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憐纖渾渾噩噩,從一片亂七八糟的噩夢當中驚醒。
這幾天以來,她都在提心吊膽地害怕被人發現,精神壓力巨大,時刻都在惶恐不安之中,方才終于還是支撐不住幾乎是昏迷了過去。
雖然僅僅只是昏迷了一小會兒,但腦子里的各種想法,短短一瞬,就好像經歷了一個漫長而又可怕的夢魘。
在醒來的一瞬間,顧憐纖的心中甚至產生了一絲慶幸。
——還好,那么可怕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等她睜開眼睛,迎接她的一定還是自己香香軟軟的床榻,娘親會在床邊坐著,伸手摸一摸她的額頭,關心地嗔怪她傻憐憐,怎么都這么大了還會把自己弄生病……
然而顧憐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一片漆黑,頓時心中一沉,慌張起來。
這寒潭石洞之中雖然也只有一點點的光源,但是以她六品武膽境的修為,縱使是在黑夜之中,依舊能夠視如白晝。
根本不可能出現什么都看不到的情況。
很快,隨著身體感知的回歸,顧憐纖也發現了自己的眼前,其實是被人系上了一塊蒙眼布!
而她自己的身上,則是一片冰冰涼的寒潭水,打濕了身上輕薄的衣物,貼著肌膚上的傷口,傳來一陣陣刺痛。
顧憐纖身上一冷,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內心生出無邊的恐懼和羞恥。
有人!
她終究還是被人發現了,還是、還是在幾乎等同裸裎的狀態下。
顧憐纖從前就算是和人喂招受了傷,也是由房里的丫鬟幫忙上藥,哪里自己做過這些繁瑣事情?
她為了給自己身上的傷口上藥,嫌麻煩,干脆就把自己身上沾滿了血跡的衣服都脫了,只剩下褻衣。
反正在這石洞里面,又沒有其他人看到……
卻是顧頭不顧腚,沒有想到要是之后被人發現了該怎么辦。
而現在,她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若是為了那“胎中蓮藏”而來,她身上到底有沒有,一看便知道了,無需再做這些又蒙眼又潑水的事情,多此一舉。
就算是惱羞成怒,大不了一劍也就是把她殺了。
此人如此行徑是什么目的,昭然若揭!
顧憐纖年紀雖小,但偷偷看的話本卻不少,對這種情節并不算是懵懂無知。
“誰在那!你……你現在速速離去,還有活命的機會!”
“等我爹來了,你們全都得死!”
顧憐纖一邊顫聲嬌斥,一邊慌忙想要找到自己墊在身下的衣服,卻聽見了一聲輕笑。
一個有幾分熟悉,但在這石洞的回音之中又變得相當陌生的男人聲音在她旁邊響起。
“呵,顧于野的小女兒,真是被養得天真可愛。”
那陌生男人近在咫尺,聲音竟然就在她的身側,和她腦袋齊平的位置。
顧憐纖渾身一僵,腦海里已經腦補出了一個一直蹲在自己身邊,好整以暇看著自己慌張醒來,不知所措模樣的可怕男人。
但她沒有冒然去把自己蒙眼的布摘下來,因為這情節她也在話本里面看過。
要是她沒看見這人的相貌,那還有緩和的余地。
可若是看見了,那就肯定會被滅口了!
顧憐纖瑟縮著想要往后挪動,色厲內荏地高聲道:
“你既然知道我爹是顧于野,就該知道‘兵圣’的厲害,等他來了,你再想要后悔也遲了!”
少女暗中拼命地想要調動靈氣,沖破體內的封印。
但是既然之前那么久都沒有被她沖破,現在自然也沒有可能了……
那男人嘖嘖兩聲,欺身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隨后伸出手撫摸上了她的臉頰。
因為之前顧憐纖渾身濕透,身上臉上都是水,她只覺得這男人的手指冰涼滑膩,簡直如同一條毒蛇,爬到了她身上,正在對著她的臉頰吐著蛇信子……
顧憐纖這幾天積累下來的無盡恐懼,終于落到了實處。
就像是懸在頭頂上的一把劍,筆直地落下來,貫穿了顧憐纖的心臟。
同時,也擊潰了顧憐纖早已無比薄弱的心防。
“你、你想干什么?!”
