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放了狠話后,鎮守修士們的警鐘長鳴活動算是結束了。
“師姐也和崔道友有交集?”玉樓的語氣帶著幾分認真。
紀遠當初提醒他時,他尚未對老崔攤牌,故未深究紀遠與老崔之間的聯系。
如今,八竿子打不著的林櫻也提醒老崔不簡單,這就有點太令人悚然了。
老崔說到底也就練氣三層,憑什么折騰出如此大的動靜?
難道真像顯周老祖猜的那樣,姓崔的背后有大秘密?
“玉樓道友,你怎么對老頭子的興趣比對姑娘的興趣都要強?”
林師姐倒是不急,甚至還有心思調侃調侃小王。
“林師姐,您可別挖苦我了,我這鎮守修士的位置本來就干的誠惶誠恐,今天哎,難啊。”
王玉樓苦笑著自嘲。
“有時候我就想,還不如回家呢,滴水洞天雖好,但現在明顯有了多事之秋的意思。”
多事之秋,林櫻和玉樓剛剛其實就是在聊這個,他們都不清楚袁四是怎么一步到位、直接領死的。
掌門介紹罪狀后,兩人才明白,袁四原來是被紅鯉點了名,抓了典型。
“回家?你為什么不直接去紅燈照?你們王氏應該能給你安排進去吧?”
兩人并排而行,但相距半米,面前算是同行,邊走邊聊。
“師姐,您不也沒去紅燈照嗎?”
誰不想直接入十宗?
林櫻翻了個白眼,正想說些什么,玉樓卻從靈獸袋中遷出一只肥肥的靈鶴。
正是鶴老三,他腳步靈活,輕輕一蹬,就跳到了靈鶴背上。
鶴老三跑了幾步,玉樓回頭道。
“林師姐,玉樓先走了,您下次再來河灣漁村,我繼續招待您喝酒。”
見王玉樓如此干脆的離開,林櫻有些錯愕。
不是,小王,你就不想知道崔定一的秘密了嗎?
王玉樓當然想知道,可王氏的教育也讓他明白,不能輕易暴露意圖。
如果搞得太迫切,很多事真發生時,又會成為林櫻手里的把柄。
彎彎繞繞,麻煩但又必須顧及好。
然而,半個時辰后,已經離開的王玉樓又鬼鬼祟祟的進入了功勛殿。
玉樓這手叫回首掏,錯位兌換,從而避免自己在人群中過于顯眼。
不過他一進門,就發現林櫻也在。
兩人前后腳又撞在了一起,而且林櫻似乎和吳法先談的還挺開心的。
他想回頭避避林櫻這位狡詐的大妖精、經年的老嫂子,但林櫻和吳法先都注意到了他。
“玉闕師弟.”
陽光開朗、喜歡交友的吳法先發現王玉樓想跑,才意識到自己開口太快了。
兩人回頭看向自己,玉樓自然只能笑著進入了功勛殿。
“你們聊吧,我先走了,吳師兄,那件事還望你多多費心。”
林櫻對吳法先施禮告別,走過玉樓時,又淺淺的瞪了他一眼。
玉樓嘿嘿一笑,沒有解釋自己為什么會避開她過來。
大妖精!
小狐貍!
“吳師兄,我想淘換兩塊靈材,這次有烏鋼嗎?”
上次玉樓來時,好幾種八品的靈材都缺貨,只能悻悻而歸。
滴水洞的三宮功勛兌換體系屬于內部的小循環,因為宗門整體規模不算太大,循環的效率自然高不到哪去。
更別提,那些大家族還能通過批條的方式提前鎖定某些緊俏資源。
缺貨,就成了常有的事情。
剛剛林櫻和吳法先的勾兌,可能就是在‘批條’——不需要具體的條子,使用下面子果實即可。
對于功勛殿的執事們而言,換給誰不是換,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這”吳法先想了想,道。
“烏鋼自然是有的,但我最多只能給你兩塊,多了恐怕不行。”
玉樓皺了皺眉,煉制上品法器往往要以八品靈材為基,如果只能換來兩塊八品的烏鋼,那煉制的容錯就低了太多。
哪怕有玉如意在,也不能全靠如意金光硬頂啊,多準備點八品靈材是必須的。
“其他的金石之材還有什么?”
吳法先臉上倒是笑的和煦,心中卻有些咋舌。
王玉樓才練氣一層,就要開始嘗試煉上品法器了,如果沒有意外,滴水洞中又會多位煉道大師。
“八品水玉三塊,八品瑪瑙靈材十幾塊,靈物產出的金石靈材也有不少.”
