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矮山上,駐守著兩萬人的金軍。
但現在,近兩萬三千巴魯營戰士,其實是在和一萬五千金軍作戰,完顏九斤手中還留著五千的預備隊。
倒霉的沖到完顏九斤大營前的巴魯營戰士,已經被全部殲滅。
不過,距離完顏九斤大營稍遠一些的金軍防線,已經岌岌可危了。
“增援!趕快通知完顏參政,速速增援!”
完顏九斤毫不猶疑地下達了命令。
他雖然不知道巴魯營的具體數字,但他這種身經百戰的大將,掃了一眼就知道,攻上來的敵軍當在兩萬以上。雙方的兵力差不多,戰力也差不多,一方有嚴酷的軍法和高昂的賞格,一方什么都沒有,這仗根本就沒法打!
此時不叫增援,非等著兵敗如山倒嗎?
另一邊,完顏承裕達到完顏九斤的消息,當機立斷,將身邊的一萬軍調到了矮山上,身邊只留五千軍守衛。
然后,又連發命令,調附近的金軍前來支援。
不過,野狐嶺的地形,固然使蒙古人騎兵的優勢無法發揮,但也限制了金兵的行動。完顏承裕短時間內他根本就調不來多少援軍。
當然了,一萬精兵的增援也不少了。
完顏九斤也把手中的預備隊只留下一千五百人,派三千五百人加入了戰場。
一下子,兩座矮山上,金軍就增加了近一萬四千的生力軍。
“殺!殺!殺!”
“大金鐵壁,萬夫莫開!”
“殺蠻子,保家國!”
隨著這近一萬四千的增兵,金軍士氣大增,吶喊聲此起彼伏。
畢竟直到現在,女真人還占著居高臨下的地利優勢。他們簡陋的營房,也能增加一定程度的防御優勢。
隨著這次增兵,金軍迅速挽回了頹勢,雖然無法將巴魯營趕出胸墻,但也不再后退,戰況陷入了膠著。
不過,完顏承裕能增兵,趙朔也能!
趙朔在桓州,留下了一千八百軍看守桓州牧監,以及保護桓州城。
現在他麾下,還剩下九千本部兵馬和汪古部的兩千軍,共計一萬一千人。
“全體將士下馬!隨我攻破獾兒嘴!”
隨著趙朔一聲命令,麾下一萬一千蒙古軍全部下馬,向著山頂發動沖鋒。
這一萬一千蒙古軍,有七千人負責攻向矮山上的其他方向,增援巴魯營。
趙朔則內披兩具西夏瘊子甲,外穿玄金冷鍛鎧,一共三重鎧甲,右手持巨盾,左手拿大夏龍雀刀,率領四千蒙古軍,攻向了那處巴魯營全部戰死沒有任何廝殺的所在。
此地,必然是金軍的大將所在,金軍矮山上的指揮部!
嗖嗖嗖!
轟轟轟!
完顏九斤主營的防御體系還未遭破壞,巨大的原木,床子弩,神臂弓,拋石車,強弓重弩,滾木礌石,金汁沸水……全部發威了。功夫不大,就給蒙古人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只可惜,巴魯營給完顏九斤的壓力太大,他將主營中的三千五百軍調走,只留下一千五百兵馬防御,這些防御武器的操控人數是不足的。
最前面的一千七百蒙古軍,僅僅傷亡了九百余人,就攻入了矮墻!
趙朔率領黑騎和飛鷹軍緊隨其后。
轟轟轟!
蒙古人攻入矮墻后,第一波攻擊,就是七百多顆火蒺藜,雖然這玩意兒的攻擊力不足,很難給金軍造成多少實際上的損失。但是,它們引燃了金軍的營房,將現場照得亮如白晝。
熊熊烈火,加劇了金人的恐慌。
那后面黑壓壓一片的蒙古大軍,更是給一千五百金軍造成了沉重的壓力。
“怕什么?女真勇士們,隨我殺敵!”
完顏九斤身為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女真悍將,從不怕以少擊眾,更不怕短兵相接。
完全可以說,野狐嶺防線的近四十萬大軍中,完顏九斤戰力第一!
