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此次出使妖族的官員自然不會是如崇王、魏厲那般滿心私欲的親仙派。
因為這種人,一向都是靠不住的。
而根據匡誠所說,這些人都是當初被親仙派排擠出朝堂之外,受了無數打壓,后又因為新政而被重新召回的官員。
其中有一位名叫汪明昌,滿頭白發,已是風燭殘年。
三十年前他還是云州州牧,但因不滿稅奉制度讓治下尸橫遍野,遂多次上奏最后被罷官,歸鄉之時還被人打斷了右腿,就這樣在痛苦與憤懣中苦熬三十年。
如他這般的官員,使團里還有很多。
就如季憂當初那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般,悍不畏死,甚至有些早就心死已久。
盛京之中常有季憂的傳聞,這些使臣雖是凡人,但也都聽說過幾段。
但站在他們的角度去審視一位修仙者,信任感其實是很難生出。
因為在他們心中,修仙者向來都是一丘之貉,這是青云天下千年格局所造成的一種根深蒂固的思想。
此時,觥籌交錯間明月相伴,合興城中大排筵宴。
世家豪門的花樓玉殿之上,仙宗天驕雖然仍是一副心不染塵的平淡樣子,但對于云州世家的熱情款待其實深覺滿意。
畢竟云州世家皆以出產靈石立足,待客之道花樣百出,品質遠高于其他九州。
除了稀奇古怪的仙家吃食,便是歌舞也叫人耳目一新。
于是推杯換盞直至至凌晨,他們才飄然而歸。
南方三宗歸來較早,便見到留在客棧的諸位正在此間辰食,隨后才是陸續而歸的北方天驕。
隨后使團繼續上路,如先前計劃一般,繞道前往豐州西北,貧瘠感便撲面而來。
這里沒有什么高大的城池,也沒有什么飛檐翹角的亭臺樓閣,只有泥屋草房,連院子都是枯枝捆綁堆疊所造,稱為籬笆或許更恰當一些。
相鄰兩地的貧富對比如此明顯,確實會有種強烈的沖擊感。
“云州礦產豐富,便奠定了其在九州之中極其重要的地位,說起來也算是天賜了,與之相比,豐州當真是可有可無。”
“嗯,昨日那靈酒之上乘,便是連我也少
見。”
問道宗的姜妍與山海閣蔣月柔、靈劍山顏秋白此時同乘馬車,彼此間議論紛紛。
修仙者講求心外無物,平淡自然,但她們怎么說也是女子。
見到新鮮的,總會忍不住有所銳評。
姜妍此時從袖中掏出一枚靈石,神念一動,便有濃郁而精粹的靈氣灌入體內:“雖說東西都是原產地的更好,但像這等品質的靈石肯定也是價值不菲,這云州的世家倒還真是舍得。”
顏秋白聽后輕笑:“不止如此吧,昨日王家宴席之上,那王家家主的嫡子似乎對妍姐還有些心思”
姜妍揚起嘴角:“境界一般,長相也是平平,他倒也敢想。”
“道侶之事,姐姐家中不急”
“也是被詢問過的,但我對長相有所要求,畢竟雙修之時總要看得過去才是,不然豈不全無興致。”
生生不息是世家發展的主旋律,這一點就連世家子弟也不例外。
結盟也好,誕下更有天賦的子嗣也好,無論男女都算是個正兒八經的任務。
蔣月柔此時聞聲開口:“我記得車隊中倒是
有個長相極為不錯。”
“誰”
“那個通玄境,好像是叫季憂的,我閉關太久了,也是昨晚聽他們聊起才得知的姓名。”
顏秋白瞬間便想起了那個通玄境:“那個人啊,出發前我倒是也多看了幾眼,確實不錯。”
姜妍看向他們兩人:“長相不錯的話我倒是能有興致,可你們何曾聽過青云天下的萬千世家中有姓季的”
“姐姐的意思是說,這人是名額入宗”
姜妍點了點頭:“應是如此。”
顏秋白張了張嘴:“名額入宗能修到上五境,天賦也算可以了。”
“可通玄境不過是上五境的初境,還是弱了些,若是世家子弟還能考慮考慮,名額入宗又能有何價值,總不能只看長相,那豈不如世俗女子沒有區別了。”
議論聲之中,蔣月柔忽然被窗外的一幕吸引,此時側頭向外看去,半晌后不禁開口:“看,有些古怪的事。”
正在交談的姜妍與顏秋白微怔,隨后轉頭看來,便看到蔣月柔所說的古怪。
因為他們此時正行駛于云州和豐州邊境,就見到無數木刺拼合的拒馬樁被攔在此處,連綿無盡,但凡是條路,哪怕是坑洼不平的土路之上也有。
兩人便這樣看著,忽然就發現有一群衣著破爛的凡人正順著一座坐落于豐州與云州邊境的矮山,從西往東而去。
精壯的幾個漢子在前,其中有孩童,有婦孺,臉色帶著驚慌。
“他們那是……在做什么”
“流竄……”
山上仙人極少會關心山下俗世,尤其是她們這種終年都在閉關的天驕。