“水玉?現在有水玉了?”王玉樓有些難以置信的確認著。
不怪他驚訝,實在是水玉在紅燈照勢力范圍太過珍貴。
這么說吧,在莽象增發恩情前,水玉就是紅燈照勢力范圍內最貴的八品靈材。
在莽象增發恩情后,水玉依然是最貴的八品靈材。
“水玉是咱們滴水洞的特產,自然是有的,不過每位碧水宮弟子,十年間只能兌換一塊。”吳法先貼心的解釋道。
好好好,限購是吧?
“而且,宗門供應給碧水宮弟子的水玉是特批的。
你哪怕兌換走,也不能往外賣,只能在同門間交易。
哪怕煉成法器、靈丹,也依然只能在同門間交易。”
玉樓沒有在意,如果真煉出來了,交易不交易的宗門哪能管的住?
“吳師兄,我來兩塊!”
他期待的看著老吳,玉樓相信,功勛殿的執事們肯定有路子。
老吳自然明白玉樓的意思,不過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道。
“嗯不行。”
“這個可以行,我加靈石!”
“這個真不行,玉樓,滴水草、水玉、碧血蛙碧髓是碧水宮功勛殿中,唯三不能亂伸手的東西。
前天我還給你發了封信,信中說了會有那些新東西可以兌換,但這三個,其實從來都不會在信中提。
別說在信中通風報信,沒人問的時候,我們都不主動介紹這些。
不是哥哥我對你有什么意見,而是規矩如此。
說到底,哪怕我們,也不能吃獨食吃的大家都吃不到,那樣太得罪人。
以前因為這三種靈物,鬧出過太多風波,還死過筑基長老。
哎,你向來聰明,應該懂我的意思。
一塊水玉三百七十點功勛,玉樓,你還想要烏鋼,買一塊就差不多了。”
王玉樓當然聽懂了,這屬于批條之上的特供,但因為大家都有修為在身,特供又太珍稀,所以只能用如此詭異的規矩限制一下。
“這些水玉是什么時候入的庫?”
玉樓目光炯炯,心中其實帶著答案。
“一刻鐘之前,上了七塊,林道友沒問,嗯,前些年她每次來都會問。”
吳法先笑的很開心,越發確定自己要交好王玉樓。
午時正點,宮門前剛剛斬首施刑,后腳就上特供資源。
卡的死死的,生怕那些觀禮的碧水宮弟子會在逛功勛殿時把水玉掏走。
又怕上的太晚,被下午來的碧水宮弟子掏走。
“今天幾個執事在職?”玉樓繼續問道。
吳法先就差鼓掌了,王玉樓的這種洞察力,簡直可怕。
“兩人,但押送靈物過來的也有兩人。”
“你們不再通知通知其他人?”
“哎,自己換換就差不多了,再通知其他人,會被人記恨的。
老哥我就想平平安安的多活幾年,不嫌自己命長。
掌門剛剛還說,碧水宮弟子要警鐘長鳴,要求我們遵守規矩呢。”
“這是靈石,吳師兄,謝謝了!”
“你這就見外了,哪用十比十一,十二比十三就正合適,咱們哥倆,關系鐵!”
“哈哈哈,改日來河灣漁村吃魚,玉樓時刻給吳師兄你備著。”
揣著三塊八品靈物,玉樓低著頭,離開了功勛殿。
烏鋼是上好的金材,除了貴,沒什么缺點,攻伐、防御兩相宜。
只要稍稍搭配點其他九品靈物,就能煉出很不錯的上品法器,用起來雖不能說絕佳,但下限高。
紀遠能在三人戰鐵鼉龍時擔任主要輸出位,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操縱的法器是上品烏鋼飛劍。
水玉,不用多言,這玩意是能和滴水草、碧血蛙碧髓并列的,最貴的八品靈材。
滴水草是水法修士所需靈丹的上好靈藥,也是滴水洞的特產。
碧血蛙碧髓更離譜,只要水法修士需要,它往往都能沾上邊,筑基修士煉器、煉丹的時候也喜歡用它做輔材。
玉樓思來想去,決定先從烏鋼開始煉,水玉暫時存起來,等以后煉道修為上去了,再將起煉為趁手的法器。
“王玉樓!”大妖精從一邊的墻根后跳出來,擋在了玉樓身前。
“師姐,您這”看著突然蹦出來的林櫻,玉樓有些無語。
您能比玉安還逗比?
肯定是在和我裝!
