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缺考慮著劍訣當中的白骨劍胚,心間愈發的心動。
“護道兵馬方面,我有閻王爺法脈的煉獄法,可以自行豢養各種兵馬。
但是兵馬一物,只是外物,哪怕閻王爺法脈的兵馬可以一直用到長生之時,但是它終歸是假借外物之力,沒有自身法力方便。”
他在心間梳理著,“若是修持了這一方太歲爺法脈,其劍胚種種,雖然不善于助我修行,專擅于殺伐,但也恰好能讓我在兵馬之外,另有護道長生的手段,合乎我當初所想的。
而且《大自在劍道初解》,雖然不擅長提升修為,但是它搭配上我的祖廟,本身就葷素不忌,有此等法脈傍身,今后我便可以使用各種門類的科儀進行修煉,迅速的提升境界!”
心間思量得越發清楚,余缺意識到這一方劍訣,即便不太符合他心間夢寐所想的,但已然是能夠達成他此前的種種規劃。
兼修這兩脈,他依舊能夠以閻王兵馬護道,太歲科儀修道,并且劍胚若是煉制成功,那么在兵馬之外,他又能有劍術藏身,以作為殺手锏使用。
最終,余缺毅然的在心間做下決定:
“從今往后,內修黑獄,外煉白骨!”
如此決定落下,他頓覺思緒暢通,發自內心的感覺到了一股大歡喜之感。
眼下祖廟已開、法脈傳承已經獲得,接下來,就是他勠力修煉,在仙途上一路直奔的時候了。
好日子還在后頭!
歡喜了好一會兒,余缺扭頭看了看茫茫的云深之處。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這一方天地間,究竟待了多久,以及自己究竟深入到了何種地界。
但是顯然,他所待所處都不淺,并且見識了這多的祖廟,余缺也感覺自家的陰神頗有幾分疲倦了,心力衰竭。
因此他沉思了一番,雖然隱隱感覺在云深之處,還有許多種他所沒見識的祖廟,甚至還有其他更神妙的傳承。
但是余缺還是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過猶不及。”他在心間暗暗告誡著,便轉過身子,朝著感知中的云淺之處飄去,打算離開這里了。
旁人如何他并不知,但是他一次煉心之舉,就能收獲兩方上等法脈傳承,已然是收獲滿滿,不虛此行。
不過在陰神返回的過程當中,余缺又后知后覺般的也想到:
“咦,不是說此地乃是煉心之處么?怎么除去各方法脈的祖廟,以及一些擾人的念頭之外,便沒有其他考驗了……”
其實這點倒是他想岔了。
云海天潭的煉心,正是通過一道道前人的念頭、妖怪的邪念,以及一座座祖廟,來拷打磨煉道宮弟子們的心神。
便如余缺在繼承閻王爺法脈時,他所經受的一十八種酷刑一般。
其本身就是一種煉心考驗,只有經歷了一十八種酷刑考驗,才能夠得授完整的閻王爺法脈傳承。
并且經歷前人祖廟的考驗過后,道宮弟子的心性和陰神等方面,也會因此而得到好處,會方便他們今后再去修煉類似的法門。
而余缺因為老早就在施展七殺燈儀等等中,受過這類環節,他就一時以為此是正常的,并將法脈傳承和煉心磨礪看成了是兩件事。
此外,那些曾經要擋他道的前人念頭、妖怪邪念種種,也都因為余缺祖廟的緣故,彼輩的邪氣難以加害其身,反倒是被克制。
就算是不被克制的邪念,彼輩也禁錮不了余缺的陰神,輕松就被他溜走了。因此余缺才以為自己沒怎么經受煉心考驗。
