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場之中的天光浩瀚,方若瑤走入其中,隨后眼神震顫。
她以為感應了天書的楚河此時就站在悟道場在邊緣,捂著心口的人,像是極度受創。
那位千金大小姐陸清秋則手捏裙角,輕咬薄唇,眼神中滿是復雜的神色。
兩個人目光朝向的,是季憂。
此時的季憂正坐在場內偏西的位置,周身天光涌動,似乎已入了一種大玄妙境界,眉心微皺,玄光忽隱忽現。
也就是這皺眉的動作,仿佛利劍般穿人之心。
因為若他滿臉茫然,還說明他什么都沒看到,可這皺眉就說明他正在學,而且還在學!
道友的茫然可令我酣然入睡,道友的皺眉則讓我輾轉難眠,這就是修仙界的現實!
“季憂……”
“感應了天書的人是季憂……”
方若瑤喃喃一聲,愣在原地。
就在此時,尼山之巔,隱藏于云霧中的兩座大殿忽然有靈光閃爍,并沖天而起,甩著長長的火尾。
下一刻,悟道臺上多了一位身著金線暗繡云紋袍的老道,以及一位頭戴簪花,著八幅羅裙的中年婦人。
有弟子立刻認出了二人,是內院殿主左丘陽與尤映秋,于是紛紛躬身行禮。
天書院有五大圣殿,分別是自在、吉祥、長生、不塵、無欲,左丘陽掌自在,尤映秋掌吉祥。
他們主管的是內院弟子的修行,除了入院儀式,輕易不會到外院來的,也唯有外院學子感應天書才會引來他們。
“多久了?”
班陽舒恭敬回聲:“已有三刻。”
左丘陽眉心一皺:“幾時?”
“確實是三刻了。”
尤映秋微感驚訝,轉頭看向左丘陽。
左丘殿主思量片刻,又對班陽舒道:“他感應天書之際,你在旁邊?”
“啟稟殿主,弟子正在。”
“與我細細說來。”
班陽舒將季憂與天書感應之事細細說來,并將其雖不在悟道狀態之中,但天光卻還是隨之傾落一并說出。
聽完之后,左丘殿主并未有任何的表情,與尤映秋對視一眼,又雙雙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息,二人已經回到了尼山之巔,進入了萬頃云海的深處。
“天書感應最近幾年變得無比艱難,很久沒有弟子可以觀書如此之久了。”
“尤師妹還未注意么?時間尚且不是最大的問題,而是狀態。”
左丘陽將寬大的袖袍背在身后,眉心深皺:“不在悟道狀態如何感應天書?難道是天書來感應他?事關道統傳承,我總覺得這并非好事。”
尤映秋剛要開口與之一起討論,但還未開口,便忽然就停下了腳步,朝前恭敬行禮。
左丘陽微怔,立馬與其一同躬身。
“掌教師尊。”
在面對林海與云海的黑山崖上,一位老人正負手而立,泛灰的袖袍隨山間颶風翻飛。
這老人,便是臨仙境二百余年,卻始終沒有飛升的天書院掌教。
尤映秋此時不禁微微抽了下鼻子,聞到一股酒氣,不禁有些驚訝:“師尊喝酒了?”
“淺酌一小壺。”
“您不是說再也不喝酒了?”
老人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外院出了何事?”
左丘陽立刻道:“外院有個弟子在非悟道狀態之下感應了天書,十分古怪,我與師妹正欲前來稟報,是否要重點監視一下?”
“不必不必,不過是感應天書而已,何必搞得如此興師動眾。”
“非悟道狀態感應天書,難道并不奇異?”
老人捋著長須打了個酒嗝:“我方才曾喚天書顯像,那小子不過是氣運極好,抓到了最容易感應天書的時候而已。”
左丘陽恍然大悟:“怪不得會如此,原來并非他的本事,而是師尊所為。”
尤映秋聞聲皺眉,心說師尊不是才說自己在喝大酒,怎么又說喚了天書顯像?真奇怪。
師尊是世上活的最長的人間仙了,當年故人歸天后,他明明說過再也不喝酒的……
季憂并不知曉內院外此時已因他而亂做一團。
他此時正隨著一陣仙光,進入了一處馮馮翼翼,洞洞灟灟的黑暗虛霩之中。
經過漫長的虛無,神念狀態的他微睜雙目,逐漸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那是一座佇立于荒原之中的無盡高山,周圍全都是蒙昧黑暗,山頂有風雨雷電交織,氣象無比紊亂,就像是完全無序的世界。
而天道的演化,似乎近在眼前。
感受到那狂亂之中的浩瀚與偉大,季憂被深深震撼。
那是一種無法描述感覺,直擊神念。
天道……
原來天書之中記載的,是最古老的天道。
因為原始,因為古老,這也是世間最強大的天道。
不過就在他深受震撼之時,恍惚間一撇,他才發現自己并非獨自一人。
同樣在山腳的位置,正站著一位身穿紅煙金銹流仙裙的女子,裙擺下赤著一雙雪白纖巧的玉足,長發并未束起,而是及腰散落,也正看著山頂。
似乎是察覺到背后有人,女子收回目光,徐徐轉身。
散發間是一張精致白皙的瓜子臉,紅唇薄潤,柳眉細長,卷翹的睫毛下有一雙如深幽湖水的雙眸。
她年紀并不大,似乎和季憂差不多,只是身上那件血紅的紗裙將其襯托的冷艷大氣。
正當季憂有些搞不清狀況時,那雙粉潤的纖細玉足就忽然輕輕點地。
于是在靈光隱隱之間,女子紅裙微蕩,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若不是神念狀態,季憂覺得自己應該會被香風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