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院弟子整備齊全,出了玉衡殿準備下山。
而目光所及的前方,丹宗的護教大陣此時已經隨風而起。
丹宗掌教元黎與丹宗內院的幾位長老已經親至山門之前,但顯然不是來送他們的,因為他們此時都在遙望山下,目光嚴峻。
身著細紗裙的元采薇也在場間,正看著爹爹翻閱手中的一份卷軸,眉心深皺。
“出了何事”
“妖族來拜山了…..”
天書院眾人來到山門前,沿著山道往下看去,只見丹宗神道之下并排站著十幾頭異獸,身負鱗甲,頭角崢嶸。
一個手握銀槍的妖族正守在山道之上,臉上帶著一道還未愈合的疤痕,脖頸左側比右側缺了一排鱗片。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雙眸妖藍的年輕人,此刻正站在山門大陣前,氣息滔天。
“這人,氣息好強。’
“嗯,甚至要趕得上玄元仙府的楚先了。”
何靈秀的手朝下落去,掌心抵住了劍柄,神情警惕。
尤不渝與她的動作相同,不過劍意所指卻是季憂,因為他發現元采薇下意識地躲在了季憂的身后。
女子是會貼到讓自己覺得安心的男子身后的,而季憂此時也微展手臂,似要相護。
但更讓他覺得郁悶的是那個自己仿佛無法戰勝的妖族,此時竟然也看向了人群之中的季憂。
“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此碰上。”
話音落下,四周圍的目光全都變得驚詫,就連丹宗掌教也有些意外,轉頭看向了季憂。
妖帝之子能和丹宗掌教對話,自是因為他的身份也無比高貴。
但場間眾人卻不知道為何又要去和一個天書院的外院弟子交談,甚至還并未露出什么居高臨下之意。
眾目睽睽之下,季憂揚起嘴角:“好久不見。”
“有沒有興趣和阿丘再打一場那一劍,他覺得很屈辱。”
“我們還要趕路,況且這是丹宗的地方,要不就留到日后以后再打吧。”
妖族的年輕人看著他:“我叫夜寒,妖帝九子,能否請兄臺告知真實姓名”
聞聽此言,四周圍的弟子看著兩人的對話全都議論紛紛,喧嘩聲不斷。
他們忽然意識到,傳聞之中與季憂在長盛大街大打出手的,就是這些妖族。
但沒想到的是,面前這個年輕人竟然是妖帝之子。
季憂朝前拱手:“正式介紹一下,在下白如龍。”
白如龍:“”
“季兄還真是幽默,入九州挨的第一劍,我總要知道出劍的是誰。”
季憂收斂了微笑,看向元采薇,壓低聲音道:“妖族來丹宗做什么”
“他們說要來買丹藥。
聞聽季憂的詢問,元采薇輕語一聲,但不敢抬頭看他,目光望向別處。
昨夜之后她本就不知該如何面對季憂,腦中總有些巨大的揮之不去,真如元辰所預料的那般有些羨慕顏書亦了。
想到靈劍山那位小鑒主妹妹,元采薇抿住嘴角。
寧城縣那日,她以為兩人是第一次見,但后來發現他們舉止親密便覺得不是了。
尤其是顏書亦派卓婉秋跟隨,雖然說是護送他們,但后來想想,更像是專門去護送季憂的。
她的那份不知該如何自處,其實也有一部分來源于此。
季憂聽了元采薇的回答,看向山下的妖族,神情若有所思。
溫正心先前說過,妖族先天便與天道不親,修煉術法困難。
但丹宗的丹道卻也傳承自天道,也就是說,妖族亦可服丹悟道。
看來妖族這一行人從盛京離開之后,就直接來了丹山購買丹藥送回雪域。
這對丹宗而言,其實是極為危險的訊號。
向妖族供給丹藥,助他們悟道,這對人族本身就是一種威脅,七大仙宗必會阻撓。
賣,絕對是不可能會賣的。
而季憂所猜不假,元黎方才便已和那妖族的年輕人說過,丹宗目前沒有那么多他們所需的丹藥,叫他們改日再來。
“我還會再來的。”
夜寒的妖藍雙瞳閃爍著,轉頭看向元黎念了一聲。
語畢,他轉身朝著山下走去。
眼看著并無大事發生,天書院眾人也趁此時機與丹宗諸位拜別。
不過此時眾人并未放松警惕,因為他們發現那個妖帝之子在下山之后并未離去,而是看著山上。
最關鍵的是,那個叫提槍的妖族此時正看著季憂,槍意逐漸升騰。
“季公子,小心一些。”
元采薇不禁開口囑咐了一聲。
季憂點了點頭,邁步出了丹宗大陣,就在這一刻,那桿槍發出一陣強烈的嗡鳴。
不過就在戰意一觸即發之時,站在他身后的夜寒拍了拍阿丘的肩膀,并瞇著眼睛看向丹山最高處的搖光殿。
遠處,不斷外溢的丹道此刻忽然收斂,最后歸于沉寂。
他們妖族之所以會在這時候入九州,是因為父皇判斷,人族天道出了問題,氣運會重新散落九州。
但來到丹山看到浩瀚丹道不斷外溢,卻讓
他第一次質疑父親的判斷。
圣器是人族道統,若是天道出了問題,何至于會有如此恢弘之氣發出,哪怕只是一日一夜....