而這等情況,放在其他的道宮弟子中,是極為少見的。
甚至是同為天廟道種的內門或真傳弟子,他們也不一定會有余缺這般輕松。
其原因也無他,便是因為余缺所開辟的“諸行無禁辟易廟”,同時具備諸邪辟易、百無禁忌的神效。
一切想要克制他陰神、壓勝他魂魄的法術手段,同境界的都會被他免疫,功效微末,令他恍若不覺。
那些境界高過他的,威力也會被大大的削減,難以對他起到阻攔作用。
而且這還是余缺現在的陰神出竅了,其身處在云海天心內,似在祖廟中又不在祖廟中,所以祖廟的效果還沒有完全的發揮。
如果其陰神安居在“諸行無禁辟易廟”中,辟易的效果將會更加強悍。
極有可能,他在獲受閻王爺法脈傳承時,都不用去經受一十八種酷刑,反而祖廟會將黑獄祖廟中的種種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全都拷進他的祖廟中,反過來將之逼問拷打,以逼出法脈傳承。
以上種種,余缺皆是蹭了自家祖廟的福氣,所以才這般順利。
以及他現在的心神還是落在到手的兩分法脈傳承中,一時不注意不到那么多的細枝末節。
雖然有些疑惑,但余缺也懶得去搭理煉心不煉心的了。
畢竟他又不是個受虐狂,能少受點罪、少經點磨難,求之不得呢。
放下雜念,余缺繼續樂呵呵的背離云深之處而去。
與此同時,在光明頂的崖邊,云氣翻滾如波濤,一次次的拍打沖擊岸上之人。
角落處,很是有幾人聚集在了余缺和謝晴潔的左右。
幾人當中,那下山將他倆帶上來的苦竹道長和仲文道長都在,此外便是兩個光明頂的煉心法師,以及謝晴潔本人了。
他們全都是目光驚奇的望著,那一直跪坐在崖邊的余缺肉身,口中不斷的低聲議論:
“這都幾天了?終于是有動靜,要退出來了嗎?”
“好家伙,不愧是能夠以仙童之身,就將一株六品靈藥消耗掉,開辟天廟的道種。尋常的內門弟子,往往都無法在天潭內待過三天,而他一來就能這般。”
到此時,余缺正好是在煉心之地內待滿了三天。
而同他一起進入煉心之地的謝晴潔,其陰神早在一天之前,就已經是脫離出來,返回了肉身。
因此眼下此女,同樣是目光驚奇的望著余缺,面露欽佩之色。
當然了,除去這幾人之外,余缺的煉心過程,倒也沒有在大殿當中掀起太大的風波。
畢竟此地規矩森嚴,且有股股玄妙的陣法之力加持,讓旁人稍微遠離幾步后,其話聲就很難傳播到其他地方,這樣能免得眾多煉心的弟子之間,相互干擾了。
再者,余缺也只是待了“三天”罷了,這三天對于尋常的內門弟子來說,算是驚人之舉,特別是他不僅不是內門弟子,還是初次煉心。
但是相比于內門中的精英弟子,甚至是真傳弟子,就不甚出奇了,彼輩一次煉心,往往都是七日起步。
甚至曾有猛人,一口氣的在此地枯坐了一年之久,幾乎是油盡燈枯、氣息奄奄,其驚動得光明頂大殿主親自走出,以查驗此人是否出了岔子,導致陰神徹底迷失在了云海,以至于才回不來了。
云海崖邊,在幾人的注視中。
余缺的肉身體內,氣血上升,面色逐漸紅潤,眼皮也迅速的眨動。
咻得,只見他的頭頂冒出了一道靈光,灰撲撲的,仿若燃燒的燭火一般,然后其身前的云海中有一道虛影出現,受到了燭火的指引,其視線準確的捕捉而來。
這虛影正是余缺飄蕩出去的陰神,他興高采烈的奔出,然后便跳回了自己的肉身中。
咯咯!
