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寬闊,地上云氣蒙蒙,那青木小船就置于地上,無人敢動。
許玄握緊恒光,地面上云氣飄逸,他手中劍身赤火騰躍,升空化為道道日光和閃電。
杜鶴神色凝重,不想眼前之人手中亦有件筑基法器。
他用僅剩森森白骨的右手收刀,反握刀柄,刃貼臂骨,以左手掐訣,聲音威嚴,沉聲誦道:
“上接碧落,下臨黃泉。”
他上方那道渾黃之符寶光一盛,有一巍巍高峰顯化,上接青天,下臨重淵,頓時周圍有重壓落下,將許玄用來遲滯這寶符的上啟明光叫鎮散。
‘這是哪一道土德的寶符?’
許玄暗暗一驚,他也不是見識淺薄的,戊己蘊三土都有了解,卻未見這般功用的。
對方顯然不是尋常散修,秘術了得,法器也十分利害。
許玄卻絲毫不懼,劍隨心起,逆勢而上,風火相沖,平地頓起驚雷,直沖對方面門。
“來得好。”
杜鶴獰笑,左臂之上血肉也瞬間消散,化為白骨,他氣勢再度一漲,握緊法刀,緩緩斬下。
頓時烏光重重,壓向那一點雷光,雙方對沖,劍氣同血霧迸發,杜鶴不敵,連退數步,催動寶符,鎮壓了剩下的劍氣。
“有這寶符在,你的劍氣近不了我身。”
杜鶴陰惻惻地笑道,直直看向了許玄手中法劍,有些貪婪之意。
許玄微微皺眉,收起法劍,踏前一步,同時催動起上霄雷云和陷澤騰龍術。
玉血心在他氣海隨之鼓動,血氣噴發,讓許玄氣勢穩穩攀升。
這次他并未想著展開雷澤,將對方席卷入內,而是盡可能縮小顯化之域,由上霄雷云承載,登天化池。
原本有半間石室寬廣的雷澤被收束成一方小小的雷池,如華蓋一般,懸于許玄上方。
這便是許玄想來的遮掩之法,逆運秘術,效法劫心池,起澤登天,執掌雷池,不求廣納四野,只求凝合殺力。
上方小小的劫池還有些虛幻,上霄雷云為池底,其中紫絳的雷光沉積,漸漸轉變為深邃的玄黑之光。
他口中吐出一錫丸,迎風化為一天青飛劍,投入那方劫池,丹霆所化雷隼長鳴,跟著涌入,頓時無數雷光炸響,電蛇奔走。
兩柄法劍各自領命,丹霆振翅,攜化雷光,將那寶符的鎮壓沖開,幽泉藏匿,隱于道道電蛇之中,伺機而動。
杜鶴眼見那寶符被破,臉色一變,只道:
“等等...我是——”
還未等他這話說完,許玄已經一劍斬出,恒光受劍氣刺激,越發神異起來,發出道道龍吟。
雷池起劫,許玄執恒光直斬對方黃庭,丹霆自天而降,攜雷涌向靈臺,最后的幽泉隱于地上的電光,暴起刺向氣海。
天地人共發殺機,杜鶴避無可避,面上一沉,全身血氣都散開,涌入體內那法器,頓時有渾濁的血霧生發,籠罩其全身。
杜鶴見許玄根本未有留手的意思,當下有些拼命的意思,再度高舉手中法刀,血霧同烏光匯聚,傾瀉而下。
許玄神色不變,恒光斬下,火雷炸開,那血霧和烏光若積雪消融,抵擋不住,劍氣同雷霆混一,直斬對方。
洶涌的雷光涌來,劍氣生發,杜鶴三處丹田齊破,頃刻身死,再無一點氣息。
自他胸中鉆出一物來,是一朱色的丹丸,有血光縈繞,像是有靈一般跳動起來,想逃遁而去。
許玄還以為這是什么丹藥,剛欲拿起,不想這丹丸周身生出無數密密麻麻的尖齒來,咬向許玄手指。
“好兇的東西。”
許玄一道雷光打下,暫時封住此物,將一旁的法刀、寶符和芥子物都收起。
青木小船就靜靜落在地上,周圍的修士見識到許玄的手段,都不敢冒犯,紛紛遠離此處。
許玄眼神有些炙熱,將這寶船拾起,以法力稍稍煉化,收了起來。
‘不系舟,甲木一道,筑基中品法器,是少見的飛遁之器,對山門有大用。’
看向一旁,溫思安那邊的爭斗也到了尾聲。
她布雨行云,雨絲飄飄,劍勢詭秘。
隨著法劍揮舞,那墨仆抵擋不住,身上已多了許多血洞,見主人殞命,那老翁當即放棄抵抗,連呼饒命。
許玄收劍,看向另外的兩件法器,樊清竹已奪得寶扇,只是遭了兩位煉氣七重修士圍困,不得脫身。
至于那顆灰霧籠罩的珠子,落到一疤臉大漢手中,此人氣勢之盛,還在那杜鶴之上,也是煉氣八重境界。
這漢子手執一骨塔,分明也是筑基法器,噴吐黑灰二色的火焰,離塔便炸,硝石硫磺的氣味彌散,同他交手的人死相凄慘,多被轟的稀爛。
‘這是至火一道?’
