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練度1”
伴隨著稍縱即逝的鐵灰色弧光,半透明的字符在眼前一閃而過。
緊握劍柄的雙手,似乎還能夠感受到那三道斷續傳來的滯澀觸感。
氣浪自身后翻涌,松軟林地好似被無形犁刀劈開,濺起土星,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記。
順著劍刃劃過空中帶起的慣性,夏南順勢轉身。
明滅著寒光的劍尖輕輕點地。
“嗤啦!”
斷口噴涌鮮血,三顆人頭自脖頸之上飛旋而出。
來自北境高地,傳承上古的野蠻人部落,由接近傳奇的超凡強者以寒風引導,親自教授的特殊戰技。
不管是強度,還是適宜程度。
都幾乎達到了夏南眼下能力范圍內的極限。
就像是某種粘合劑。
牙狩所賦予的瞬間爆發力與位移能力,結合已經被練至“精通”成為身體本能的旋斬,再加上劈砍達人、斬首長劍的“5劈砍傷害”和“5斬首傷害”加成。
一瞬之間,傾盡全力。
而所帶來的效果,便是三具無頭尸體。
方才還妄想著收割他們的“豁牙”團隊,只夏南一劍,就去掉了包括其領頭者“貝內特”在內的三人。
讓原本六對四的緊張局面,變為三對四。
剎那倒轉!
“滴答。”
猩紅血珠濺落在紅褐色的鱗甲之上,與其表面本就沾滿了的干涸血跡融為一體。
艾德琳手中依舊攥著她那兩柄單手錘。
原本因為身陷困境,苦思脫身之法而高度集中的目光,眼下卻顯得有些渙散。
什么意思!?
方才的她甚至已經做好了,以重傷為代價,強行頂著三人的圍攻,將貝內特拖在原地,為隊友爭取時間的決心。
但眼下,身前的三具尸體,卻又像是某種制冷藥劑,讓她已經做好赴死準備的內心瞬間冷卻。
黑褐泛黃的眼眸下意識瞥向前方的夏南,腦海中似乎還隱約殘留著狼嘯與劍光。
忽地回神。
恍惚只是一瞬。
戰斗尚未結束,還不能放松警惕。
作為小隊隊長,冒險經驗豐富的艾德琳,甚至連身前“豁牙”的尸體都還沒有倒下,便已經反應了過來。
毫不猶豫地將沒有防備的后背交給夏南,自己朝戰場另一邊,擋有兩名敵對冒險者的方向沖去。
心中思緒閃過,夏南同樣轉過身體,前往支援不擅長近戰的弓箭手伯格。
也直到這時,因為突然轉變的局勢,而被嚇得愣在原地的新人阿比。
才猛地哆嗦了一下,望著身前躺倒在地的三具無頭死尸,喉結滾動,咽了口口水。
“啪!”
突然往臉上扇了一巴掌,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咬咬牙,撿起掉在地上的單手劍,向夏南所在方向跑去。
戰斗結束的很快。
整個“豁牙”團隊中,實力最為強勁的三人,包括已經掌握了兩項戰技的貝內特自己,都在夏南那瞬間爆發全力的一劍之下,當場去世。
剩下的三個人,哪怕都是經驗豐富的冒險者。
面對同樣接近獲得職業等級,已經掌握了兩門戰技的夏南和艾德琳,也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更別提,夏南那好似職業者般夸張的表現,已經徹底打崩了他們的心理防線。
別說拼死反抗了,只是稍微察覺到劣勢,便把手中武器一扔,跪地投降,沒有絲毫骨氣。
在充斥著危險魔物的薄霧森林中討生活,日夜與死亡為伴。
對于這些方才還逼迫著讓他們交出裝備的“鬣狗”強盜,即使是在此之前,從未殺過人的菜鳥阿比,也沒有絲毫的憐憫和同情。
長劍斬斷椎骨,鐵錘敲碎腦殼。
就像是之前那個攔路的冒險者所譏笑的那樣,也不折磨,干脆利落地送他們下去與豁牙團聚。
“嗤啦。”
金屬劍身摩擦著緊繃的肌肉,帶出一大串血珠。
夏南將斬首長劍從眼前這個,之前叫囂著要給他一個干脆的冒險者胸膛中抽出。
身上的鏈甲較之戰斗開始時,只多了幾抹尚且濕潤的血跡,連劃痕都沒有。
倒也省去了之后修理的費用。
從戰斗持續的時間,和給自己帶來的損失方面出發,這些爛人甚至還不如身后地精巢穴中的哥布林。
“給,擦一擦吧。”
身旁,“老油條”伯格伸手遞來一塊干凈的白色紗布,臉上的笑容較之夏南剛剛入隊的時候,要明顯實在的多。
