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三十八……四十……”
“重新數,重新數……一,二……四十……”
“老天爺!!!”
隊長的眸中閃爍著淚花。
他咧嘴咧的極大。
淚水從眼角淌入嘴巴里。
他嘗不出咸淡。
不知自己是哭,還是在笑。
“四十……”
“就是四十……”
“一個都沒少……”
所有人的目光都極為茫然。
他們不敢相信。
眼前這一切。
是自己做的??
這……
“下山!!回城!!”
領頭的的隊長聲音極為嘶啞。
他舉起手中長刀,聲音之中透著極為堅定的色彩:
“鴛鴦陣,天下無敵!!”
“什么??”
軍帳之中。
紀青的眸子中瞳孔有些潰散。
他聽著面前這新練的鴛鴦軍所報之數,感覺世界有些不太真實。
“共十一支鴛鴦新軍。”
“本次演軍總計四百二十六人。”
“殲敵四百七十。”
“我軍陣亡十六,傷四十七。”
簡簡單單的幾句匯報。
讓紀青這個與妖族打了幾次大仗的三軍統帥茫然了。
“二十隊鴛鴦軍……初練不過兩月……”
紀青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
“在山地險峻的道路中,竟真能有如此威力?!!”
他輕輕的呢喃。
彼時。
一道清風閃過。
下一刻,營帳之中便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奇林書院的石院長。
他依舊是鶴發童顏,面上淡然。
“老夫聽聞演軍結果出來了?”
他的聲音之中沒有絲毫感情。
紀青有些恍惚的抬頭,他點頭道:
“出來了。”
“戰報如何?”
“您……自己看吧。”
營帳之中,陷入了久久的安靜。
終于。
“啪嗒。”
一道輕響。
隨后便是石院長的聲音:
“快!將此戰果榮報陛下!!”
“衛國公田繼!他將要名滿天下!!!”
皇宮。
御書房之中。
當建宏帝的目光落在面前幾個人的身上之時。
他的眸子有些陰沉。
此時,建宏帝位于御書房正中。
他坐在椅上一言不發。
他的面前,立著五道身影。
內閣首輔李禎。
衛國公田繼。
兵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曾仕林。
戶部尚書婁英啟。
還有一道身影極為恭敬,立于其他人的身后,并不顯眼。
便是秉筆太監司忠孝。
此時御書房之中的氣息極為靜謐。
沒有一個人開口。
“你們與朕來說說,到底都有何顧慮?”
建宏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坐在椅上冷冷的注視著場中幾位大臣:
“當年打狴軒時有顧慮,紀青也率軍去打了!”
“后來北境妖族暴亂,你們還有顧慮!朕將紀青與石院長也派出去鎮壓。”
“再到后來水災旱災,你們還有顧慮!戶部的銀子也都一分不差的撥到災民手中!!”
“現在打一個區區彈丸小國你們還有顧慮!!”
說完,建宏帝的巴掌猛的拍在桌上。
發出“嘭”的一聲震響。
“怎么?朕的大圣朝如今已經是千瘡百孔,無藥可救了?!!”
說到這里,建宏帝的聲音已經壓的全場氣氛達到冰點。
“噗嗵~”
司忠孝直接跪了下去。
聽到他跪,場中幾人沒有猶豫,全都下跪。
“陛下息怒。”
李禎跪在地上,聲音不咸不淡。
“息怒?!!”
建宏帝冷冷的朝他看去。
面容之中透著寒冰一般的鋒利:
“黃元皋!!”
“黃公!!”
“為我大圣朝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幾十載!!”
“他被小人謀害,被妖族暗殺!!”
“鳳起路的勘龍圖都丟了!!”
“你讓朕如何息怒?!”
“你讓天下百姓!讓悠悠眾口如何息怒?!!”
李禎沒有開口。
跪在地上的婁英啟深深嘆息。
衛國公田繼咬著牙緩緩抬頭道:
“陛下,臣深知陛下之怒,也極為心痛。”
“黃公之死罪責在我等臣子之身,與陛下無干。”
“我等為黃公報仇之心迫切如火!”
說到這里,田繼面露苦笑繼續道:
“但,此戰重心不在江國南王身上。”
“而是在妖族,欲拿下南王封地,必要出兵封鎖南境妖山的妖族。”
“若不然在我軍攻城之時,若相柳得到消息,在此時派妖軍南下,趁勢而攻,我軍必陷入腹背受敵之難……”
“哼!”
