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這三人,我保了!
炎炎夏日,碧荷擎傘遮住了半畝清涼,驟雨初歇,倒是將這廢棄的殘廟彰顯的有了幾分嶄新的氣象。
而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匆匆從殘廟外兜兜轉轉的闖了進來,看起來略有幾分慌亂,手中尚且捧著一碗水來,急匆匆的從外面闖了進來,對著藏在殘廟角落里的一個中年男人道:“師叔,水來了。”
說罷,這身影便急急忙忙的湊了過去,小心遞來。
那角落里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其實并不算大,面容只是約有三四十歲的模樣,只是滿頭華發,再加上臉色蒼白、披頭散發以及氣息萎靡,因此顯得有些老邁罷了。
而這中年男人嘴角旁,還有絲絲血跡殘留。
而見這身影匆匆趕回,中年男子身旁,有一個抱劍的年輕人見此,當即站起身來,張口道:“師妹,如今青州局勢兵荒馬亂,莫要亂跑。”
那身影的主人,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穿著一身粗布麻衣,姿色平平無奇,只是提起劍來平添一份英氣,顯得有些與眾不同。
這小姑娘嘟囔了兩句后,似乎十分不服:“師兄太過小心了些,只是出去討了幾碗水喝,應該沒什么大礙。”
“萬事小心為上!你看看這世道亂成什么樣子,盜匪、幫派層出不窮,曾經那些好起來很好說話的豪強、塢堡主也都變得黑了起來,還有朝廷的兵馬,那更是吃人不吐骨頭!咱們一路從今州來,就是為了去投奔聚賢莊的單大俠!”
“咱們,可不能給單大俠惹來災禍,讓那些官兵們瞧出跟腳來。
聽著師兄振振有詞的話語,那小姑娘也是深吸一口氣,對著師兄道:“師兄也太過于謹慎了些吧?你可是煉血八次的好手!馬上就要蓄氣了,我雖然修為差了些,但也足足煉了六次血!”
“況且咱們門派武學浩瀚如海,真打起來,那些剛進蓄氣的好手,咱們兩人聯手未必拿不下他!”
“尋常的朝廷鷹犬怎么會是咱們的對手?更別說,還有趙師叔這位蓄氣圓滿,半只腳踏入外罡境的絕世好手了!”
“那官兵想要抓我們,若是不派出一伙五十人的兵馬,根本就沒絲毫作用!要想要剿殺我們,起碼要派出一位都頭級別的高官吧!”
聽到自己師妹說了這些話,那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一陣無語,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話了。
現在的青州,煉血算什么、蓄氣算什么?
天王山聚義,整個青州的大修行者都被集中起來,后來被那虢國公魏搏虎一舉擊潰,青州遍地都是草頭王,隨便找個山,就蹲著個蓄氣境的山大王呢。
運氣不好,路過某個渡口,或許就有一個外罡武者在收保護費。
在這種情況下,師叔才不慎負傷。
否則,憑借師叔蓄氣圓滿的水平,青州之大,哪里去不得?
不過這話,年輕人并沒有說出口。
因為自己的這位師妹,乃是掌門師父的女兒……
有些話,還是不要說為妙。
接著,他們又閑談了一些,譬如最近名震北疆的鄭均,小姑娘稱鄭均年紀輕輕便一統博州武林,實乃蓋世英豪,年輕人卻面露不屑,說了些什么‘此人不過朝廷鷹犬,博州武林真是墮落’云云……
兩人的想法又有些沖突,一時之間,便也沒了話語,三人只是在這殘廟之中休息。
那負了傷的蓄氣武者淡定調息,似乎對兩個小輩的爭執并沒有放在眼中。
他們來自于今州的一處宗門,名為天衍宗。
宗門歷史千年,前朝大虞太史令夜觀天象,參透《連山易,于亂世中創立此派,取《周易‘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為宗義,創辦宗門,在大周初年,也是赫赫有名。