許玄大致看清此人來路,至火兇悍,他動用過那霹靂焰,知道厲害,不愿同此人爭斗。
對方也看了過來,嘿笑一聲,抱拳問好,得了那寶珠就直接離去。
一旁的樊青竹還在斗法,落入下風,花容失色,許玄御風而上,劍氣席卷,將那兩位煉氣七重的散修逼退。
“多謝道友相助,青竹真是不知如何報答。”
“想不到道友竟修成劍氣,法術也這般厲害,就是在北方也是一等的人物。”
樊青竹語氣柔媚,她修為雖高,但似乎不善斗法,吃了不少虧,如今見許玄劍氣之利,生出些攀附之意。
一旁的溫思安不動聲色地走上前來,看向許玄,冷冷道:
“師兄,這墨仆已經叫我封住氣海,是殺了還是?”
“不急,先問問他來歷。”
許玄上前,蹲下來,看向這老翁,沉聲問道:
“你和這杜鶴是何出身,自何地來的?”
下方這老翁有些凄惶之意,低聲道:
“小人是和我家主人都是血河門出身,來自大興府,這地界夾在離遼之間,數年前動亂,山門被滅,只好逃難。”
“赤云的長生觀愿行善事,接納了我們這些流民,讓我等在赤云南邊安身。”
一旁的樊青竹見狀,低聲附和道:
“我是自更北的云鄉府逃來的,路過大興府,確實有這門派,當初有筑基坐鎮,竟然也滅了。”
許玄聞言,稍稍點頭,繼續問道:
“誰讓你們來針對我的?”
下方的墨仆稍稍掙扎下,嘴唇囁嚅,剛一開口,整個頭顱便炸開。
許玄反應極快,鼓蕩法力,擋住了那些飛濺的血肉。
“這是...”
樊青竹臉上多出些驚懼,一旁的許玄輕揮恒光,劍鍔上的血被盡數焚盡。
他劍指通往地宮下方的道路,看向樊青竹,神色如常,平平說道:
“還請道友引路。”
-----------------
地宮內,一處密道。
劉霄聞三人的處境要好上不少,傳到一處僻靜的地方,無人在旁,未起什么爭斗。
三人修為都不過煉氣初期,實力低微,因而只是沿著密道而行,催動信物,聯系自家長輩。
“師父他們正在趕來,不必擔憂。”
劉霄聞身上令牌有所感應,明白師父無事,放下心來。
四周幽冷,并無人聲,樊花宴此刻仍舊以輕紗覆面,不知使了何等法術,周身起些煙嵐,籠罩三人身形。
她看向密道出口,面帶憂色,低聲道:
“前方可是就出了這密道,不知到何處去了,恐怕要起爭斗。”
劉霄聞祭出法劍,艷紅的地煞火流淌,低聲說道:
“可在此等候,直到到師父他們來?”