林櫻見這小子還是那副小老頭的樣子,無趣的擺了擺手,傳音道。
‘姓崔的私底下搞了個小小的鋪子,會到我們仙菇洞收各類靈菇、靈草,交易的都是靈石或精血丹。
他那鋪子賣的東西不少,河灣漁村附近的那些靈材產地該有的他那里都有,我猜,這也是紀遠提醒你小心他的原因。’
玉樓瞳孔一縮,他還真沒猜錯,靈魚這玩意性質特殊,不好長期保存。
崔定一能收,說明其背后有張獨立于滴水洞內循環體系的地下交易網絡。
紀遠提醒他小心崔,說明紀遠其實也在這地下交易網絡之中。
“師姐為何提醒我?”玉樓很警惕。
或許尋常的女人會對欣賞的男性抱有莫名的善意,但在修仙界,林櫻此時做的已經很過了。
她可不是什么蠢貨,而是十竅通了十竅的聰明角色。
所以,其一定是有目的的,只是玉樓現在還沒看清楚。
“那晚我就是看不慣紀遠,沒有沖你發火的意思,紀遠都練氣十層了,居然留不住哪怕一只鐵鼉龍,這不就是笑話么!”
想到那晚,林櫻還是氣不過,氣不過紀遠的混賬行為。
從頭到尾,他除了用飛劍斬來斬去,愣是什么都沒做!
紀遠放的不是水,而是整整一個秀水湖!
“行吧,只是師姐,老崔搞得那種地下交易、影子鋪子,是不是違反門規了?”
“自然,我找他賣了不少靈菇,玉樓,你要辦他的時候手段要利索。
現在掌門跟磕了迷魂藥似得,直接撂下狠話要找我們鎮守修士的麻煩,哎。”
玉樓恍然,原來如此。
現在掌門明牌要發動嚴打,找倒霉蛋給袁四陪葬。
林櫻是怕老崔出事兒,牽連上她,所以才如此提醒自己。
如果兩人沒在功勛殿前遇上,說不定,其會直接到河灣漁村再拜訪他。
“師姐,玉樓定會小心,不過,玉樓也有個消息想要告訴師姐。”
“你還有何事?別拿老崔當把柄,王師弟,這種事還斬不了師姐我的頭,無非是麻煩些罷了!”
林櫻撇了王玉樓一眼,還以為王玉樓這個深藏不露的老六,是想借老崔的事情拿捏她。
不過她既然敢挑明,自然不是真怕。
法不責眾嘛,到時候真要死,死老崔一個就足矣。
玉樓沒有說話,而是從儲物袋中拿出了塊水玉。
將其單手舉起,放在陽光下,水玉白色的外皮上蕩漾著清亮的水波,折射出了變幻的影子。
那影子應在沒反應過來的林櫻臉上,本就嫻雅的容顏更添了幾分明媚與夢幻感。
不過,玉樓看著師姐的眼神中并沒有多少男女之情,純粹是在看傻子。
畢竟,已經三息了,這位姐還是沒反應過來。
玉樓撇了撇嘴,思量著這應該不算通風報信。
門規管的再嚴,總不能寫上什么‘換了水玉的碧水宮弟子不可再功勛殿前逗留,舉著水玉看’——太荒謬了。
許久,林櫻的眉毛一動,眼睛看著玉樓的下巴,塑造出一種深情凝視的感覺后,溫柔開口。
“玉樓,你還年輕,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了,師姐一心向道,沒有找道侶的意思。
我和你來往時,都是出于同門的感情交流的,希望你不要誤會。
當然,這塊水玉我也很喜歡,這樣吧,我出一千八百枚靈石收了它,不知王師弟意下如何?”
說到最后,林櫻又開始用貝齒咬起了櫻唇。
但在玉樓眼中,這比沒活兒咬打火機還要抽象。
看沙比似得看了她一眼,玉樓收起了水玉,頭也不回的離開。
林師姐,我本來很挺欣賞你的.至少是個聰明人。
現在看嘛哎。
鶴老三罵罵咧咧的邊叫邊飛,獨留普信女林櫻站在原地,于靈鶴掀起的風中凌亂。
他剛剛的眼神什么意思?好像不是太深情?
肯定不深情,他人都跑了,難道是因為被我拒絕而太羞愧?
少年,還得多多磨煉啊。
林櫻思來想去,心中甚至還有了幾分滑稽之感。
正要離開,發現位身著洞天巡邏隊法衣的修士架著飛舟沖向了功勛殿,電光火石間,林櫻認出那是王邀海。
這么急干什么,功勛殿中但凡稀有點的東西都要等,搶也沒用.
她愣在原地,臉在一秒鐘內從雪白變為通紅,恰似紅紅的猴屁股。
我真沙比啊!
以后還怎么見他?
