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克鑫拍賣會結束后的第二天凌晨。
諾蘭收到蚯蚓和毒蚊的死訊。
聽到消息的同一時間，多少年根植于骨子中的從容，在這一刻分崩離析。
諾蘭的臉龐肌肉先是飛快抽搐了幾下，連帶著的眼角也逐漸扭曲、猙獰。
那劇烈變化的五官之中，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憤怒和費解。
為什么死的人是蚯蚓和毒蚊？
對于陰獸部隊的天然信心，促使諾蘭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很久以前。
諾蘭就親眼見識過陰獸部隊執行任務的場景。
陰狠、殘暴，迅速……
這是他從陰獸身上看到的東西，美得令他癡迷沉醉。
也是那時候，他迷上了所謂能夠具象化出來的力量，也在心中產生了創建另一支陰獸部隊的想法。
可這種事情談何容易。
陰獸是從十老頭的統轄范圍內篩選出來的十名最強幫派成員。
而他諾蘭，固然有一個傾注了十幾年心血的組織，可在「中堅力量」的培養上，仍然遠遠不及陰獸部隊。
更何況陰獸部隊在折損成員后，依然可以從六陸十區之中挑選出新的成員，若無法符合要求，還能從那些貼身保護十老頭的能力者中挑選。
可他麾下的念能力者，是死一個算一個。
后續要補充新鮮血液，也絕不是單靠金錢所能解決的。
因為在實力需求之上，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要求：忠誠。
幽暗寬敞的房間之內。
不知過去了多久時間，諾蘭臉上的猙獰之色才終于褪去。
只是他的食指，仍在沙發扶手上不停叩擊著，速度很快，響著急促聲音。
這多少喻示著他的心情，并沒有表面那般平靜。
整個房間里，只剩下食指叩擊木材的聲響。
之后又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清脆聲響的頻率才逐漸降低，繼而歸于平靜。
諾蘭面無表情的從沙發上起身，從旁邊茶幾上抄起剛嗡嗡震動起來的手機，旋即大步走向緊閉的房門。
推開房門，外頭的明亮燈光涌進房間，驅散黑暗。
諾蘭離開房間，行至一樓廳堂。
巨大的水晶燈下方，白色的皮質沙發之上，坐著一個氣質陰郁兇殘的老人。
老人留著背頭，梳理得一絲不茍，手里握著一根圓柱手杖，就穩穩拄在身前。
見諾蘭從樓梯走下來，老人微微側眸，投去冰冷的眼神。
諾蘭只能加快腳下速度，來到老人的身前，低著頭，微微垂眸。
眼前這位老人，地位上代表著全世界黑幫的頂點之一，關系上又是他的親生父親。
所以無論如何，在態度這方面，諾蘭從未有過半點逾越之舉。
老人，也正是十老頭甘比諾。
他冷眼看著主動放低姿態的諾蘭，緩緩道：“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為卡金王室勢力研究病毒一事，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事也就過了，現在，你都敢冒用我名義去調遣陰獸。”
“父親，我知錯了。”
諾蘭的頭更低了，沒有任何借口，直截了當的認錯。
甘比諾嘖了一聲，眉眼間透出一絲嚴肅。
“記住，沒有下一次了。”
驟然低沉的聲音之中，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說完，甘比諾緩緩起身。
隨著他的動作，沙發旁一個面容冷峻的保鏢幾步上前，就要伸手攙扶甘比諾。
然而諾蘭比這個保鏢的動作更快，伸出手扶住了甘比諾的手臂，一下托舉，讓甘比諾得以輕松起身。
甘比諾沒有拒絕諾蘭的攙扶動作。
這一點，讓諾蘭接收到信息，心頭稍微安定了不少。
但他也知道，自家父親剛才所說的警告，是歷來最鄭重的一次。
送走父親后，諾蘭回到廳堂，坐在沙發之上，雙手相握抵在下巴處，眼神尤為冷冽。