他手持三十斤重的全鐵狼牙棒,率領一千五百牙兵,向著趙朔的方向直襲而來!
身穿這么拉風鎧甲的,不是草原蠻子的主將是誰?
很可能就是那所謂的草原第一勇士,蒙古駙馬趙朔。
完顏九斤要殺的,就是趙朔本人!
敵軍大將見了他,不但不逃跑,反而發起反擊?
“來得好!”
趙朔冷喝一聲,戰意昂揚,他腳下一踏,也猛然朝著完顏九斤沖了上去。
兩人相距大概四五米的時候,完顏九斤雙手持狼牙棒,借著沖鋒的慣性,扭動腰腹,仿佛開天辟地一般,朝著趙朔頭上砸去!
趙朔面對犀牛撞擊一般沖來的完顏九斤,沒有絲毫慌張。
無數次的戰場惡斗,早已讓他培養出了無敵的“勢”,論力量,他還沒遇見過對手。
所以哪怕完顏九斤用的是純鐵狼牙棒,趙朔也沒有絲毫退避,他左手持盾,往上一迎!
“澎!”
一時間,恐怖的悶響,伴隨著火花在戰場上擴散開來,震的人耳膜撕裂!
趙朔感到左手傳來一陣巨力,虎口、手腕還有小臂,微微有些發麻。
但也僅此而已。
他的身形沒有一絲變形和凌亂。
放在常人身上,可能早就被這一狼牙棒錘飛了。
而趙朔愣是靠力氣,硬接了下來。
不僅如此,在持盾硬抗狼牙棒的瞬間,趙朔右手的大夏龍雀,還劃出一道刁鉆凌厲的刀光!
“撕——!”
在趙朔和完顏九斤因沖擊分別往后扯一步之后。
一道血花也飆了出來!
“啊!”
完顏九斤一聲痛呼!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小腿處,被劃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的臉上以為疼痛有些猙獰,同時還帶著濃濃的難以置信。
因為剛才那一棒,他信心滿滿。
不知多少敵人,在戰場上被他這樣一狼牙棒錘的手臂骨折,口吐鮮血。有的甚至武器斷裂,當場被一棒子砸死。
他沒想到,對面這個蒙古人,竟然用盾牌硬接了下來,并且身形沒有一絲紊亂。更恐怖的是,此人竟然在硬抗他狼牙棒的同時,還用刀砍傷他的小腿!
這是怎么樣的力量和洞察力?
完顏九斤心里有些發寒!
然而他沒有時間震驚,趙朔已經調整好重心,猛然再次沖了上來!
大夏龍雀快準狠的劈向完顏九斤的脖頸。
哪怕有鐵甲護著脖頸,完顏九斤依然不敢硬接,他慌忙用狼牙棒進行格擋。
但是狼牙棒太重,他的動作又沒有趙朔的動作快。
所以趙朔的這一刀依然觸碰到了完顏九斤的脖甲和頭盔!
“呲啦!”
火花四射。
令完顏九斤瞳孔震顫的是,趙朔竟然趁著這接觸的一瞬間,用刀尖挑中他頭盔上的鎖鏈,隨后一個用力!
“框!”
完顏九斤的頭盔被挑飛了出去,脖甲也散落掉在地上!
完顏九斤慌了,他難以置信,自己竟然在交手的兩個回合,就落到了如此境地!
他看著對面那個穿著黑金色鎧甲的恐怖男人,知道自己猜對了,此人一定是鐵木真的女婿,草原第一勇士趙朔!
但是,他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尾,趙朔比他想象中要厲害得多,竟有如此恐怖的身手!
失去了頭盔和護脖的保護,完顏九斤一下子心里失去了安全感。
他下意識的想要后退。
然而他忘了自己的小腿被砍出了傷口,身體一個踉蹌。
而趙朔的動作沒有一絲滯澀,仿佛早就料到了完顏九斤會露出這樣的破綻。
他身體鬼魅的一個轉身,繞到完顏九斤的側面,隨后抬腳,一下子踢在完顏九斤后腿膝彎處!
本就受傷的完顏九斤,哪里能扛住趙朔這一腳?
頓時左腿一軟,單膝跪倒在地上。
剛跪下,完顏九斤就慌了。
他的心頭被死亡的陰影籠罩!