此間亦有官員也在車廂之中看到這一幕,便見那些凡人在越山之后像是忽然間如釋重負,抬起蒼白的臉龐朝向了升起的紅日。
這是云州百姓與豐州百姓在外形之上的不同。
豐州百姓面朝黃土背朝天,膚色基本都是黝黑的,而云州百姓則是終年被困在礦洞之中,見不到太陽。
而如這般令人稀奇的事,這路上還有不少。
例如另外一些流民向此處橫跨,被云州當地官府抓回。
再比如另一批流民,被官府的差役所追趕,但在被抓之前卻僥幸踏入了豐州地界。
那些差役雖然氣急敗壞,但表情似乎又變得有些羨慕,望著那衣衫襤褸者在貧瘠的大地上越走越遠,最后轉身離去。
另外還有個讓人不解的畫面,是關于修仙者的,這是他們路過一處村莊所見。
在村莊外的柳樹之下,有一凝華境修仙者以靈氣駕馭一根粗大的黑色鐵鉆,兇狠地捅向地面。
隨著鐵鉆深入地下,而邊緣的向上旋轉凸起則將大批的泥土帶到了地面。
幾息之后那人力竭,便又有一人無縫接手,向下深鉆。
不消片刻,被拉上來的就變成了泥漿。
見此一幕,圍在四周的那些農戶紛紛下跪,腦袋觸地,將額頭磕的砰砰作響。
季憂也看了許久,隨后輕聲道:“可怕,竟然是法器毒龍仙鉆與劍道聯合開鑿。”
匡誠嘴角抽搐了一下:“這不就是打井……”
“這是它的小名,屬于民間叫法,仙人從不這樣講話,我前段時間讓豐州府統計了一下未開墾但較為肥沃的土地,改種三熟作物,灌溉是個大事,他們可太有福氣了。”
“怪不得要打井。”
“你看,如他們這般的修仙者,自己也知道
自己沒有飛升的可能,但因為有些修為在身上,所以雜念與欲望比凡人更多,需要更多的外物填補心中的空虛,所謂掌教好斗,弟子難纏就是這個道理。”
季憂目光平緩地看向窗外:“但這外物不能是連百姓都沒有糧錢,所以我們要給他們提供情緒價值。”
匡誠向著窗外看了許久,此時忍不住張口道:“何為情緒價值”
“貪婪與虛榮不分高低,都可以令人得到滿足,原則上是可以相互代替的,物質滿足的是貪婪,而贊揚滿足的則是虛榮,我們不給他們稅奉,便要給他們掌聲。”
季憂念叨著:“所謂親傳弟子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但我想也不會有他們這般如此受人贊頌,要知道,他們先前本該是這個世界的邊角料的。”
匡誠抿了下嘴:“豐州要全力發展農業”
“豐州又不像云州有靈石資源,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了,百姓能好一些,我也能多賺一點,那些仙莊子弟也深感滿足,先這樣穩下來,以后再想產業升級的事。”
“還能升級”
季憂轉頭看著他:“高筑墻,廣積糧,生生不息,然后發展客戶,種地哪有搶的快。”
便在此時,馬車所經過的第二個村莊,有
修仙者以靈氣驅御茅草,將一些破舊的屋頂補全。
云州與中州兩地與豐州接壤,盡管官府私下政令,禁止百姓流竄,但經過這幾個月的摸索,倒是有一些偷渡的小道被經營了起來。
而這些流竄至此的百姓,總要先有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
匡誠看了許久:“這……又是何劍道”
季憂輕輕搖頭:“這不是劍道了,這已經是術法的范疇了,叫做撒草成頂,他們在外面都是這么說,畢竟出門在外面子都是自己給的。”
此時車隊已經順著豐州東北,來到了下一處村寨前停下。
修仙者可以不吃飯,但那些使臣若是不吃,定然是堅持不到目的地的。
姜妍、顏秋白和蔣月柔一起下車,因為先前聊過關于季憂的事,此時不禁轉頭望向后方,看向那紅顏禍水的男子一眼。
但隨后,一陣拖拖拉拉的腳步聲響起,吸引了她們的注意力。
三人轉頭看去,便見到那一群老官此時紛紛下車,朝著后方轉身。
他們和那些修仙者一樣,在車馬前行的過程中見到了百姓往豐州流竄,見到了聯合開鑿,見到了撒草成頂,于是沉默了一路,此刻輕輕抬手,幾十人不約而同地躬身一拜。
豪門的人都去修仙,只有窮人才會選擇做官。
除卻了官職之外,其實他們也曾是生存在此間天地之中最底層的百姓。
姜妍微微一怔,便隨之轉頭看向后側,發現他們朝拜的就是季憂,于是這一幕便讓那些其他天驕此刻也忍不住望來。
情緒價值果然可怕,幾乎能讓人忘記自己是一位職業悍匪了。
若是曹勁松在這里,估計胸膛就要炸了。
季憂對他們輕輕點頭,轉身之后去往別處,如同一匹孤傲的劍客放眼看向遼闊的豐州。
“季憂”