而此時,丹宗掌教等人也回望搖光殿,眼
神有些遺憾。
“丹道回爐了......”
“可惡,還以為能持續幾年......”
“此事可遇而不可求,一日一夜便已經是天道賜福了。”
妖族前去丹宗求藥一事很快便被傳訊天書院及各大仙宗,此時的掌事院,三位掌事端坐高堂,不禁議論紛紛。
自岐嶺之事發生之后,妖族與蠻族都活躍了很多。
當年妖帝曾說,當人族不再受天道垂青之時,他們便會回來,這難免讓人多想。
妖帝一族是上古龍種,壽元無比綿長,當代妖帝存世的時間與天書院掌教旗鼓相當。
活的久,見得就會多,遠比年輕人見得多得多。
而除了現任幾位老不死的臨仙境之外,天下人在他們眼中都算是年輕人。
隨后,掌事秦昂前往了內院,進入了紫竹禪林,將此事匯報給了正在與長生殿主柴胡手談的左丘陽,聽得二人眉心深皺。
“當初太古遺族惑亂天道之后,天道便開始在萬族之中選定先賢,促成了太古之戰。
“隨后烽煙四起,戰火幾乎將青云天下燒的寸草不生,隨后天道降下圣器,最終將氣運捆綁了人族。”
左丘陽目光深淵地念叨著:“現在妖族與蠻族都想進入九州,莫非是覺得天道已經在重新選定先賢于是便做好準備,想將氣運收歸本族,開啟這亂世之戰”
柴胡抬頭看向左丘陽:“定然是岐嶺那件事,讓他們起了心。”
“岐嶺…..”
左丘陽不禁想起了那日赤紅天光從天垂降的畫面,手中黑子輕捻。
雖然那鄭家老祖未能飛升,但不能否認的是他確實是引來了仙光,甚至踏上了登仙路。
只是最后被神雷打下,才功敗垂成。
按道理來說,如果人族天道并未出問題,像這種事是不會發生的,可既然發生了就代表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妖族與蠻族的思路大概如此,所以才對此動了心,想來此搶奪氣運,重塑道統。
但如左丘陽這般上五境圓滿的高手,已經可以演算天機,卻根本算不出哪里有問題。
尤其是那日,九霄神雷震動九州,似乎也預示著一切安好。
“且不說我天書院的天書仍舊光耀九州,就
說是丹宗的洪爐,聽說昨日也丹道四溢,又怎會有什么人族氣運消散一說,真不知道妖族與蠻族究竟在想些什么。”
秦掌事此時候在廳外,聞聽此言抬頭:“那妖族去丹宗求藥一事,如何解決”
左丘陽聞聲轉頭,思索片刻后道:“以我天書院名義回絕便是,他們認清現實便會回雪原了。”
“丹宗.....唯恐生亂。”
“妖族與蠻族世代為鄰,真若聯手起來,寒鐵關怕是早就被攻破,這天下也早該亂了,既然沒有,如今又怎會因為幾枚丹藥就翻臉。”
左丘陽揉捻著手中的棋子,末了又道:“尤不渝他們如今到了何處”
秦掌事聞言開口:“剛剛收到傳訊,他們在丹宗逗留了一個日夜,剛好趕上妖族拜山,現在已經啟程上路。”
左丘陽聞聲看向了尤映秋:“尤師妹的侄兒,對此事還真是積極啊。”
柴胡笑了一聲,將手中棋子落下:“也該是年紀了。”
“只是凡心太強,恐怕會耽誤修道。”
“尤師妹都不擔心,又哪輪得到師兄操心了。”
柴胡說罷眉心一皺:“去靈劍山問道一事,
是不是師兄做主的”
左丘陽聞聲抬頭:“不錯,掌事院本就在我管轄之下。”
“此事可曾知會過師尊”
“像這等大事,自然是要問他老人家的意見,師弟問這個作甚”
柴胡有些奇怪:“師尊是最盼著天下安穩的人,在這時候派親傳前去靈劍山問道無疑是火上澆油,可他卻同意了。”
左丘陽聞聲輕笑:“問道宗與靈劍山聯手圍攻我天書院,便是為了臉面也該去,大戰會引得時局動亂,小戰一場總要比咽下這口氣強。’
“但靈劍山親傳,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