畢竟他們宗門,乃是為數不多幾個流落到民間之后,還會制作陣盤的勢力之一。
不過現在……
也還不錯,前不久尚有四位外罡武者坐鎮。
只不過天有不測風云,魏、韓二王謀反,他們天衍宗不愿意加入魏、韓二王,因此導致第一個被魏、韓二王清算,弟子死傷慘重,然后只能加入魏、韓二王,向兩王效忠。
但剛效忠不久,朝廷的大軍來了,他們宗門首當其沖,直接被朝廷大軍給踏破山門,四位外罡武者兩位當場身亡、一位被捕入獄,只有在外游歷的掌門蕭天澈以及部分弟子幸免于難。
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后,掌門蕭天澈憤怒至極,一氣之下就入了青州,投奔了大名鼎鼎的聚賢莊莊主單雄義,要對抗朝廷。
而聚賢莊莊主單雄義對朝廷也有不共戴天之仇,其兄長單雄孝便是死在了朝廷的征伐之中,因此其對朝廷十分不滿。
如今雖然是受了齊王李淑的詔安,成了潭新郡郡守,但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這是其至親兄弟徐世茂的點子,如此一來,便能免除朝廷征伐,聚集力量。
不然,便如魯郡豪族王氏一般,被朝廷以私藏巨寇為由,落得個族滅,唯有少族主王伯勇帶著二三十騎逃離的下場。
雖然單雄義單大俠如此名聲微微有些受損,除非是那些和朝廷深仇大恨到連名頭都不愿顯露之人,其余江湖人士倒是都很理解單雄義的選擇。
如今他們距離潭新郡已經很近了,便打算在這里歇一歇腳再走。
畢竟掌門蕭天澈已經在聚賢莊提前站穩了腳跟,他們此番前去,也是做投奔之舉。
稍微歇息了片刻后,三人便打算起身趕路,不過就在此時,那蓄氣巔峰的武者忽然站起身來,目光一凝,立馬提劍而起,神情緊張道:“有馬隊來了!”
“嗯?!”
聽到這句話,那小姑娘和年輕人同時一怔,下意識的提劍,而緊接著,耳畔便傳來了馬蹄聲陣陣。
聽這馬蹄聲,儼然是有一支足足有數十騎的馬隊,正朝著這殘廟趕來。
聽到了這馬隊的聲音,那蓄氣巔峰武者當即有些臉色難看了起來:“馬隊?!尋常山賊,不可能有這般馬隊!難道是魯郡的官兵……我們在官路上殺的那五六人,難道不是潰兵、逃兵?”
而見到自家師叔這般來說,那一對師兄妹登時緊張不已,攥緊了手中的長劍,心情頗為忐忑。
而那小姑娘此刻也沒有了之前那般自信的舉動,反而身子有些發顫。
畢竟大家都知道,無論是在何方勢力之中,騎兵,都是最精銳的兵種。
而很快,門口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以及交談聲。
“你們在門外候著,若是瞧見了朝廷的追兵,及時通知就是。”
一道聲音自殘廟門前傳來,聲音頗為年輕,但這聲音又尤為雄厚,看起來乃是一尊內功極為雄厚的高手:“張公,前方便是那單雄義的地界,單二郎為人和善,若是知曉您在此,定會欣然相見!”
“您與‘東海柱石’也是老相識了,若是您能夠在青州起勢,定然天下景從,這周室天下,定然覆滅!”
“秦存海……他不找我麻煩,便已然是大好事了,張某不過喪家之犬,僥幸活命,已無任何心思。”
另一道聽起來頗為穩重的聲音傳來:“聽聞今州、青州交接之處的翟大頭領如今風生水起,頗有明主之姿,張某此番前來,也是為了勸那名滿青州的單二郎同投翟大頭領。”
就這般,不多時,兩道身影便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前面引路之人,生得眉如遠山含黛,目若寒星藏鋒,猿臂輕舒可挽精鐵雕弓,青衫獵獵時隱龍紋箭袖,儒將風姿間凝著沙場血氣。
而后方那聲音穩重之輩,則額懸日月紋如刻,鷹目深眥藏機鋒,玄甲裂痕如虬枝盤頸,紫貂氅半褪顯嶙峋肩骨,神色冷態落寞。
看到這兩人的面容之后,在場的三人不由一怔,那蓄氣巔峰的武者更是一驚。
“王伯勇?!”
前方引路之人,赫然就是魯郡赫赫有名的修行天才,三十余歲便已經踏入通竅初境,江湖人稱‘神射無雙’的王伯勇!