沒敢多猶豫,林櫻也忙轉身,徑直沖入了功勛殿。
飛回河灣漁村,玉樓乘著靈鶴,在漁村周圍幾十里大概繞了一圈。
發現沒有不知死的小雜妖出來作亂后,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回到府中,第一時間和老祖溝通了一下老崔的最新消息。
“類似于一個公用的高見?”王顯周道。
“不,我傾向于認為,他比高見的水平還要高些。
也就河灣漁村的舞臺太小,不然,他可能能折騰出更大的動靜。”
“這舞臺不小了,相當于一個練氣家族的體量,而且你如今才二十多歲,玉樓。”
“壓力很大,小小的河灣漁村,人才輩出啊,甚至還有兩位雙靈根。”
“你有壓力.那我今晚動手?”老祖得溫柔比較特殊。
“等等吧,等等,太急了,起碼等上三個月,河灣漁村小比后再除掉他,那時候影響更小!”
“好,我繼續盯著他,玉樓,這人身上一定還有秘密,五靈根憑什么能突破引氣?
滴水洞天和外界是半相連的,這里的引氣也只能按部就班的修行。”
“不能急,老祖,時間在我們這邊,等我徹底掌握了河灣漁村后,再動手。”
掌握,是一步步實現的,不能急,三個月的時間,王玉樓等得起。
回到靜室,玉樓盤算著手頭的各種材料與法器,思量要不要現在就開始煉制上品法器。
但腦海中的如意金光目前只攢了四分之三,還差一些。
拿出靈魚皮,玉樓在靜室中繪制起了水法符箓。
他現在掌握的水法都比較基礎,無非是激流術、水環術、癸水藏鋒針這三個。
激流術,最拉的攻擊型法術。
水環術,尚算有用的防御與增幅并存型法術。
癸水藏鋒針,嗯,這么說吧,攻擊力還不如激流術呢。
“希望溯脈癸水氣剩下幾層附帶的法術強些吧。”
玉樓憧憬了一下溯脈癸水氣突然支棱起來的美好未來,而后,又腳踏實地的開始繪制起了水環符。
靈魚皮是上好的水法符箓基材,以其制成的水法符箓,天然的就比其他非水性基材符箓更好用些。
不過,在靈魚皮上繪制符箓也有難點。
靈魚和靈驢不同,王氏的靈驢曾經誕生于九品野驢原,后來誕生于八品傻驢原——傻,沒有靈智。
所以才說顯合老祖功德無量,如果野驢原升品之后養出來的靈驢有智慧,那王氏的麻煩就大了。
靈驢好吃,好用,但斗法上不行,做不了靈寵。
它頂多算是坐騎,而且還是最拉胯的那種坐騎。
所以,還是傻驢好。
而靈魚的特殊在于,每條靈魚都是不同的,沒有統一的種類與特性。
看著手頭的火屬靈魚魚皮,玉樓的面色很古怪。
這條魚算不算靈魚中的異體、至尊骨什么的?
不過作為至尊骨,邪惡的上界修士王玉樓用起來卻不好用。
所以,玉樓把其收了起來,留待以后。
水環術,顧名思義,就是聚起一個水環,圍繞在修士周圍,有一定的防御性,但不多。
根據靈氣種類的不同,其維持的水環也會有不一樣的效果,同時,水環之水可以起到輔助水法的效果。
這法術施展的門檻低,但精修的難度高,玉樓只能算剛剛入了門。
說實話,以他現在的水環術水平,用靈魚皮繪制,其實有些浪費了。
但考慮到繪制符箓可以積累如意金光,從而幫自己煉制上品法器,這點浪費玉樓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作為一名煉器師,玉樓跟著紅眉修習了十年煉器之術,從十三歲到二十三歲,他一生中最激情而又充滿活力的時間,都用在了修習煉器上。
而上品法器,則是檢驗煉器師煉器水平的試金石。
一層又一層禁制,層數越多,煉制越發的難。
不同的靈材結合,更是增加了難度的維度。
懷著對煉制上品法器的期待,玉樓一連繪制了二十多張不同的符箓,用完了手里存下來的所有靈魚皮。
但腦海中的如意金光,還是差些,十分之一。
隨著對金光的使用愈發熟練,玉樓早已摸清了它的效果。
在煉器與制符乃至于煉丹上,金光都可以提高玉樓的煉道水平,但這種提高會因為玉樓本身造詣的高低、對具體煉制物的經驗、煉制物的難度而變化。
至于如何積累金光,主要取決于玉樓在煉制過程中投入的心力,這種投入本身又和前面那三個相關。
不過如果只是差十分之一的話,其實可以煉煉試試了。
因為實在心癢,又因繪制符箓消耗了大概一半的靈氣,玉樓就服用了顆開靈丹,而后拿出了煉器爐。
把八品烏鋼,九品鏡銀、紫銅、血木,人面蛇妖尾皮放在一邊,玉樓閉目構思起了自己的第一件上品法器。
刀?華而不實,還不如飛劍。
飛劍?好用是好用,但難度大。
棒?有點大材小用,但非常穩,斗法中用起來也不錯。
要不煉把烏鋼尺?