武將的直覺告訴他,有生死危機!
完顏九斤一側頭,果然看到一抹冰冷的寒光,像是黑夜里的毒蛇一般,朝著他的頭顱砍下!
來不及調動右手的狼牙棒,完顏九斤下意識的抬起自己的左臂,想要擋住刀光。
他身上的鎧甲乃是精良的冷鍛甲,正常情況,應該是可以擋住蒙古刀的劈砍的。
然而,他面對的,是趙朔。
趙朔手里的,是大夏龍雀刀。
“鏘——!”
一聲銅鐵被劈開的聲音響起!
完顏九斤的大半個左臂,直接被大夏龍雀斬斷!
因為完顏九斤左手的格擋,趙朔的這一刀威力被削弱了許多,軌跡也有所改變。
本來是砍完顏九斤脖子的。
這下往上移了一些,直接從完顏九斤的后腦,順著太陽穴、眼睛,砍了下去。
一刀,完顏九斤左臂斷了。
半個腦袋,也被削出了一個槽!
一時間,鮮血和腦漿順著槽口,迸裂出來。
完顏九斤半跪在地上的身體,半個眼睛瞪著,挺了兩三秒,隨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啊!九斤將軍戰死了!”
“蒙古人殺了完顏九斤將軍!”
“快跑啊!”
完顏九斤身為近四十萬大軍中最強悍將,在金軍中的威望相當高,他這一戰死,身后的一千五百牙兵,竟有崩潰之勢。
不過,完顏九斤的監軍蒲鮮萬奴,也不是好惹的。
在之前南宋的開禧北伐中,蒲鮮萬奴以右翼都統的身份領軍,一戰就斬首宋軍兩萬余,獲戰馬雜畜千余匹。
在歷史記載中,蒲鮮萬奴更是叛金自立,在遼東建立了東夏國。
“擋住!擋住!丞相的援軍馬上就到!”
蒲鮮萬奴連砍了十幾顆腦袋,指揮一千五百金國的精銳步軍,完全用人命來填,死死守住了大營一刻鐘。
在這一刻鐘中,完顏承裕將隨完顏匡而來的五百侍衛親軍調了上去,并且派出了三千親衛,迎戰趙朔的突襲。并且將一萬剛剛從附近調來的金軍,全派出去,增援矮山,身邊只留下了一千五百軍。
換句話說,完顏承裕已經被趙朔打的沒有了任何余力,戰局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也正是在這時,木華黎率領的偷襲隊伍,登上了崖頂,將駐守崖頂的三百金軍全部殲滅。
“阿朔干的好!”
木華黎一搭眼,就知道現在的金軍逼得多么捉襟見肘,發出了一聲贊嘆。
然后,手中的重鐵槍前指,道:“將士們,隨我廝殺!”
“是!”
三千精銳蒙古軍,緊隨木華黎之后,從側翼向著破獾兒嘴的金軍營地,迅猛沖殺。
“好!阿朔和木華黎,都是好樣的!金狗這次,死定了!”
鐵木真見狀,心情大悅,傳旨道:“全軍下馬,隨我沖鋒!”
“沖啊!殺啊!”
“殺金狗啊!”
“攻破獾兒嘴,躍馬中都城!”
四萬余蒙古軍全部下馬步戰,在鐵木真的率領下,加入了血腥的戰局。
“頂不住了!完顏參政,兄弟們實在是頂不住了啊!”
如果說,面對趙朔的三千軍,蒲鮮萬奴這個梟雄人物還能咬牙硬抗的話,面對蒙古人四萬余生力軍的加入,蒲鮮萬奴就完全絕望了。
他舍下了仍在作戰的大軍,急匆匆到山谷中來見完顏承裕。
“頂不住了?怎么可能頂不住?”
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整個野狐嶺防線,我投入了四萬五千大軍,又有著地利的優勢。草原蠻子能有多少人?他們還得在烏沙堡、烏月營還有撫、昌、桓三州留守著重兵呢!”
蒲鮮萬奴道:“他們應該是根本就沒在這些地方,留守多少兵馬。蒙古人在獾兒嘴投入的兵力,絕對超過八萬!非但如此,他們還出奇兵,從旁邊的懸崖登上,從側翼對咱們進行突擊。這種攻勢,咱們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啊!”