樊花宴稍稍搖頭,語氣憂愁道:
“這地下密道并不聯通,但都通往那丹室,繼續前行,才可會合。”
一旁的香河扶著自家小姐,語氣含煞,眼露兇光道:
“我看是必走一趟不可,小姐你千萬小心。”
她的樣貌生出變化,原本柔嫩的肌膚上長出雪白的毛發,眼瞳變為銀色,青裙之下伸出一毛絨的狐貍尾巴來,掃著地面。
劉霄聞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暗暗揣測起這香河的實力。
‘聽聞妖類法軀強橫,這香河恐怕不能以煉氣一重視之,實力恐怕還在其上。’
打定主意,幾人便不再猶豫,一道出了那密室,入了另外一地。
此處為一廣場般的地界,地上擺著道道蒲團,暫時未有什么爭斗。
眾修都端坐于蒲團之上,凝神看著前方一墨黑的石壁,其上刻著密密麻麻,仿若天星的文字,雜亂無章,看不出門道。
三人不明情況,未輕舉妄動,本欲退走,卻聽不遠處一煉氣一重的散修驚呼,一道流光自石壁中落下,顯化為一玉簡,落到此人懷中。
頓時便有數人出手,爭搶起這玉簡來,這得了玉簡的散修當場殞命。
這些人才是徹頭徹尾的散修,一個個修為虛浮,法術也不高明,盡是驅使些水火之類,少有變化,用的大都是胎息法器,十分寒酸。
劉霄聞幾人并未去爭搶,那道玉簡看著品階不高,恐怕最多也就二品,不值當。
香河走向一旁,隨意拽起一煉氣一重的修士,就要問話。
對方本在參悟,被突然打斷,有些怒火,香河稍稍發力,握緊對方肩膀,發出令人牙酸地嘎吱聲,此人臉色便一變,告饒起來。
“說,你們這些人在此作甚?”
香河語氣不善,顯得不耐煩。
這修士臉上生出驚恐之色,這青裙女子氣力極大,他本想反抗,但根本掙扎不開,只好恭聲回道:
“回道友,這處喚作聞法壁,是參悟功法秘術的地方,先前有些三品的功法和秘術,都叫高修取走,如今只剩下些一二品的,輪到我等在此撿漏。”
香河失去興趣,輕笑一聲,將這散修丟開,轉身說道:
“看來這地方是沒什么好東西了,不若直接離去?”
一旁的樊花宴則看向劉霄聞,有些遲疑,輕聲道:
“霄聞道友可去一試,說不定別有收獲,若是直接離去,入了丹室,可不好返回。”
劉霄聞環視四周,見此地確無什么煉氣后期的修士,修為最高的是位煉氣四重的女修,稍稍放心,但還是問道:
“花宴道友可否說清楚些,我怕生出什么變故來。”
樊花宴見此,剛欲開口,一旁的香河卻快步上前,攔住自家小姐,低聲道:
“小姐,可想清楚了,現在就告訴他,人家直接棄了我等怎辦?”
樊花宴只是淺淺一笑,按下香河的手來,看向劉霄聞,只道:
“既然已經一道來此,還是以誠相待好,莫要互相算計。”
言畢,這女子繼續說道:
“道友可知此處洞府是哪家仙道所留?”
劉霄聞搖頭,握緊了手中法劍,其上流火忽明忽暗,隨風而動。
“此地原本是齊國仙門天賜道治下,天州七郡,赤云、天水本都在其管轄下,這門派真正核心的寶物都叫大離宋氏收去,如今這些殘留的洞府就便宜了我等。”
“天水那處開啟的府邸叫幾位筑基分了,赤云可無什么筑基來爭搶,引來些散修。”
“我打聽過了,道友昔年得來的天賜福明寶泉,就是這仙門培養門人的靈物,如今再入此府,當有妙用。”
樊花宴聲音幽幽,將一切娓娓道來。
“原來如此,那便一試。”
劉霄聞也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意味,能多得些功法秘術,為門中增添底蘊可是再好不過,更何況三人聯手,就是被圍困,也能退走。
他收起法劍,一旁的樊花宴和香河為其護道,讓他參悟。
凝神看向石壁,他的氣海之中,一縷福德之氣升起,正是當年那福泉遺留,此刻顯化,同那聞法壁共振起來。
眼前原本雜亂的文字似乎在自行組合,逐漸變得有條理起來。
他眼前似乎要顯化出一篇經文來,但總是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這時他體內那道大日煌火顯出神異,一點金光涌起,同那道福德之氣結合,散出道道寶光。
聞法壁有感,發出隆隆之音,一道金光涌動,匯聚壁上文字,化作一卷金色道書,落到劉霄聞懷中。
他凝神看去,只是略掃而過。
‘祈善化業符法,福炁一道的符法,足有四品!’
他還未來得及觀摩,便有人御風殺來,總共三位修士,一位煉氣四重,兩位煉氣二重,齊齊沖向劉霄聞所在位置。
水火洶涌,法光勢急,劉霄聞拔劍起身,劍上赤殷之火洶涌,一點金明之光隱于其中,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