棒與尺難度都極低,煉它們玉樓很有信心,只是可能沒人會買。
嗯,其實還有更低的,比如烏鋼珠.
但都能用得起上品法器了,沒誰會再選珠型法器湊合。
法器畢竟是護道之寶,有消費上品法器實力的人,自然不會再輕易湊合。
忽然,玉樓看著那鏡銀與烏鋼,愣在了原地,而后釋然一笑。
他想到了紅眉的招牌防御法器,鏡銀金縷盾,作為紅眉的徒弟,玉樓自然是清楚此盾的煉制之法的。
不過他笑,只是在笑自己。
他剛剛想來想去,想的都是攻擊性法器,哪怕都想到珠型了,依然在考慮沒人會買一大顆上品烏鋼珠去做斗法時的殺招。
這種思路其實很有趣。
玉樓意識到,即便自己平時喜歡求穩、喜歡不與人為敵,但內心深處,還是有著展露身手、斗法稱雄的想法。
當慎之!
那就煉只小盾吧。
盾牌,在形制上與他曾經煉出的那只紫銅法鏡類似,從結構上就有著極好的迭禁制條件。
而且,防御法器屬于保命的東西,永遠不愁銷路。
無非是賺多賺少,亦或是勉強不虧、小虧、大虧之間的差別。
想好方案后,玉樓先把府邸的陣法開啟,以防止有人打擾。
而后,將紅燈籠取出,在靈氣激發下,紅燈火蓬勃的躍動而起。
作為紅燈照代表性的靈器,這只八十八重禁制的上品靈器紅燈籠有兩個神通,可在玉樓手中,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燒火——也算物盡其用了。
既然是制作盾牌,用來提升法器靈氣敏感度的紫銅自然用不上了,而邊角料血木與人面蛇妖尾皮也沒了施展空間。
回憶著紅眉傳授的鏡銀金縷盾煉制方法,玉樓又拿出了塊鏡銀。
一塊八品烏鋼,兩塊九品鏡銀,就是玉樓今天煉器的全部材料,鏡銀金縷盾所需的靈金他手頭有,但玉樓沒信心第一次煉器就達到紅眉的水平。
因而,他直接放棄了鏡銀自我修復禁制、靈金化縷勾連不同靈材及增幅禁制這兩點,其實,這倆才是鏡銀金縷盾的靈魂——紅眉還是很有水平的。
總要一點一點來,玉樓有自知之明,這烏鋼鏡銀盾能煉進去二十層禁制而不炸,他就很滿意了。
“你要煉上品法器?”
老祖早就注意到了玉樓的動作,他站在門邊,靜靜地看著玉樓擺弄那些靈材、煉器物什,已經看了許久。
“嗯,心癢難耐,不如今日就試試。”
玉樓沒有回頭,當然,老祖肯定不會在意。
“好,我給你護法,哈哈。”
王顯周笑著坐到了門檻上,玉樓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也沒多說什么。
顯周老祖向來如此,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性子很灑脫。
先把烏鋼扔進煉器爐,靈火激發下,其靈性漸漸開始活躍。
八品靈材的強大在于,其本身的位格比九品高許多許多。
以靈火激發材料靈性所需時間為例,紫銅被靈火炙烤半刻就差不多了,而烏鋼卻需要整整一個半時辰。
這種強大的穩定性代表著材料本身的不凡,如此,才成就了上品法器對多數中下品法器的碾壓。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注意到玉樓額頭上的汗水,王顯周開口問道。
“需要恢復靈力的丹藥嗎?”
像王玉樓這樣的煉器師,修習了十年練氣,這種提問完全不會影響他煉器的操作。
如果煉器那么容易被打擾,那煉制時間動輒十幾天起步的靈器,甚至幾年十幾年起步的法寶,又該如何煉?
“不用,我有開靈丹。”玉樓淡定回答。
“拉倒吧,你那幾瓶破開靈丹,不如賞給下面的那些小修士。
你自己一個人,哪怕天天緊著它們用,用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來,張嘴!”
《強制愛》,但老祖對乖孫版。
開靈丹是很好的恢復靈氣丹藥,但這玩意吧,它上限不太行,王顯周頗不以為然。
老子就是煉丹大師,你天天在我面前嗑那破開靈丹,搞得我很沒面子啊。
玉樓無奈張口,王顯周當即給他喂了一顆兩儀涌靈丹。
兩儀,指的是水火相濟的兩儀,水火相濟,完美符合玉樓的需求。
涌靈,指的是靈氣像泉眼涌出的水一樣,源源不斷,和開靈丹的差異,大概是瘋狂揮鞭趕驢與開著跑車狂踩油門的區別。
有了兩儀涌靈丹,玉樓對煉器爐中烏鋼的控制就更得心應手。
在烏鋼的靈性快要達到最大時,玉樓又將兩塊鏡銀扔入爐中,如此,方可讓兩者同時達到最大靈性,從而更進一步的煉制。
絲滑的把其他輔材一一添加,玉樓開始了對鏡銀和烏鋼的結合。
“你這造詣不錯啊,幾分把握?”