她霎那間尖叫起來,強裝鎮定的表象瞬間被打破,扭動著想要掙脫逃跑。
然而男人的手如此有力,就像是一把鐵鉗,牢牢地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即使她用盡全力,都無法撼動分毫。
這讓顧憐纖越發絕望。
她的靈力雖然被封,但是肉身強度卻還是在的。
以她六品的肉身也撼動不了對方分毫,也就是說,對方至少也是六品。
就算是在她全盛時期,對付六品也需小心謹慎。
更不要說是現在這種狀態下了……
那男人冷笑道:
“不然怎么說你天真可愛呢,不……應該說是愚蠢才對啊!”
“都已經快四天了,顧于野要是想派人來,早就已經來了。”
“他可是‘兵圣’啊,誰能阻攔他救自己的女兒呢?”
他的手指從顧憐纖的臉頰,緩緩摩挲到了她的下巴,湊近了一些,低聲道:
“瞧,我們的小郡主,在這里像個白花花的小綿羊,多可憐啊,連我看到了,都覺得有些不忍心了。”
“我們的大魏‘兵圣’,你的親爹,怎么忍心讓你在這里受磋磨……”
“堂堂三品大能,權傾朝野,力壓群雄啊,區區幾個六品、五品的修士,難道是他打不過嗎?”
“還是說他怕了?”
“竟然連我這樣無權無勢的小角色都怕,看來所謂‘兵圣’,也不過只是一個廢物罷了!”
顧憐纖立刻抬起頭,渾身顫抖,卻依舊倔強地反駁道:
“你、你胡說!”
“我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誤了,對……肯定是那個卑鄙小人又使了什么詭計,把爹爹給拖住了!”
這個“卑鄙小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自然只能是害得她落到這個地步的堂堂鎮北王世子,壞得流膿的顧芳塵了。
“哪來的卑鄙小人有這種本事,竟然能拖住‘兵圣’快四天時間,真是好厲害啊!”
男人夸張地陰陽怪氣,隨后嗤笑道:
“好吧,那我就在這里慢慢折磨他最寵愛的女兒,等著看他什么時候能來。”
“讓我也見識見識,‘兵圣’算無遺策的風采!”
顧憐纖只覺得胸口一涼,隨后就被人抓著手腕,粗魯地按在了一片泥濘的地上。
她背后的傷口遭受摩擦,頓時傳來劇痛,讓她額頭冒出冷汗,下意識地反弓身子,像只蝦米似的向上挺起。
下一刻,男人的手掌已經掐住了她纖細的腰。
“嗚……”
顧憐纖憋著的眼淚終于包不住了,霎那間從決堤的淚腺涌出,融入了本就濕淋淋的蒙眼布里,倒是看不出來。
她蒙眼布后面的眼神向上看去,因無法聚焦而顯出一片空洞。
恍惚之間,顧憐纖心里仍舊存在著一絲僥幸。
沒關系,沒關系的……
話本里都是那么寫的,勇闖江湖的女俠遭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一般這種時候,肯定會有人在關鍵時刻來救她的。
只要她再堅持一會兒,爹肯定會來的……
他最寵自己了,怎么可能怕這些小嘍啰呢?
他、他一定會來的!
顧憐纖死死咬著下唇,不斷在心里重復,給自己心理暗示。
但實際上,她看不見自己的表情,沒辦法發現,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么地絕望和崩潰。
就仿佛一直以來的信仰,終于在眼前崩塌。
男人的手掌順著她的腰身,撫摸到了她腰腹上縱橫交錯的傷口,也摸到了那越來越明顯的如蓮花般的血絲狀裂紋。
他按壓著那些裂紋,力道越來越大,讓那些傷口也跟著撕扯崩開。
淡淡的一縷縷金色在其中閃爍,令少女的血肉呈現出一種藕斷絲連般的狀態。
但依舊無法阻止男人的手指,由那不斷收縮擠壓而來的滑膩活肉之中,逐漸深入到少女的肚子里。
那些金色的無形絲線從中涌出,飄散在空氣之中。
一個隱約的半透明蓮花印記,悄然在她的肌膚上浮現。
“呃……”
顧憐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渾身劇烈顫抖,臉色慘白,銀牙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
她驚恐地搖著頭,哭喊道:
“你、你要做什么?!給我住手!停下!停下!聽見沒有!”
少女因可怕的劇痛大幅度地仰起頭,雪白纖細的脖頸頓時拉長,顯出毫無遮攔的脆弱。
“畜生!敗類!”