“你問那個天賦卓絕,劍道無雙,如謫仙般的天書院弟子”
“不,他才不是名額入宗的。”
南方三宗里,近期未閉死關的只有公輸仇。
此時他正坐在馬車邊,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對師妹顏秋白緩緩開口……
姜妍此時正來臨時搭建的茶棚之下,思索著方才所見之事,就見到顏秋白從遠處歸來,正和蔣月柔正湊在一起說著什么。
姜妍不禁走了過去:“聊了些什么,怎會如
此熱烈忘了道心需靜如止水了”
顏秋白抬起頭看著他:“姜妍姐,我問清楚了,那季憂不是名額入宗的。”
“青云天下的世家之中當真有季姓”
“不,他其實是個鄉野私修……”
姜妍微微一怔,許久之后才反應過來:“私修可是死罪,怎么可能入得了仙宗”
顏秋白眨了眨眼:“據說他被發現的時候還年未弱冠,但已經是下三境圓滿了。”
顏秋白將自此從公輸仇那里聽來的事與他說了一遍,說是有天書院教習去招生,便見到有靈氣沖天云云。
姜妍出身世家,經歷過下三境的修煉,并看過家中稚童被長輩引導啟靈。
孩童時代心性不定,有些較為愚笨的,卡在啟靈這一步多年可能都無法靈光微照,就需要輔以丹藥及靈石。
而就算是出身世家,資源無盡,有無數丹藥可用,但想修到下三境圓滿也絕非易事。
所以聽說到顏秋白這么說,姜妍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那人竟然能憑借一己之力,私修到可以破
格入院的地步。
這等故事,她向來只在民間戲文之中聽說過。
姜妍詫異許久,最后回過神道:“原來是個鄉野私修,那豈不是比名額入院還不如名額入院最起碼說明此人出自官宦之家或是軍中,而鄉野私修便是連如此家境都沒有。”
顏秋白張了張嘴:“可他有世家。”
“你不是說他是鄉野私修”
“這季憂出身于豐州,就是此地,不久前他入了內院,在此建立了自己的世家,而且把豐州今年的稅奉降到了一成,所以云州和中州兩地每日都有百姓向此流竄,便是我們此行見到的那一幕……”
豐州貧瘠,沒有世家,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但豐州有外來的世家子弟再次設立仙莊,收繳供奉,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姜妍不禁有些疑惑:“他建立本土世家,掌控稅奉,那些外來的仙莊怎么會不攔他”
“攔了,然后他就殺了十八名通玄,還斬了一名融道,提著一堆人頭,渾身是血地進了豐州府……”
姜妍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心說你要不要看
看你在說什么。
枯坐深山,閉關悟道這件事,他們其實從小都在做。
少則一年,動則三五春秋,雖然每次出關都或多或少會聽到些新鮮事,但從未如今天這般聽到的那么離譜。
鄉野私修入院還能夠接受,但殺了無數同境,還越境殺了高境界者則是完全讓她難以相信。
且不說越境殺人這件事超乎了想像,就說那季憂的形象也明明是個人畜無害的書生樣貌,怎么會是這般狠人。
但看著顏秋白并無任何開玩笑的跡象,姜妍轉頭看向車邊的那道身影。
蔣月柔此時抬頭:“我想起來了,一年前我中途出關之時,確實聽過各種有弟子在說一鄉野私修入了天書院的事,原來是他。”
顏秋白點了點頭、
“不對,楚家次子楚河好像也是同年入了天書院的,七竅玲瓏體先天親近天道,那楚先甚至是玄元仙府親傳,怎么最后會是季憂入了內院”
“天書院秋斗,楚河只和他對了一場,兩只手就被他斬廢了。”
有些人看起來不猛,但聽起來卻很猛。
就好像穿著衣服不猛,但脫了衣服巨猛一樣。
以顏秋白口中所講述的故事來看,那玉面男子竟是一路逆流而行,殺破了一切的角色。
而隨著公輸仇的慷慨解惑,姜晨楓和霍鴻等人也對其有了耳聞,不禁將眉心皺起。
也就唯有謝晨宇、楚步天、錢俊等人,以及天書院的石君昊和蕭含雁并無反應。
太元初年,他們并未有長期的閉關,尤其是后面兩人,幾乎是看著季憂殺入了內院。
不過唯有體質傳代一事并未有人提及,主要原因是公輸仇從未說過。
因為天書院秋斗之后,他曾被叫去鑒主的云頂天闕,下山之時,丁瑤還特地囑咐過此事。
不過雖然不知道原因,公輸仇還是自己破了案。
丁瑤師妹應該是對季憂存有心思,想自己給他傳代,要不然也不至于避開鑒主專門交代此事。