至于后面那位跟著王伯勇一起進來頗為具有貴氣的中年男子,他也隱隱有些推測了。
能夠讓王伯勇鞍前馬后的張姓男子,怕是只有當初鼓動宣州秦家謀逆,最終導致秦家滿門族誅,唯有秦存海孤身幸免的大周開國魏國公之后,大周近十幾年來的頭號通緝大犯,通竅三境的張稠了。
而王伯勇和張稠瞧見了這三個江湖人士之后,顯然也沒有什么驚訝之舉。
畢竟二人都是通竅境的武者,來沒進這殘廟,便能夠感覺到殘廟中有三人,不過他們兩個都沒把廟宇之中的人當回事兒便是了。
雖然他們兩個現在被青州齊王通緝,到處逃竄、狼狽不堪,但畢竟也是通竅武者,而且都身具神通,對于江湖上的尋常通竅都不怎么在意,更不要說連外罡都沒有的人了。
而王伯勇聽到了那人脫口而出之后,當即和善的笑了笑,對著三人道:“認得我那便好辦了,你們在這兒,可是去聚賢莊,見單二郎的?”
“王大俠當面,晚輩劉海,這是我師侄許壯、蕭欣,我們師叔侄三人自今州來,出自天衍宗,鄙門掌門如今便在單大俠門下效力,我們此番前來,也是為了投奔單大俠。”那蓄氣巔峰武者當即恭恭敬敬的張口說道。
“天衍宗?掌門叫蕭天澈吧,我有印象,好像和青羽閣的人交好,我有些印象,青羽閣也有些子弟在我莊子上做客……只可惜前些日子那李淑派人交戰,將我王家莊屠戮殆盡!”
說到后面,王伯勇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咬牙切齒了起來。
而瞧見了王伯勇的這般模樣,劉海也當即張口道:“不瞞王大俠,確是如此,鄙門掌門同青羽閣的外罡武者王衡、齊佩環交好,結拜為異姓兄弟……”
王伯勇見此,也不由頷首點頭:“相逢即是緣,王六,拿酒肉來……”
只不過王伯勇的話還沒說完,那張稠便臉色平淡的張口道:“伯勇,多說無益……我們的蹤跡不能走漏,就算是會見了單家二郎之后,也是要離去的,若是流傳出去,后果不堪設想……還是殺了他們三個吧。”
“嗯?”
聽到張稠如此說來,王伯勇不由得一怔,而那三人聽聞,更是驚駭萬分,只能呆呆的看向王伯勇。
畢竟他們的實力也就這樣了,能否活下來,取決于王伯勇。
“張公,這也太過于……”
王伯勇的話還沒說完,便見張稠握緊了王伯勇的手,對著王伯勇道:“伯勇!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今日仁慈一時,便是毀了一世!”
聽到了張稠的話語,王伯勇不由得深吸一口氣來,雖然有些愧疚,但他還是覺得‘偶像’張稠的話是對的,當即伸出手來,那隱龍紋箭袖展現出一抹青色真元來。
劉海見之,大驚失色,忙道:“王大俠!”
不過,還不等劉海說出話來,忽然間,這殘廟外又傳來一道強勁的真元,瞬間席卷而來,將這本就行將就木的殘廟砸了個稀巴爛!
“嗯?!”
“通竅武者?!”
王伯勇、張稠同時反應了過來,眼眸一凝,看向了殘廟外的磅礴氣浪。
不多時,一位身穿黑色勁裝,看起來不過二十歲上下的俊朗青年,從這破廟蕩起的灰塵之中走了出來,對著王伯勇、張稠二人道:“兩位可都是通竅武者,卻擔心一個蓄氣、兩個煉血透露你們的行蹤?如此以強凜弱、以大欺小,還冠以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的說法,還真是好笑。”
來者青金真元縱橫,手中雪白儀刀橫放。
“青金真元,雪白儀刀。”
見此情況,張稠眸光一寒,接著便輕笑道:“原來是名震北疆的鄭均鄭三郎當面,在下張稠,有禮了。”
來者,自然是鄭均。
如今的鄭均,自然是今非昔比。
人的名,樹的影。
鄭均斬殺楊黎、南宮平英、刀服江無涯,聲威早已北疆。
而近些日來,又傳來鄭均刀斬三妖,斬殺了三尊通竅大妖,其中還有一尊乃是秦王重要幕僚,氣得秦王暴躁如雷,懸賞兩千萬白銀要鄭均腦袋。
如此,鄭均的特征自然已經傳遍天下了。
“鄭均?”