牽連兩位陰獸成員一事，有他父親出面擔下，暫時不用擔心后果。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確切的掃除威脅。
“過來。”
諾蘭倏然抬頭。
聽到諾蘭的呼叫聲，偏廳那邊走出一人，來到諾蘭身前站定。
諾蘭思索片刻，冷冷道：“給‘指頭們’傳一下話，讓他們回來。”
“了解。”
那名手下應允一句，隨后轉身離開。
諾蘭垂眸，眼中殺意涌動。
指頭，是他組織中實力最強的五名能力者，分別為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
這支隊伍，也是他為了對標陰獸而創建的。
又因為菜單生意遍布幾個大陸，通常情況下，諾蘭需要指頭們去坐鎮每一個大區的產業。
其中的拇指雷托納，就負責坐鎮古甘玉邊境地區的病毒研究所，并且會利用當地利潤最高的走私產業，為菜單組織輸送源源不絕的巨大收益。
可病毒研究所被摧毀了，連拇指雷托納都未能幸免。
這件事過后，諾蘭失去了一個重量級客戶的信任，也失去了古甘玉邊境地區的大把地盤收益。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如今又殺掉了兩名陰獸，讓他差點直面十老頭的怒火。
除此之外，針對另一個罪魁禍首的暗殺委托，也以失利告終。
這讓諾蘭意識到，若想確切解決事情，就不能一味的指望他人的力量。
所以經過考慮之后，諾蘭要將剩下的指頭們調回來，然后徹底解決這件事。
而這個決定，多少可能會影響到各個大區的生意產業的穩定性，甚至有可能會引來競爭對手的趁機發難。
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當初野心太大，還沒站穩腳跟，就急不可耐的將手伸到自家父親統轄的范圍之外。
雖說還是成功將根須扎到外頭去，但過于迅速的發展，導致麾下的中流砥柱必須分散到各個地區。
如今調回指頭們，就得直面一些風險。
不過相比于這些風險，更重要的始終是掃除前行路上的障礙。
諾蘭可謂殺意已決。
9月15號，友克鑫拍賣會結束的第五天。
莫羅和柯特乘坐返航的飛艇，重新回到優路比安大陸的薩黑爾塔合眾國。
因為諾蘭·甘比諾就在薩黑爾塔合眾國的某一處地方。
而莫羅在大海上空截停了柯特，當然就得返航回到薩黑爾塔合眾國。
落地機場時，莫羅已經完成了喬裝打扮。
他在柯特的建議下，穿了一套伊爾迷所鐘愛品牌的運動服，又戴上假發，以及一副能遮住眼睛的墨鏡。
原本莫羅還想著要穿一套插著不少珠頭針的衣服，只是在聽到柯特的建議后，他才意識到1996年的伊爾迷，還沒有幾年后的那種著裝風格。
“額頭要全部露出來，然后放一縷頭發下來。”
柯特在細節上提醒到位。莫羅從善如流，按照柯特的提議來做。
“怎樣，像不像？”
任由一縷頭發垂落于白皙額頭上，莫羅看向柯特。
柯特打量著已經戴上一副墨鏡的莫羅，不由得一陣恍惚。
遮掉差異最大的眼睛之后，再穿上平日時經常看到的同一款運動服，最后在記憶的作祟下，只覺得至少有了六七分相似。
如果不是身高和體型上的一些差別，恐怕還能更像。
“足夠了。”
柯特挪開目光，不再去看莫羅的臉。
得到柯特的肯定，莫羅覺得基本沒問題了。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要處理。
那就是找個地方暫存紅玉禽刀。
“柯特，你說的那個叫‘樹洞’的組織，真的靠譜嗎？”
來到機場外的馬路邊上，莫羅偏頭看了眼身旁的柯特。
樹洞，以柯特的說法，就是一個替人保管任何物品的非正規組織。
只要給足保管費用，這個組織就連一坨狗大便，也能為你妥善的保管百年時間，并且還能保障信息安全。
一開始聽到柯特說起這個組織時，莫羅還蠻驚訝的。
不過獵人世界有很多類似的組織，比如千耳會、萬里足……
樹洞是保管物品，那么萬里足就是送達物品。
而千耳會是一個中介組織，專門為能力者介紹工作或委托。
這些民間組織的名望遠不如獵人協會，但確切存在于世界各地的角落。
它們之中，無論是明面上的，還是暗地里的，基本都跟念能力者息息相關。