“通玄劍斬融道,此事說出確實唬人,但其實也不值得炫耀。”
姜晨楓端起茶杯:“那些仙莊的融道境,都是靠著服丹苦熬才得以破境的,身軀都已經年邁,可以說水分極大,算不得什么跨境殺人,我倒是并不覺得如何意外。”
姜妍看向堂弟:“融道始終是要高于通玄的。”
“堂姐也許不知,我在通玄境時也曾戰敗過宗內融道境師兄。”
“還有此事”
“堂姐你長期閉關,動手時極少,殊不知在我們面前,有些虛假的融道其實不過是強一些的通玄上境,以歲月熬煉境界本就是一種極其可悲的事情。”
話音剛落,西北方向忽然有一聲巨響猛然響徹,如雷霆乍起。
剎那間,一股磅礴的氣勁好似沖破束縛的巨龍,氣勢洶洶地直上云霄,眨眼間就將萬里層云生生洞穿。
緊接著,搖曳的火光沖天而起,將半邊天際映照得一片通紅,瑰麗而又震撼。
見此一幕,先前關于季憂的討論戛然而至。
所有人都不禁抬起了頭,連那些使臣此刻都放下了碗筷,面色瞬間變得嚴肅了起來。
那巨響的源來,便是北境的寒鐵關。
季憂轉頭看向匡誠:“你留下,從此向西南而去,但千萬不要接近寒鐵關,見勢不對就跑。”
“季兄……”
“我會保證自己安全,爭取從雪域平安回來,你記得好好攢錢,據說妖族那里沒什么好吃的,我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很餓。”
匡城聽完向后退了一步,深鞠一躬:“季兄,一路平安。”
季憂微微頷首,旋即起身登上馬車。
鑲嵌于車廂之上的法器,源源不斷地釋放出磅礴氣勁,拉車的馬兒瞬間亢奮起來,在激昂的嘶鳴聲中四蹄生風,向著邊關一路狂奔。
隨著時間的推移,眾人終于抵達了邊關。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高聳至天、通體漆黑的城墻,宛如一頭蟄伏的巨獸,給人以無盡的壓迫感。
這根本不是普通人所修建的城墻,而是太古遺族敗落之后,由當世先賢攜舉天之力所立,其綿延無盡,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將其他種族隔絕在九州之外,長達千年之久。
還未等馬車行至城墻之下,車上便有十幾道靈氣如離弦之箭,陡然升騰而起,直上九霄,向著城頭疾馳而去。
季憂緊隨其后,仙袍在獵獵作響的風中翻飛,許久后在落月關的城頭,便覺一陣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
極目向下望去,眼前是一片無盡的迷霧,將一切都籠罩其中,而在迷霧之下則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之地。
此時的落月關的西側,狼煙與烽火四起,打殺之聲一片。
見此一幕,季憂的臉色不禁凝重了許多。
此番前往妖族,最好就是不要碰到任何的蠻族騎兵,所以司仙監是特地選了蠻族暫時熄戰的日子,愿意是希望他們可以隱秘地潛入關外。
就算路上遇到蠻族,最起碼不會致命。
但誰也想不到,蠻族會這么快又從十萬大山之中攻了出來。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他們此時出關,此行會有很大的幾率會受到戰火的波及,甚至可能會撞見蠻族軍隊。
錢果然沒有白花的,掌事院那顆壽桃買的一點也不虧,這是真的要賣命了。
季憂感受著遠處強悍的氣息,劍意已經開始微動。
下雨可以等待雨停,有風可以等風靜,但人族可以等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妖族態度不明,既沒有拒絕蠻族使團前往雪域覲見,也沒有拒絕人族使團此次北上來訪,就說明他們是在猶豫。
為何猶豫,想要什么,季憂不得而知,因為誰也看不透那位妖帝的內心。
但可以確定的是,聯盟與不聯盟,就在其一念之間。
季憂回過頭,于狂烈的西風之中看向身后那片貧瘠的大地,隨后起身落于墻下。
此時,無論使臣還是隨行北歸的妖族,以及方才并未上墻的修仙者都下了馬車,見他呼嘯而來,眼神里寫滿了詢問。
“外面發生了何事”
“無事發生,很安全,可以馬上出發。”
隊伍里的一眾人抬頭望向那火燒的長云,沉默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