見玉樓如此熟稔,王顯周本不經意的心居然有了幾分期待。
你問老祖為啥不期待?
多稀奇,他行走修仙界這么多年,沒聽說哪個練氣初期能煉上品法器的。
別說練氣初期了,就是練氣中期、煉道也精深的煉器師,第一次煉上品法器也是個煉碎的命。
所以,顯周老祖剛剛一直是種鼓勵、肯定、并時刻準備著的心態。
準備什么?
準備安慰失敗的小玉樓,并給他適當的鞭策與引導。
然而,王玉樓想用實力告訴老祖,他不用準備了。
“十分!”玉樓簡短有力的回道,聲音中滿是堅定與自信。
王顯周先是一驚,卻沒有繼續出言,只默默地看了起來。
好樣的,孩子,就是要有這股氣,成不成的不重要,只要這口氣不散,你總會煉成的!
煉器爐中,烏鋼開始與鏡銀嵌合,這種嵌合是很有講究的。
一方面,每塊靈材的大小有限,如果只用一塊烏鋼,很難多在其形成的法器上煉入太多的禁制,因而需要多塊靈材才能煉出一件上品法器。
另一方面,靈材的性質不同,可刻錄禁制數量有限的情況下,就要根據性質組合,安排好不同靈材的形狀與在法器上的位置,從而更好的發揮出禁制的效果。
比如,玉樓就把兩塊鏡銀藏在了烏鋼之后,在盾牌的背面,以一個又一個的小嵌合結構為核心,將兩者結合。
盾牌正面的烏鋼只刻錄增加防御的禁制,盾牌后面的鏡銀只刻錄增加操控的禁制。
理論上,三塊靈材組合在一起,每塊最多能刻錄至少十幾層禁制的情況下,這件烏鋼鏡銀盾算起來竟能刻錄四十多層禁制。
但實際煉制中,不同靈材組合,靈性互相影響,刻錄禁制的難度也大大增加。
在猴版的紫銅降魔杵上,玉樓可以輕松的把禁制搞的小小的,也不影響在靈氣的操縱下發揮作用。
但在不同靈材組合煉制的烏鋼鏡銀盾上,玉樓煉制的每一個禁制都要小心謹慎。
刻錄時,既要根據禁制的種類安排禁制所在的位置,又要根據兩種靈材的嵌合方式,為禁制安排不同的小變化。
當然,玉樓沒信心在細節中掌握好那些小變化,所以他選擇刻錄時多留點空余。
如此,刻錄禁制的上限就低了。
玉樓估計,憑自己的煉道造詣,最多能刻錄進去二十層,再多,只能在某些不太穩定的地方刻錄,法器煉炸的可能性就會急劇上升。
不能再拖了,如意金光,給我燒!
在如意金光的作用下,玉樓刻錄禁制的水平獲得了臨時的加強,對爐中法器雛形的靈性把握也更上了一層樓。
然而,這時候,玉樓才注意到,自己剛剛估計的二十層,其實是錯的。
如果剛剛他的煉道境界,是看山是山。
那在如意金光的幫助下,玉樓終于看清了山,發現這山不是山,而是一座大石磚壘砌起來的高臺。
玉樓眉頭微微一皺,加大了如意金光的激發速度,進一步提升著自己的煉道造詣。
現在,又能達到二十層禁制的水平了。
七層,操縱禁制全部搞定。
十層,烏鋼盾面與鏡銀實現了完美的結合。
十八層,現在已經煉進去八層不同類型的防御禁制了。
再來兩層,太硬了也不行,需要來些韌性。
十九層,嗯?金光消耗完了。
玉樓眼中閃過遺憾之色。
就差一層便可達到該盾牌的上限,可惜。
見玉樓長長的嘆了口氣,王顯周微微有些擔心。
是失敗了嗎?
為什么沒有爆炸聲?
“成了!”玉樓笑著道。
“成了?”王顯周有些難以置信。
孩子,你現在才練氣一層啊,就能煉出上品法器?