王伯當在一旁聞言,不由站出一步來,彎起長弓,面容不善。
而鄭均見此,也沒有半分否認,而是笑道:“正是鄭某,張公的名望,鄭某也是早有耳聞。”
其實并沒有,最近為了來青州突擊惡補的,鄭均這才知道在北方江湖里赫赫有名的張稠是何人。
大周開國公之后,宣州秦家謀反的謀主。
在近幾年來,打響反周第一槍的頭號通緝犯。
鄭均也是剛到不久,感覺到此處竟然有兩股通竅氣息之后,便好奇的湊過來看看,卻沒想到聽到了關鍵詞匯。
青羽閣,王衡。
既如此,這三人鄭均自然要保下來了。
知道位置了,那還喬裝潛入個嘚兒啊,直接沖進去,把人帶走就完事兒了!
誰有功夫在青州這個不屬于自己的地界廝混?
秦存海、單雄義、王伯勇。
都是赫赫有名的人杰,但和博州的自己有什么關系呢?
還是處理好眼前自己的事情再說吧。
什么時候敗了,再說建立第二根據地的事兒。
而見到鄭均這般來說,張稠不由一笑,正打算說些什么的時候,卻忽然聽到鄭均繼續道:“只是未曾想到,張公本人竟如此不堪,真是令人失望至極。”
聽到這話,張稠的臉色瞬間一滯。
不過,也并未發怒。
一旁的王伯勇,卻怒發沖冠了起來:“鄭均,休得辱沒張公,可敢與我一戰?”
鄭均瞟了一眼王伯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你被pua了,還沒察覺到……這張稠真是一個pua的高手啊。
這三人真的很重要嗎?
無所謂的。
大家也不是傻子,如果泄露出去會是什么代價,他們三人也自然是知曉的。
但,就算真的泄露了出去,那又如何?
在鄭均看來,這王伯勇和張稠,根本就沒有隱藏的打算!
不然的話,他怎么可能會發現王伯勇和張稠的蹤跡呢?還不是他們兩人大搖大擺的走過來,似乎昭告天下,有兩個通竅從魯郡去了潭新郡。
大家也不是傻子,魯郡一共就那么幾個通竅。
現在突然出現了兩個,而魯郡正好少了兩個。
那到底是誰呢?好難猜啊。
這種情況下,無非就是張稠想要讓王伯勇對其言聽計從,展開的一場大型的服從性測試罷了。
這三人無關痛癢,而王伯勇也頗為豪爽,既然如此,那么就試試能不能聽自己的命令,殺了這三個人唄?
長久以往下來,王伯勇或許就能成為張稠麾下最忠誠的將領了。
這種情況,鄭均沒用過,但也明白其中的原理。
畢竟,他也算是個主公。
至于王伯勇究竟如何,只能說他只是善意提醒,如果王伯勇依舊被pua,那么鄭均只能說尊重他人命運了。
“伯勇,莫要沖動。”
張稠不怎么在意,而是按住了暴躁的王伯勇,對著王伯勇笑道:“鄭三郎名滿北疆,為民除害,誅殺三妖。并且誰人不知,其內功心法乃是‘碎玉功’,這可是二百年前的南楚核心功法,這位鄭三郎和朝廷,也不是一個立場,應是和單家二郎一般,只是同朝廷虛與委蛇罷了。”
對于張稠一口叫破自己的功法,鄭均不怎么在意。
都到了這等地步了,鄭均在乎這個?
都真有人明牌造反了,二百年前的叛逆遺留功法還算什么問題啊。
各方都是用人之際,誰會在乎自己用的是什么功法呢?
關鍵,還是要看你干了什么。
“這三人,我保了。”
鄭均沒有理會張稠的話語,他自然知曉張稠的打算,反而繼續道:“張公方才說是這三人知道了你們的動向,所以才要殺了他們。”
“那現在,我也知道你們的動向了,知道你們要勸單雄義、徐世茂一起去投奔那翟謙……那現在怎么說?也要殺了我嗎?”
“王伯勇,聽聞你有靈性點醒,神射無雙;而昔年的魏國公也是善用‘璇璣七變’,不如試試,看看你們二人齊上,能否斬了我鄭均的項上人頭?”
說罷,鄭均真元赫然爆發,六種神通的威勢,一起外放,赫然卷起千層真元浪潮。
而感受著鄭均的真元狂潮,張稠的臉色赫然一變。
王伯勇反而握緊長弓,竟隱隱有一種躍躍欲試之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