她掙扎著抬腿亂踹,用另一種手死命去推拒男人的身體。
但顯然,都沒有用。
正是因為有顧于野的庇護,所以她能夠肆無忌憚地享受一切,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而此時此刻,她終于意識到。
顧于野不會來救她了。
所謂“胎中蓮藏”,自然是藏于胎中。
少女嗚咽抽噎著,掙扎的力度緩緩慢了下來,雙手無力地垂落在地上,在淤泥里劃過一道道痕跡。
只有肚子里奇怪的感覺,在疼痛里越來越清晰。
她咬著嘴唇,扭過頭去閉上眼睛,面色灰敗絕望。
但是反而讓那只手的觸感更加清楚了……
身為六品武者,她對自己身體內的臟腑,都是具有掌控力的。
之前就因為顧芳塵的種種畜生行徑,聽聞到了許多下三濫的惡心手段,卻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會輪到自己親身體會。
據說有些畜生,會專門挑選有一定武道修為的女子,玩一些只有武者才能做到的花樣。
因身體愈合能力更強,所以他們會讓女子在保持不破身的情況下,懷上身孕。
就像她現在這樣……
這種可怕的玷污方法,簡直是畜生里的畜生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顧芳塵聚精會神,面色沉凝,在顧憐纖的肚子里揉揉捏捏,四處摸索。
他的心情頗有一些微妙。
雖然看上去在做很變態的事情,但實際上也很變態……不是,實際上是在干正事。
讓顧憐纖在絕望之中喪失對顧于野的信任只是其中一環。
最重要的,是將他手中的這份贗品,放到顧憐纖的身上。
顧芳塵轉頭看了一眼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那朵仙氣飄飄的蓮花。
這半透明的蓮花狀,只是“胎中蓮藏”的表象而已。
真正的“胎中蓮藏”,實際上就是一團經絡般的物質。
這蓮花融入人的身體之中,逐漸展開,鋪滿身體各處,然后再取代身體的經脈和丹田。
這就是所謂的重塑根骨。
而真正的“胎中蓮藏”和顧憐纖融為一體,想要取出來,是根本不可能的。
除非顧憐纖死了。
顧芳塵所能做的,就是將贗品放進顧憐纖的身體之中,令其覆蓋掉原本的真貨。
如此一來,就可以騙過度母教。
畢竟,度母教此刻還沒有走上反派的道路,般若公主當前的目的只是找到圣物,不可能說直接把顧憐纖殺了來確認真假。
而瓦解掉顧于野和度母教之間聯合的可能性之后,顧芳塵才能繼續忽悠般若蓮月……
“不過,這過程,確實看上去過激了一點。”
顧芳塵沉吟地低下頭,看著已經生無可戀的顧憐纖,眨了眨眼睛。
“但……本來我的目的就差不多,無非是效果更好了一些罷了,無傷大雅,無傷大雅。”
他心念一動,那漂浮著的蓮花就落到了顧憐纖的小肚子上。
冰涼的觸感激得少女又瑟縮了一下,發出啜泣聲。
而她俏麗明艷的臉蛋上,已經布滿了淚痕。
那模樣,實在是仿佛被欺負得過頭。
蓮花花瓣片片剝落,融入了顧憐纖的身體之中,最后是那中央一團心臟般的紅肉。
顧芳塵伸手,將那團血肉塞了進去。
金光剎那大綻,隨即又隱沒。
顧憐纖估計是感到了疼痛,回光返照一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就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啜泣著呢喃道:
“嗚……好痛!誰都好,誰來救救我……我不要……”
顧芳塵毫不留情地抽出手,輕聲嗤笑道:
“你看,顧于野到現在還沒來呢!”
“看來,你在他心里的分量,也就這樣……”
顧憐纖仿佛墜入無盡的深淵,整個人都絕望了。
而就在此時,她忽然聽見了那瀑布突然炸響的水聲,那陌生男人突然站起身,冷喝道:
“誰?!”
隨后抽身離去。
一陣打斗聲過后,顧憐纖忽然被人輕柔地扶了起來。
蒙眼的腰帶被人扯了下來,她恍惚抬起頭,看見一個年輕男子伸手將外套解下,蓋在了她身上,朝她一笑:
“別擔心,沒事了。”
ps:劍圣舅舅的年紀已經改成了三十三(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