態度顯然已經在悄無聲息間發生了改變。
死里逃生的阿比則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滿頭大汗。
雖然仍沒與自己有什么互動。
但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生疏。
對于冒險者而言,沒有什么比一場關乎生死,并肩作戰的戰斗,更能促進彼此間關系的了。
拎著兩把鐵錘,艾德琳走了過來。
視線在地上已經死透的最后一個敵人身上掃過,上移,看向手握長劍的夏南,停頓。
“你……”
第一次遇見對方時,哥布林洞穴之中的慘烈場景,已經讓她盡可能往上估算夏南的實力。
但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是低估了對方。
如果不是對方在任務途中,偶爾表現出的,對部分冒險常識的欠缺,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招了個職業者進隊。
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些什么,卻又搖了搖頭。
“算了,等回城之后再聊吧。”
戰斗已經徹底結束,但眼下幾人仍處于危險的薄霧森林當中。
得抓緊時間,收拾戰場……
收獲沒有想象中那么高,但也還算不錯。
不是那種干一票就跑路的亡命徒,這些冒險者不可能把自己的全部家當都隨時帶在身上。
可縱使如此,六具尸體一個個搜下來,也有將近三十金的樣子。
而這只是戰利品中,偏少的一部分。
真正的大頭,是他們身上的護甲和武器。
都是經驗豐富的老牌冒險者,裝備精良而保養得當。
哪怕都是二手貨,最多賣上半價。
加起來的收益,也遠比“綠血”小隊幾次任務獎勵的總和還要更多。
只能說,“殺人放火金腰帶”的道理,放在任何一個世界,都同樣通行。
任務已經完成,作為小隊中的新人,阿比自告奮勇地接過了搬運戰利品的任務。
心中清楚自己實力最弱,在剛才的戰斗中也沒有幫上什么忙。
因此主動負擔起那些沉重的護甲和鐵器,為隊伍中的其他人減輕負擔。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艾德琳小隊制定的規則。
在這場戰斗中,夏南無疑為整個團隊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因此,從“豁牙”等人身上搜到的戰利品,也會在換成金幣后,以更大的比例分給他。
算是一筆意料之外的收入。
十天后。
白山雀酒館,二樓客房。
夏南坐在床上,雙手自然下垂搭在膝蓋,身體一動不動。
前方的木桌上,則擺著一杯清水。
耳邊,夾雜著旅客路過門前,老舊地板發出的嘎吱作響,是從樓下酒館大堂傳來的喧鬧聲。
早已習慣。
只將其當作如蟲鳴、風聲般的白噪音,下意識屏蔽在意識之外。
夏南雙眼緊閉。
好似法師冥想般靜靜地坐著。
直到窗外晨光逐漸明媚,輕風吹動窗扉突兀發出噪響。
他才緩緩睜開雙眼。
早在預料之中,臉上沒有過多失望的表情。
重力固壓,
自三個月前自己在地精巢穴中撿到野法師日記之后,便已開始訓練。
毫不懈怠。
這些天,只要自己有空,在完成了日常的戰技訓練之后,總會抽出一部分時間,找上一個不易被打擾的清凈場所,練上一陣。
只是,進度緩慢。
哪怕已經按照筆記中的方法,耐住性子,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依舊沒有什么令人振奮的收獲。
夏南卻并不打算放棄。
進度只是“緩慢”而已,并非完全沒有。
參照著野法師在日記中提供的思路和方法,三個月下來,他感覺自己變得更加容易專注,且集中注意力的時間也在逐漸延長。
有些時候,夏南甚至能夠模糊地感受到周圍空氣中,某種碰撞流淌的細密波紋。
但真當他思緒轉動,想要更近一步的時候。
這種古怪的感受,又如幻覺般消失不見。