陰神一歸位,余缺就猛地睜開眼皮,并喉嚨中發出了干澀的嗬嗬聲音,想要說話。
這時,有溫聲在他的耳邊響起來:“枯坐數日,你的精神頭看起來不錯,但是身子畢竟還沒有經過多番加持,比凡胎肉體好不了多少,三日內又未進食水的,難免有恙。
且潤潤嗓子,今夜子時前,也切忌暴飲暴食,只可食些湯水粥食”
枯竹道長臉上帶著笑容,一拂袖子,便有一碗蜜水從旁邊飛起,落在了余缺的身前。
余缺定睛看了看那碗,他沙啞著嗓子,朝著對方拱手:“多謝。”
然后便掩著袖子,神識彌漫而出,祖廟微晃。
在確定此物無甚異樣后,他才小口小口的將之飲下肚子,并全部干完了。
吃了一碗蜜水后,他果然感覺嗓子好了許多,且蜜水中似乎用了不少補藥,一碗下肚,讓他的身子也是暖和和,氣血自行運轉。
余缺從地上站起,全身頓時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其他幾人見余缺恢復正常,那兩個光明頂的煉心法師,在相互間低聲一番后,便朝著幾人拱拱手,自行退下了,并未多留。
枯竹道長和仲文道長兩人,則是面色各異,連忙道:
“此地繁忙,既然退下來了,便先離開此地,免得耽擱了旁人。”
他們倆領著余缺和謝晴潔,徑直的朝著大殿之外走去,來到了此前幾人下紙鶴的臺子。
噗呲的,又有兩只紙鶴從他們的袖子當中拿出,托舉著幾人離開了光明頂,沒入山巒附近的陣陣云氣內。
等到余缺倆人再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然是又落在了一座山峰之上,面前并出現了“考評院”三個大字,以及一堆宮殿房舍。
甫一落地,那枯竹道長就對余缺交代:
“你在天潭中的煉心之舉,光明頂內的法師們自有記錄,并會在三日之內,將記錄燃香發送我等。考評院會根據煉心的成績,更加具體的定下爾等祖廟的品相。
先前我等所定的考評,會因此有所變更或不變。而在更具體的品相定下之前,爾等都得先待在考評院中,留宿一番。”
余缺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枯竹道長隨即面上的笑意更盛,他對余缺道:“既然如此,余同學,不如便由本道,領著你在考評院中轉轉,也好熟悉環境?”
此人還搖著頭,嘀咕:“光明頂那邊,說是三日以內,但往往都是第三日才會發來記錄。考評院中再行商定,往往也需要三個日夜,你且得耐心的等著。”
對方這番話說的在理,極為正常。
但是不知道為何,余缺隱隱感覺此人的態度和之前相比,略有改變,變得更加熱情了些,有著一副殷勤款待的意思。
正當他暗暗尋思著時,一旁忽然傳來了一陣清楚的話聲。
只見那仲文道長收好紙鶴后,便要領著謝晴潔離去,但是謝晴潔沒有走開,而是站在原地。
此女當著余缺的面,沖著那仲文道長一拱手:
“回道長,晚輩此行上山,只是為了考評之事而來,不欲留在山上。
道長只需幫晚輩安排一間屋子,等考評出來后,晚輩便會下山修行。”
仲文道長聞言,略微訝然。
這人微挑了眉毛,想到了什么,旋即就語氣帶著調侃的道:“既然如此,你是不需要本道帶著你,在山上認認門、盤盤道了?”
謝晴潔拱手道:“正是。”
兩人的對話落在枯竹道長的耳中,其人神色雖然如常,但是眼神卻是微瞇。
而余缺聽見了這“提示”后,也是微微一怔,立刻想到了上山前黃歸山對他的提醒。
于是他也施施然的朝著那枯竹拱手:
“枯竹道長,也請給晚輩安排一間房,方便晚輩消化此番的煉心所得。”
“這……”枯竹道長語氣一滯,他有心還想要說什么,但是瞧見了余缺那笑吟吟的表情,頓時心間咯噔,懷疑余缺也知曉上山的利弊之事。
余缺見此人沒有出聲,便又強調的出聲:
“晚輩也是要下山的。”
這下子,枯竹道長的面色默然,徹底意識到,余缺顯然也知曉其中的關竅。
直接特招入宮,不入真傳;經由科舉入宮,方才可能成為真傳。
一旁的仲文道長聽見兩人的對話,其人并沒有插嘴什么,但面上露出了促狹之色,并哈哈大笑的對那謝晴潔道:
“好孩子,有志氣!下山便下山,謝家那邊,也已經來人通過氣了,都隨你去折騰。”
謝晴潔面色不變,當即拱手:“多謝道長。”
隨即,那仲文道長就領著謝家女,瀟灑的踱步走開,去安排客房了。
只留下余缺和枯竹道長兩人站在原地,氣氛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