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故讓人把道長煉制好的鹽和醋都分裝好。
提前預留出來的一部分粗鹽,和煉制好的細鹽,由小孩子去分裝。
一回生,二回熟。
老手帶新手。
等以后隊伍里再增加人員,若是還有小孩子,再由他們去帶新小朋友。
粗鹽煉制過程中產生的某些雜質,由青一道長親自動手分裝。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產生了什么東西。
至于醋,那一個個大壇裝的陳釀醋,當然不是為了留著吃。
眼下這條件,吃又能吃多少?
如果有選擇,新釀醋更符合溫故如今的需求。
他們現在又不追求烹飪口味,也不去想什么養生保健,而是要追求殺菌消毒的效果。
不過陳釀醋也行。
青一道長煉醋,其實就是粗略提純,把剩余廢料再作分選。
一部分沉淀物可以添加進飼料里面。這個由專業人才去操作。
獸醫傅伯親自檢查,又做了嘗試,確定能用,便留著給隊伍里寶貴的三頭牲畜加餐。
而另一些廢液,用來做實驗“打醋炭”。
他們如今人多,一天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這邊屋里,為了節省藥草,沒有使用道長煉制的那些驅邪熏香,只是隔幾個時辰就用尋常的草木煙熏,用煙氣來遮掩人的氣味。
雖說鎮上的邪物大部分清理了,但是外面游離的,誰也不知道有多少會聞著味兒過來。
半天前就見到一個從外面進鎮的邪物,周縣尉帶人在鎮上搜物資時發現,立刻斬殺了。
所以溫故決定,再用醋熏一熏,遮掩一下味道。
“我游學的時候,曾在多地見過一種民間習俗,叫打醋炭。
“就是把燒紅的炭或者石頭浸入醋中,炭屬火,醋屬水,水火相激,產生的醋炭蒸氣用以驅邪避穢。”
大家一聽驅邪避穢,立刻來了精神。
于二拿著一個長柄的,像大鐵勺的東西過來。這是在鎮上酒樓廚房找到的,又由于鐵匠稍作修改。
現在,于二拿著這個長柄大鐵勺,按照溫故的指點來操作,熏一熏屋子。
溫故說道:“咱們還存了些陳醋,都是由青一道長煉制過的。如果以后驅邪熏香那些都用完了,可以用這個法子臨時應對。”
為了煉制鹽醋,給青一道長提供煉丹裝備,隊里有些成員參與收集零件和改裝,也有人看到他們把醋壇搬過來。
此時溫故就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做的這些工作有何用,又得到了什么好處。
果然,溫故說完這些之后,一些人原本疲憊的臉上多了滿足的笑意。
給大家派活安排工作的過程中,溫故把程知叫到身邊,詢問這附近村鎮縣城的分布,他要把接下來的行走路線確定好。
即便程知沒有去過,但在縣城消息更廣,書院學子們來自縣內不同地方,總有相關信息透出。
程知仔細回想,回答溫故提出的問題。以往聽到的,不知道有沒有吹牛夸大的消息,都直接轉述給溫故。
溫故從這些雜亂的信息中,可以總結出整個縣的地下水源、地質地形。
不一定準確,但可作參考。
程知肅然起敬,同時深深覺得,自己和家人跟著溫故他們北上,是正確選擇。
溫故根據僅有的這些信息,就能做出這么多推測,能力非凡!他得跟在溫故身邊多學學!
即便記憶力遠超尋常人,但畢竟也是人,而非機器,腦力承受不住的時候,溫故會讓他休息一會兒。
這寶貴的腦袋可要保護好。
不遠處。
何大的兩個小跟班正在打理獨輪車上的貨架。
這個獨輪車是原屋主貨郎用來賣貨擺攤的,貨架裝上去,就可以陳列擺放更多東西。
何大的跟班之一,外號“竹竿”的年輕人,此時正眼神迷離、懷念地盯著貨架。
他跟何大同村,家里貧苦,小時候最期待的就是貨郎挑著貨擔去村里,他們這些小屁孩即使買不起東西,也會一路跟著跑,恨不得坐人家貨架上。
看著,想著,“竹竿”有種回憶的傷感,扭頭要去跟何大分享。
以前在葑縣的時候,他們幾個同村的時不時聚到一起回憶從前,有相同的情感依托。
轉身,卻見何大像是在嚴肅思索什么。
何大的注意力壓根不在貨架上。他此時正在琢磨溫故在程家說過的,關于前程的那些話。
他起身打了壺熱水,去找何小弟。
如果真像溫書生說的那樣,北地各方都有小朝廷,以溫書生的能耐,不管去哪方,肯定能當個大官吧?