建宏帝瞇著眼睛朝著衛國公田繼看去:
“那便封鎖!”
田繼苦笑,他對著建宏帝伸手行禮道:“還請陛下容臣站起說話。”
然后老爹,婁英啟,還有李禎皆是抬頭。
無辜的朝著建宏帝看去。
唯有司忠孝依舊跪在地上,屁股蹶的老高。
“起來吧!”
建宏帝不耐的揮手。
“謝陛下。”
幾人起身之后。
田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朝著御書房之中最大的那份輿圖走來。
他指著輿圖之上南境的地方,圈出一個極為清晰的地方:
“陛下,江國南王的封地北面林山,名曰白登山,此山極為險峻。”
“而山下卻是一片極大的平原之地。”
“若想在這平原之地上設兵截妖,恐怕至少要……三十萬之兵,才勉強將此平原占據。”
“什么??三十萬??”婁英啟聽到此言,整個人都是渾身一震。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田繼:“國公爺您瘋了吧?如今國庫吃緊,您還想要三十萬兵??不行!養不起!不可能養的起!!”
“就算是路上勞頓,各郡管糧,三十萬軍的糧草整頓消耗也是頗巨……我大圣國庫是肯定拿不出來的。”
婁英啟直接搖頭擺手,他死豬不怕開水燙,對著建宏帝行禮道:
“陛下,若您真要調三十萬軍前往南境只為攻打一個區區江國南王的封地,倒不如先將臣的頭摘了去。”
“要不然,衛國公別想從國庫里提走一錢銀子。”
建宏帝的眉宇之間又變的陰沉起來。
他倒不是因為婁英啟的話陰沉。
而是田繼所說的三十萬軍。
確實,三十萬軍的勞頓……
衛國公天繼聽到婁英啟的話,無奈一嘆,隨后又抬頭看向建宏帝,聲音之中透著一抹凝重:
“臣還有第二個策略。”
“說。”建宏帝瞇著眼睛。
“除了山下平原設兵,若想阻止妖軍進犯,那么便將戰場設在白登山的山道中。”
說到這里,田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
“白登山道險峻異常,占據機窄,是妖族想要南下的必經之路,也是七年之前我圣江二國聯軍欲在此處圍堵狴軒的要道。”
“若能以此道設下兵馬,只需一萬衛林軍……”
“只是……”田繼說到這里,臉色不免變的難看起來:
“這一萬衛林軍需要堅持半個月,不讓妖族出山干擾我方主力。”
“半個月的時間,臣有把握把江國南王的封地給打下來。”
這話一出。
沒有人再開口。
半個月。
以大圣朝軍隊與妖族的戰斗。
戰場還是在山中。
可想而知。
半個月下來,這一萬軍還剩下多少。
甚至全軍覆沒都不是不可能。
而且衛林軍。
算是整個大圣朝最強的軍隊!
兵甲精良,悍不畏死。
“一萬衛林軍……”
建宏帝瞇著眼睛,他的手指緩緩在袖子間磨搓著。
他的想法很簡單。
事已至此,大圣朝能做的只有盡力的挽回損失。
目前已知,大圣朝已經失去的有黃元皋的命。
鳳起路的武道圖。
還有未來大概率會失去的,一萬衛林軍,國庫的一筆大血。
以及攻城時的損失。
而這些所有的損失所能挽回的東西是:
皇帝的臉面。
大圣朝的尊嚴。
還有能遏制妖族萬妖山咽喉的兩座城。
建宏帝在默默的盤算著。
“也不行!”
老爹這個時候站了出來。
他義正言辭的看向田繼,目光之中透著陰沉道:
“衛國公,衛林軍乃是我大圣朝隨太祖征戰時傳下的王牌之軍,您可知一萬衛林軍想要訓練有素得以上陣,所需的代價?”
“光是平日的訓練藥浴的花銷都不比三十萬軍馬差多少。”
“這樣的衛林軍去做棄子?”
老爹眸中閃爍著精芒:“我兵部第一個不答應!”