后面回想起來,或許那些波紋,就是自己的突破口。
“篤,篤,篤。”
清脆的敲門聲,在安靜的房間內響起。
“夏南,我們該出發了。”
是阿比那新人所特有的,興致高昂的聲音。
“來了。”
回了一聲,夏南站起身將靠在床邊的兩把長劍背回身上。
狩獵日尚未結束,他自然沒有離隊。
十天的時間,又跟著艾德琳她們出了幾趟任務。
都在森林外圍,也沒再遇到什么突發情況。
收獲也就那樣。
幾點熟練度,一些金幣。
不多,卻又按計劃穩步前進。
“砰。”
木門被猛地關上。
房間內又安靜了下來。
沒有來得及收拾,那杯清水依然靜靜落在桌面。
或許房門被關上時的動靜太大,也可能是其他某種原因。
杯中原本平靜的水面,在夏南離開之后。
忽地,
泛起陣陣波紋。
夏南推開房門。
阿比靠著墻,有些無聊。
見其出門,笑道:
“老大已經在下面等我們了,走吧。”
自“豁牙”的那次戰斗之后,這個才入行不久的新人冒險者,一改之前畏縮中與他暗自較勁的心態,真正將夏南看作了值得依靠的隊友。
暴露出了他原本的性格,聽話但嘴硬,部分時候顯得有些執拗。
相比之下,當初剛入隊時對自己表現得非常熱情的伯格,話卻少了許多。
到了現在,竟然反倒是阿比,與夏南之間要更加親近一些。
踩著搖搖晃晃,好似只是稍微用力,就要塌陷的樓梯,來到酒館大廳。
目光掃過,依舊是那個靠近門口的位置。
艾德琳坐在餐桌旁,與對面的伯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桌面上,擺著幾碗升騰熱氣的肉湯。
捏著餐勺,粗壯手臂彎曲,肌肉膨脹。
身上已經清理干凈,不再像任務剛結束時那么邋遢,卻又能聞到她身上所散發的淡淡血腥。
和站在柜臺后面,正擦拭著酒杯的酒館老板查普頓打了聲招呼。
夏南上前,徑直來到桌邊,坐下。
身前的桌面上,是一碗已經提前點好的奶油蘑菇湯。
顯然,十幾天的時間,隊友們也知道了他的這些小小愛好。
頷首示意,他抓緊時間,只稍微攪拌,猛舀了幾勺進嘴里。
身旁,伯格笑著打趣阿比身上那套新買的皮甲,說是買貴了幾金。
阿比依然昂著脖子,嘴硬說是店里的精品,貴一點正常。
臉上卻不由露出心疼而懊悔的神色。
“以后什么打算?”
沙啞而短薄的嗓音自身旁傳來。
艾德琳雙手環抱胸前,貼著頭皮的短發在門外陽光映照下根根清晰,目光看向夏南。
“要組小隊嗎?”
狩獵日不會持續太長時間,屆時,眼前擁有著不同于其年輕外表,實力強勁的青年,也將離開隊伍。
實力已經接近職業者,距離獲得職業等級估計也就只差一項戰技。
繼續向上發展,理所應當。
她并不指望活動結束后,對方還會留在隊伍里,和自己一起清理那些仿佛永遠也殺不完的哥布林。
“先……不了吧。”
夏南嘴里咀嚼著柔嫩脆滑的蘑菇,搖頭回道。
自己擁有屬性面板,看上去好像沒什么用,只能為他鑒定一些裝備和戰技的信息。
但實際上,屬性面板的存在卻大幅提升了他變強的速度。
就算現在組建小隊,以他的實力,入隊的基本也都是沒有職業等級的底層冒險者。
很快就會被他甩在身后。
戰力不相匹配,到時候不管是接任務,還是日常行動都要考慮許多,非常麻煩。
將餐盤里的食物匆匆吃完,夏南擦了擦嘴,正打算招呼著隊友出發。
旁邊鄰桌的冒險者,卻忽地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能明顯感受到,幾道視線,在夏南的黑色短發、年輕面孔,以及背后的斬首長劍上掃過。
似乎認出了他的身份。
夏南表情微妙,只當作沒看到。
此類事情,自從他殺完“豁牙”,回到河谷鎮之后,便常有發生。
剛開始還覺得有些不自在,后也就慢慢習慣。
另外,說起來有些尷尬。
但就像是“綠血”艾德琳、“豁牙”貝內特那樣。
代替姓名,
他似乎也在白山雀附近的底層冒險者中,獲得了一個有所流傳的諢號:
——“灰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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