一塊閃著紅光的盾牌從煉器爐中飛出,玉樓用靈水降溫,很快,盾牌就顯露了真容。
黝黑的烏鋼盾面閃著靈光,盾面的四周,則是半包圍的鏡銀,鏡銀延伸到盾后,形成了一個巧妙的卡托型結構,卡住了前面的烏鋼盾面。
在兩者之間,玉樓還煉制了四十多個連接點,每一點,都同時是禁制的關鍵節點。
七層操縱禁制,十二層防御禁制,互相緊密結合,組成了這件脫胎于鏡銀金縷盾的烏鋼鏡銀盾。
可能墨玉油珠能通過再接四五根腿的方式擁有三十六層禁制,成為無比抽象的上品法器,但五顆墨玉油珠的價格,也抵不上這塊盾牌的價格。
“玉樓.”王顯周笑著搖了搖頭。
“英雄出少年,從十三歲到二十三歲,十年時間就能如此,你果然是在煉道上有天賦的。”
煉道上有天賦算什么,沒有修為,王玉樓這輩子也就只能煉煉十九層禁制的上品牛馬盾牌了。
似乎是煉成了上品盾牌,但又煉的不是那么完美,從而給了玉樓一種壓力與緊迫感。
在那天煉制后接下來的三個多月里,玉樓一直在潛心修行。
唯一與外界的交流,就是聽取張學武、秦楚然等人的匯報。
對了,還有小魚。
這姑娘年紀輕輕就干起了土木,可能也是知道自己這輩子有了,生怕自己做不好,辜負王前輩的信任,隔三差五就來找玉樓匯報。
靜室內,坐于蒲團上的玉樓睜開了眼睛。
香爐中的三只香早已燃盡,在仙尊得注視下,他也順利突破到了練氣二層。
五個月練氣二層,大概是尋常雙靈根練氣修士修行速度的七倍。
其實這個速度不算快。
因為所謂的最低修行速度只存在于理論上,對于雙靈根的練氣修士而言,他們往往都會嗑藥。
靈丹嗑不起,還有靈散呢。
起身離開靜室,走出府邸,玉樓來到了黃金臺的邊緣,往下看去,下面的建筑群已經初具規模。
大殿、宅院、園林、演武場,如同衛士一般,拱衛著金臺。
遠處,還能看到那巨大的水閘。
一個月前,有兩只雜妖結伴襲擊河灣漁港,玉樓建立的響應機制初次顯威,在沒有任何修士受傷的情況下,引氣修士們就輕松的解決了那兩只雜妖。
為了檢驗響應機制的效果,玉樓沒讓張學武與老崔出手。
因為影響了自己虐菜刷功勛,老崔還頗有微詞,但不多,他現在面對王玉樓,敢說句太冒險已經是極限了。
“楚然,小比還有幾天?”
收回目光,玉樓問隨在身側的秦楚然。
“兩天,王前輩。”
輕輕點頭,玉樓看向北方。
練氣六層的王榮周駕著他那破飛舟回來了,看起來表情不太好看。
玉樓知道,這說明老祖在外面收獲還挺大。
這老頭兒雖然老了,但完全沒有一點在窩里修養的意思,反而隔三差五的出去打野。
滴水洞天的各種靈物、靈藥等等,非常豐富,每次出去打野,王顯周或多或少的都能有些收獲。
如果遇上運氣不好的時候,他還會悄悄去滴水洞鎮守修士守著的資源點里掏上一把。
“好好籌備。”玉樓又交代了秦楚然一句,轉身回了府中。
拿到了河灣漁村領袖之位,為的是能騰出更多的時間修行。
王玉樓現在屬于完全不問村中事,一心只向大道行。
“玉樓,哈哈哈,我在得木坳拔了兩棵靈木苗,一顆是白榆木,一顆是苦心竹,還沒被人發現。”
“老祖,咱不缺這點東西,您這么做太危險了,萬一被洞天巡邏隊發.”
“好了,我心里有數,滴水洞的洞天巡邏隊都是飯桶,追了我兩次都沒追上,怕他們干什么?”
“萬一筑基修士來.”
“那我就跑唄,而且,玉樓,你不懂,我每次只拿一點點。
那些鎮守修士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守著的資源被人拿了,往往不選擇往上報,只會自己平賬。
就拿河灣漁村為例子,我拿你十條靈魚,你會告訴宗門自己沒看住,捕上來的靈魚少了十條嗎?”
“不會.”玉樓無奈回答。
你說顯周老祖的理由歪吧,細想想還真有幾分意思。
王顯周:誰有靈石,我搶誰的,絕不欺負窮鬼!
