相都會揮臂而下,如山拳頭轟然砸下,魔氣侵蝕雷光,巨力轟擊法相,聲響震耳欲聾。
每次抬臂揮落,雷霆法相便弱上一分,矮上一丈,短短片刻,雷霆法相便由三百丈縮小至三丈,身上裂痕遍布,雷霆虛浮無力,玄玉身上更傷痕累累,口鼻溢血,面色慘白,法力耗損巨大,雙臂顫抖,腳步趔趄,身子搖搖欲墜。
即便如此,玄玉依舊一步不退,更沒像同伴一樣見勢不妙,臨陣脫逃,他牢牢護住身后驚恐萬狀的百姓,大有舍身取義之意。
“臭道士,壞本座好事,又傷我兒郎,今日我便將你與這些血食一同吞下去,反復咀嚼,以消本座心頭之恨。”
見面前中年道士被自己重傷,九尺壯漢得意之余,人狠話不多,干脆利落地操控山岳巨魔法相,張開血盆大口,吞向眾人。
蒼穹愈發昏暗,漆黑魔氣伴著腥臭血風呼嘯而至,一股巨大吸力襲向眾人。
一位已經瘦到皮包骨的百姓無力抵抗,直接被吸起,玄玉眼疾手快地抓住其腳踝,用力一擲,放到身后,隨后他猛然怒喝,口噴鮮血,施展秘術。
三丈殘破法相頓時一化為四,宛如四堵高墻,聳立在百姓四周,擋住惡風魔氣,他則凌空挪移至四尊法相上空,手捏法訣,身上彌漫雷光電弧,勾連四尊雷霆法相,形成一個法陣,獨自扛下重壓。
口噴鮮血,披頭散發,染血道袍殘破,玄玉形容狼狽不堪,已是強弩之末,可他依舊堅持,自始至終目光堅定,傳達出一種視死如歸的強烈意念:要傷百姓,先過貧道這關。
“既然你這么迫不及待,我就先送你歸西。”
九尺壯漢猖狂大笑,面目猙獰,山岳巨魔吸力更猛,魔氣如洪流般沖向玄玉。
僅抵御數息,法陣崩潰剎那,玄玉提起一直不敢松懈的一口氣,竭力壓榨出藏在血肉中的法力,抬指匯聚法相徹底破碎后散逸的雷霆電光,奮力一躍,朝九尺壯漢點去。
這是他最后的搏命一擊。
此擊不成功便成仁。
為道而死,玄玉無怨無悔。
雷霆之道,守正辟邪。
秩序之道,揚善除惡。
為守護百姓而亡,為除魔衛道犧牲,他死得其所,無懼無畏。
只是遺憾,無法再見師兄一面,不過,若師兄知曉他殉道而亡,痛心之余,大概也會生出幾分欣慰,他沒給求真觀丟臉。
下一刻,玄玉斬斷這縷雜念,目光如劍,殺氣騰騰,直奔壯漢,速度竟再次飆升,整個人仿若化身一道雷電,攜帶一股玉石俱焚的瘋狂。
“孽障,受死!”
暴喝如雷,炸響耳畔,震懾邪祟妖魅,令九尺壯漢都心中悸動,生出一股寒意以及一絲絲敬畏:“瘋子!”