聽莫羅追問起「樹洞」的安全性，柯特反應冷淡：“該說的我都說了，信不信是你的事。”
“說的也是。”
莫羅隨手就將纏著黑布的紅玉禽刀塞到柯特懷里。
這般舉動令柯特一怔，蹙眉道：“你干什么？”
“幫我去樹洞寄存啊，這些門道你比我更熟。”
莫羅理所當然的道。
柯特聞言就要將紅玉禽刀丟回去，但還是忍住了。
十分鐘后。
租車公司的員工將一輛轎車送到莫羅和柯特面前。
待那員工離開，莫羅打開副駕車門，坐了進去。
柯特抱著紅玉禽刀站在車旁，就這么看著莫羅水靈靈坐在副駕上，不由得愣住了。
車內。
莫羅放下車窗，催促道：“上車。”
柯特嘴唇動了動，騰出一只手指著車內的主駕位置。
他沒有說話，但似乎已經將意思表達清楚了：你這混蛋，讓我開車？
讓柯特差點失去表情控制的，是莫羅好似讀懂他的意思，竟然直接朝著他點了點頭。
柯特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
莫羅見狀，問道：“不會開車？”
柯特一言不發，只是冷冷看著他。
看出柯特不接受安排，莫羅也就只能放棄在車上修煉的念頭，開門下車，換到主駕上。
柯特這時才打開車門，上了副駕。
“為什么要特意租一輛車，這里又不是什么落后的鄉鎮，隨時都能打到車。”
將車窗關上，柯特冷冰冰問了一句。
莫羅啟動汽車，輕聲道：“因為方便。”
一個多小時后。
莫羅依據柯特查出來的地理位置，一路行駛到一家典當行店鋪外。
這家典當行是一棟三層小樓，放在整條街上，可以說是平平無奇。
要不是門旁墻壁上姑且掛著一個寫著典當行的招牌，恐怕外人只會覺得這是一棟普通的居民小樓，又怎能想到樓里另藏玄機。
將車停好，莫羅沒有下車，僅是目送柯特抱著紅玉禽刀下車，走進明面上是典當行，暗地里卻是樹洞據點的樓里。
柯特推開典當行大門。
店里的模樣和大多數典當行一樣，只有內外兩張柜臺，而柜臺之間豎立著一面被防盜桿保護起來的玻璃，只預留出一個窗口。
柯特徑直來到柜臺前，只說了一句樹洞。
窗口里的那位女人聞言，直接打開柜臺一側的鐵門。
柯特拉開鐵門走進去。
里面是一條寬度在一米左右的封閉式走廊。
在走廊的盡頭處，又是一扇鐵門。
柯特剛到鐵門前。
鐵門就自動打開，露出一條通往下方的階梯。
柯特沿著階梯下行，來到一間點亮著燭火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四面，皆有貼墻擺放的柜子，而中間地方，是一張長桌。
桌子后，坐著一個佩戴老眼鏡的老人。
老人也是一個念能力者，身上念氣如同四周的燭火一般，輕輕搖曳晃動，看上去十分薄弱。
柯特卻不敢有任何輕視，走過去將紅玉禽刀放在桌上，又拿出一枚樹洞寄存物品專用的金幣，放在紅玉禽刀旁邊。
老人收起刻有樹木圖案的金幣，隨后解開紅玉禽刀上的黑布，將刀抽離刀鞘檢查了一下。
確認完物品的狀態，老人將刀放在桌上，從抽屜里拿出一枚刻有編號的銅幣，遞給桌前的柯特。
柯特接過銅幣，轉身離開。
整個寄存東西的過程，兩人沒有半句交流。
不過，當柯特走上階梯前，老人還是多看了一眼柯特，似乎是在驚奇第一次看到年齡如此之小的寄存者。
柯特剛走出地下室，回到那條封閉式走廊，就看到前方的鐵門被打開。
一個留著粉色短發，身材火辣，翠綠色眼眸內透著自信光澤的少女走了進來。
走廊里，兩人都是看到彼此，頗有默契的錯開目光，旋即擦肩而過。
粉發少女快步來到地下室，從牛仔短褲口袋里掏出一枚銅幣，剛放下就被桌上的紅玉禽刀吸引目光。
“咦。”
粉發少女驚咦一聲，直接伸手去拿紅玉禽刀。
然而只見一陣殘影掠過，桌上燭火劇顫一下，而那把紅玉禽刀瞬間不見蹤影。
粉發少女眼皮一跳，轉而看向坐在桌后的老人，只見那把紅玉禽刀已經落入老人手中，并且歸入皮鞘之中。
“老頭兒，給我看一眼。”
目光定格于紅玉禽刀那裸露在外的刀柄，粉發少女將伸出去的右手，挪到老人面前。
老人從鼻腔里哼出一聲：“門琪，規矩你懂，別犯蠢。”
粉發少女眼睛一瞇。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