老人家已經一百七了,現在這種行為,頗有些‘隨心所欲亂逾矩’的意思,王玉樓也拿他沒辦法。
“說起來,如今你也到了練氣二層,但速度只有正常情況下的七倍。
要不要繼續溯脈,也該做個選擇了,講講你的想法。”
在憩息丹以及諸多其他輔助修行靈丹的幫助下,玉樓可以夜以繼日的以最快的速度修行。
但因為要時不時得運癸水靈氣溯脈,修行速度其實是被耽誤了的。
如果不溯脈,玉樓的修行速度可能會是尋常雙靈根修士的十倍多。
不用睡覺,每天花在修行上的時間可以更多。
增幅靈丹永不停,藥效過了立刻續。
看起來很爽,但這種爽背后是巨大的代價。
七倍的速度意味著,不考慮丹藥市場價,但從丹藥煉制成本而言,玉樓每天都要耗費十三枚靈石。
這里,也沒算顯周老祖給玉樓定制靈丹的成本。
如果把丹藥按市場價評估,再把老祖的成本加上,玉樓的修行速度,對應的是每天起碼四十枚靈石的支出!
“我不想溯脈了,老祖,每次溯脈完,經脈都會受傷。
溯脈止痛需要靈丹,治療經脈之傷也需要靈丹。
如果把這些靈丹換為增幅修行速度的靈丹,我們能省很多靈石。”玉樓恭聲道。
王顯周嗤笑一聲,反問。
“你是在替我省靈石?”
是的,玉樓這幾個月修行所用的靈丹,都是老祖免費給他提供的。
玉樓表達過想付費的打算,可卻差點遭受此生第一次家暴。
見王玉樓不說話,王顯周想了想,道。
“如果溯脈,你長期只能有七倍左右的修行速度,沒有瓶頸的話,要五十五歲左右才能到練氣十層。
如果不溯脈,你有機會實現十二倍的修行速度,玉樓,你可以在不到五十就到練氣十層。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沒有讓玉樓回答的意思,王顯周亢奮的走動,亢奮的分析道。
“不到五十歲的練氣十層,有很大機會七十歲前筑基。
如此,筑基后,便有三百年的時間補道基!”
筑基后,有三百年的時間補道基,意味著未來的王玉樓,有了更多的觸碰紫府關的可能。
聽起來很美好很美好,美好到王顯周的語氣中都帶上了激動。
玉樓明白,不僅明白老祖的期待,更明白這種預期只是水中月、鏡中花。
他不想打破老祖的快樂暢想,最后只是道。
“老祖,咱們王氏沒那么多靈石,玉樓也不愿意”
安北國王氏是不小,但隨著玉樓修為的提高,他所需的靈丹也會更貴。
目前,他維持七倍速度的耗費是每天十三枚靈石,每年近五千枚,看似王玉樓自己努力些就能掙到。
但這個耗費是會不斷增加的,一路嗑藥修到練氣十層的資源耗費,起碼能買齊兩套筑基資糧了。
“有靈石,不用擔心,有靈石。
我會在蹬腿前給你備好相應的丹藥,你就好好在此修行,什么都別管,就修行。
玉樓,我停在了練氣十層,走不下去了。
你要走遠點,替老祖我,去看看遠處的樣子,看看群仙臺的樣子。”
說到最后,王顯周有些動情。
他躲開了玉樓的視線,轉過身,默默注視著天空中的滴水天、仙尊府。
他曾是名揚四方的仙盟行走,那時,也是他最意氣風發的年代。
王顯周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仙盟一步步走上去,進入群仙臺。
可惜,他是沒機會了。
“老祖,您不買延壽丹了嗎?”玉樓的聲音有些抖。
他不覺得感動,更沒有榮幸,有的只是哀傷與不忍。
王顯周攢了一筆靈石,打算給自己買延壽丹,這件事,族中很多人都知道。
一枚最便宜的延壽丹要耗費二十五萬枚靈石,可以延壽十年。
每位修士單靠延壽丹,就能延壽最多五十年。
王顯周失去了靠修為延壽的手段,自然只能找各種延壽靈物、丹藥了。
“哈哈哈,大夢一場,不過小小青冢。”
王顯周輕笑,轉身。
“我做了很久的夢,甚至,從對丹藥一竅不通,漸漸自學,變為了煉丹大師。
這夢,也該醒了,玉樓。
延壽解決不了我的問題,不過茍延殘喘。
傳說中,天地有輪回之大律,人死即可轉世。
我只求自己轉世為人,再修上一場。”
下次,老子再也不越級戰斗了——顯周老祖在心中默默補了一句。
見老祖如此,玉樓心中五味雜陳,想法也紛雜的厲害。
他想省靈石,心有執念的老祖想讓他盡快達到筑基門檻。
兩人沒有多提,但卻默契的放棄了討論溯脈的事情。
旦日的點撥很關鍵,但如果在七十歲前甚至更早就能筑基.
溯脈不溯脈的,也似乎沒那么重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