旋即,他惱羞成怒,自己可是先天妖魔,而這臭道士不過周天,壯漢手持雙錘,周身魔氣彌漫,以其為中心,形成一個漩渦。
隨他用力揮動雙錘,山岳巨魔法相抬臂朝雷光拍去,掌心生黑洞,瘋狂吞噬雷光電弧,懸殊的實力差距令玄玉勢不可擋的速度一滯。
短瞬停頓,他心中那口氣開始衰落,盡管聲勢仍駭人,攻擊仍犀利,仍一腔孤勇,卻無法再威脅九尺壯漢。
山岳巨魔法相狂笑,掌心黑洞擴大,瘋狂旋轉,雷光被吞,電弧被食,絲絲縷縷的鮮血自玄玉傷口中溢出,被吸入黑洞,山岳巨魔法相如吞了大補之物,魔氣更濃,威勢更盛,目光更血紅恐怖,九尺壯漢更是用力一吸,一臉享受,表情暢快。
感受到自身氣血大量流失,再壓榨不出絲毫法力,玄玉怒瞪面前山岳巨魔,滿心不甘,拼到最后,還是沒斬殺妖魔,為民除害,艱難轉頭,歉意地看了眼身后虛弱無力的百姓。
他想扯動嘴角,告訴他們別怕,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一句話,甚至連吐露一字都變得無比艱難,更無勇氣致歉。
既因自己已經無力抗衡妖魔,又因他心里發堵,給了百姓希望,又讓他們重新陷入絕望,這一刻,任何言語都蒼白無力,難以填補這種落差感。
千鈞一發之際,一聲冷哼響起。
玄玉腰間玉佩自動脫落,懸浮于空,綻放瑩瑩光輝,電弧游動,雷光耀目,一道符文在快速成型。
九尺壯漢心如擂鼓,預感不妙,放棄近在咫尺的勝利,連法相都顧不上收,當機立斷地土遁奔逃。
他是石精,算是一種天材地寶,過去能多次化險為夷并修成大魔,有了今日成就,這份對危險的敏銳直覺功不可沒。
血食雖好,但性命更重,只有活著才有希望,才有可能卷土重來。
可惜,事與愿違,玉佩上雷符顯威,兩道雷霆悍然落下,一道落到山岳巨魔法相上,不可一世的法相宛如紙糊,支離破碎,化為烏有。
一道雷霆直擊地面,數十里外出現一個百丈深坑,壯漢身死道消,被打回原形,坑中只剩一塊碗口大的黑石,看似完整,然而山風一吹,石頭化為無數塵屑,隨風消散。
事還不算完,蒼穹頃刻烏云密布,電閃雷鳴,千里之內,雷落如雨,凡業力深厚之輩皆被雷霆擊殺殆盡,仿佛天公震怒,滌蕩寰宇,肅清乾坤。
那位主動邀請玄玉入山除妖、事到臨頭卻獨自逃脫的公侯子侄修為被廢,斷去一臂。
雷符消散,玉佩重歸原位,一股力量托起玄玉,令其安然無恙地落地,天地靈機涌入玄玉體內,助其恢復法力。
一盞茶后,靈機散去,勉強擁有自保之力的玄玉睜眼,起身而立,解下腰間玉佩,雙手托起,躬身行禮:“多謝師兄出手相救。”
玉佩內傳出一道蒼老卻渾厚有力之聲:“丹心映日輝,濟世救人回,師弟善舉,貧道悉知,心中甚慰,望師弟前路坦途,早日歸山,貧道等你回家。”
話落,玉佩斂盡光芒。
面對強敵時,玄玉無所畏懼,此刻卻因師兄的認可而動容,心中和煦,暖陽高照。
“恭送師兄,師弟必早日歸家。”
星月江附近山林內,玄明放心地收起玉佩,師弟們出山游歷前,為防止意外,他贈予他們各自一個玉佩,算是臨別贈禮,沒介紹玉佩的傳輸作用,怕他們心生依賴,而今這般便挺好,既能起到考驗作用,又能保住其性命,至于受傷,在所難免。
而玄玉去斬妖除魔的原因,他掐指一算就清楚來龍去脈,入山百姓經常無故失蹤,他游歷至此,恰逢一位王侯子侄也游歷至此,兩人便結伴調查此事,想不到遇到豬隊友,王侯子侄二十五歲便晉升練氣境,算是一方天驕,卻名不副實,徒有其表。
做完這些,玄明起身離開,
重返藏道峰,他本想閉關,想不到一波剛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