“陛下,若想讓這一萬衛林軍前往邊關也可。”
“嗯?”建宏帝淡淡的朝著老爹看去。
“先斬臣之首級。”
老爹面上沒有絲毫懼怕之意。
這便是講不通嘍。
建宏帝的眸子陰沉下來。
就在他想要再次大發雷霆之時。
外面一道氣喘吁吁的小太監一路跑來。
“稟陛下,北境邊關有要件上奏。”
這一聲。
吸引了整個小朝會所有大臣的目光。
紀青……
秉筆太監司忠孝默不作聲,瞇著眼睛,朝著那太監看去。
李禎,老爹,衛國公,婁英啟皆是目露疑惑。
“承上來。”
建宏帝先壓下心中怒意,淡然的看向那太監。
“是。”
隨著建宏帝將手中信件的火漆撕開。
將信件打開之后,逐字觀看。
看完之后,建宏帝的身子都跟著一震。
隨后他猛的抬頭,朝著田繼看了過去。
目光之中透著難以掩飾的喜色。
衛國公田繼看到這個眼神。
腦海之中浮現出一個可能。
他的眼睛瞪大,看著建宏帝。
“陛下……莫非是……鴛鴦軍……”
“哈哈哈哈!!!!”
建宏帝那爽朗的笑聲瞬間沖出了御書房。
他伸手一揮,將手中的信件扔給了田繼:
“你自己看!”
田繼也不敢怠慢,上前接過信封。
當他看到殲敵四百七十。我軍陣亡十六,傷四十七。
這個極為夸張的戰損比之后,眼中的瞳孔都透著一抹震撼。
“咕咚~”
一口唾沫順著田繼喉嚨的滾動被他咽下。
“哈哈哈哈哈哈!!!”
緊著便是田繼那爽朗的笑聲。
笑完之后,他猛的抬頭朝著建宏帝看去:
“陛下!!”
聲音之中甚至夾雜著顫抖:
“不要多,五千!只給臣五千!”
他說到這里,忍不住內心的激動,甚至來回踱步道:
“若是能練出五千此軍,那么攻江國南王一事,便成矣!!!”
“攻守易形!!”
“攻守易形!!”
“哈哈哈!!那小子果然沒有吹牛!!”
“陛下,此乃豐功偉績!無愧豐功偉績!!”
這個久經風霜的衛國公田繼。
終究還是失態了。
“怎么了這是……”
李禎微微皺眉,不明所以的看著陛下與陷入狂喜的衛國公。
只有老爹在聽到“豐功偉績”這四個字之后,眸子輕輕一瞇。
閃爍著一抹極為銳利的光芒。
“賞!!”
建宏帝看著田繼那狀若瘋癲,心中根本沒有要怪其圣前失禮的意思。
反而露出讓人不解的笑容,說出讓人更為不解的話:
“賞曾安民!!”
“有此軍陣,賞其軍功!!”
“先賜金百斤!美女十人!布帛千匹!寶馬十乘!”
“至于封賞……”
建宏帝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會兒之后,抬頭看向老爹:
“曾愛卿覺得該如何封官呢?”
老爹嘴角輕輕勾起。
正要回答,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陛下,具體發生何事,可否先明于眾臣?”
李禎面無表情的站出來,擋在了老爹與建宏帝的中間。
老爹極為不爽的看著李禎的背影。
不過他也并急著開口,而是等著建宏帝給李禎解釋。
建宏帝笑呵呵道:“呵呵,此事朕特意要求保密,閣老不知也屬正常。”
“此事發生于上次科舉之時,曾尚書之子曾安民參與幻陣科舉……”
“朕將此軍陣圖傳于邊關,讓紀青練軍……”
“今日,軍陣之果已經傳來。”
“我軍,大勝!”
田繼這個時候也將手中的戰果遞來。
李禎看完之后,那雙略顯渾濁的眸子輕輕一瞇。
在眾人看不見的角落,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終于,李禎抬起頭,笑呵呵的看向老爹:
“恭喜曾尚書,能得此麒麟兒。”
“當不得閣老此贊。”
老爹謙虛的撫摸著自己的胡子:
“犬子頑劣,不過是隨手涂鴉的巧合,不足夸贊,不足夸贊……”
只是他的聲音分明已經飄到了天上。
“呵呵。”
李禎輕笑一聲,隨后目光緩緩轉向建宏帝臉上:
“陛下,對曾安民的封尚,臣倒覺得不必如此著急。”
這話一出。
整個御書房全都安靜下來。
老爹撫摸胡子的手更是直接頓住。
他瞇著眼睛,死死的朝著李禎的背影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