這幾天接觸下來,何大已經看明白了,周山這個縣尉很多時候都聽溫故的,肯定也是為了前程。
那他們這些跟隨北上的人,到時候是不是也可以跟著沾光?
厲害人物身邊都有部下,培養親信肯定優先選擇熟悉的人。
他決定以后在溫故面前多展現自己的優點。
讓小弟也多表現!
何小弟從早上就開始跑前跑后的,做核對寫記錄。
明明氣溫不高,他額頭上卻滲著一層汗,但精神挺好,說話也有力氣多了。
沒辦法,有時候不大聲點兒別人聽不見。這院子挺吵的。
“來,小弟,喝點水。”
何大把水壺遞過去。
看見何小弟手上拿著一個方形木板,他好奇問道:“你手上拿的什么?”
“這個是用來寫字的墊板。溫二哥讓于鐵匠做的,用這個寫著方便!”
何小弟興奮地給何大演示。
木板上帶一個長條形的夾子,可以用來夾住書簿,旁邊還有個放炭筆的凹槽。
“溫二哥說,游學的時候見到別人用過這種呃……辦公用品。說很多商隊和軍隊也有這類方便攜帶的木板呢。”
何大看了看,木板的邊邊角角還打磨過,不擔心劃傷。
只是工藝遠稱不上精工細作,也就湊合能用。
何大又單手拿起來顛一顛,正反瞧了好幾眼,稍微厚了點,于鐵匠的木工手藝不行啊。
他挑剔地道:“拿久了累不累?”
“不累!”
何小弟眼神晶亮。喝了兩口水,瞧一眼周圍,見大家沒留意這邊,湊過來跟何大低聲道:
“溫二哥還說,一些位高權重的官員上朝的時候手上也會拿笏板,既遵循古禮,又有記錄奏議的功用。根據品級高低,有的是竹木,有的是玉質,還有的用象牙!”
他用這種板子寫字的時候,拿著這木板去匯報工作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在做朝政大事,一股油然而生的使命感!
何大目光頓時變了。
手上捏的這塊板子重若千鈞,連粗糙的工藝都變得華貴。
他用雙手托著木板還給何小弟:“多練練!”
重什么重?!
哪里會重!
以后是要拿更貴重笏板的!
“小弟,這文人游學真的是有大用處的啊!你把這次北上逃難當做你的游學,就像姓程的那樣,跟在溫書生身邊多聽多看多記!”
何小弟鄭重點頭:“嗯!”
何大叮囑完,轉回身。
“竹竿”過來找他憶往昔,何大伸手撥一邊去。
什么回憶往昔?多久的事情了,別總回頭,人要往前看!
真要憶往昔,那也得等到我混出頭了,衣錦還鄉,再去回憶傷感。
現在沒那工夫!
我不配!
沒看見競爭對手越來越多了嗎!
傷感個屁的傷感,趕緊干活!
很多話不方便說出來,何大指著裝了不少貨物的牛車,“咱都有自己的大貨車了,還想什么小貨架!”
批評過跟班,何大又沉下心來,認真地分析如今的隊內形勢——
首先,青一道長排除,仙長不在此列。
以后溫故手下的親信周山第一,他第二,姓程的書生第三,其他人不了解,但要說于二……機靈不如我,學識不如姓程的,排末尾吧。
于二此時也正在考慮同樣的事,他理智思索一番,參考了以前衙門見過的那些人員組成,排下來:
周山,程知,我,何大
何大此人油腔滑調不夠穩重,人品不如我,只配排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