完顏承裕和蒲鮮萬奴哪里想得到,蒙古軍的作戰方式,和古往今來所有大軍完全不同。
蒙古軍的總兵力太少。
如果攻下一座城池,就駐守重兵,那很快用于進攻的兵力就不夠了。所以,他們只會留下極少的人守城,或者直接屠城。
然后,一直集中主力,向前猛攻。
要不是撫、昌、桓三州的馬監太重要,牲畜太多,又帶不走,連這幾千兵馬都不會留下,頂多留下兩三百的守軍。
至于說,后面的城池被敵軍偷襲,斷了后路怎么辦?
那就斷了唄,回軍的時候再攻打,然后屠城報復也就是了。
這就是蒙古軍對自己戰斗力的自信了,他們不相信,有什么敵軍能夠將他們的退軍之路截斷。
無論是蒲鮮萬奴還是完顏承裕,都對蒙古人這種如同蝗蟲一般,不要后方一往無前的戰法,完全不了解,更是極為不適應。
完顏承裕完全錯算了蒙古人的進攻兵力。
蒲鮮萬奴要是不是親眼看見,也絕對不會相信。
完顏承裕是了解蒲鮮萬奴的能力的,此時不信也得信了。
他馬上就慌了手腳,道:“那咱們怎么辦?”
“完了!獾兒嘴防線完了!野狐嶺防線也完了!咱們快走,晚了您和我都得被蠻子們釘了木驢。”蒲鮮萬奴催促道。
其實,這個時代漢人對蒙古人和女真人的稱呼,都是韃子。
但是,女真人總不能罵蒙古人韃子,連帶把自己也罵了吧?所以,都是罵蒙古人蠻子,鄙視其文明程度。
“好!咱們馬上走,去澮河堡!”
現在金國周圍的兵馬,又有五百援軍趕到。
完顏承裕馬上做出了決斷,在兩千軍的護衛下,向南方的澮河堡逃竄。
“完顏參政,那老相國怎么辦?”西北路招討使粘合合打低聲提醒。
原來金國的西北線,只駐守著十萬大軍,主帥是西北路招討使粘合合打,副帥是西北路安撫使完顏九斤。后來增兵至四十萬,才由完顏承裕和獨吉思忠坐鎮。
現在,很顯然,粘合合打是僅次于完顏九斤的全軍第二號人物。
他口中的老相國,自然就是昏迷不醒的完顏匡了。
完顏承裕微微咬牙,道:“把老相國綁在馬上帶走!絕不能讓老相國,受蒙古人所辱!”
“呃……是。”
粘合合打當然明白,以完顏匡的身體狀況,被綁在馬上跑路,要不了十幾里就得咽氣。
但是,現在能怎么辦?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別說是活的完顏匡了,就是死的完顏匡被蒙古人訂了木驢,金國都丟不起那個人。
還有,前線敗了也就算了,連帝國首相都被蒙古人訂上木驢,會給金軍的士氣帶來怎樣的打擊?
天都要塌了!
所以,粘合合打稍一猶豫就躬身領命。
簡短截說,完顏承裕、粘合合打、蒲鮮萬奴,將完顏匡綁在了馬背上,在兩千軍的護衛下,向著南方的澮河堡逃竄。
他們這一逃,頓時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完顏承裕跑了!”
“咱們敗了!”
“快跑,晚了就得被蒙古人砍了腦袋!”
“回老家!不給女真人賣命了!”
金軍倉惶的聲音此起彼伏,舍棄了獾兒嘴的大營,倉惶向著后方逃竄。
他們的逃竄,又帶動了附近防線的總崩潰。附近的防線,又帶動了更遠的防線……
到了第二天中午時分,金國五百里野狐嶺的野狐嶺防線全面崩潰,金兵們舍了建立好的營寨,舍了囤積的大量物資,向著后方狂奔而去。
金軍的正規軍,還想著去澮河堡和完顏承裕匯合。
那些可憐的簽軍,則對金國沒有任何忠誠度可言,向著各自家鄉的方向狂奔。
此時的蒙古軍已經進了黑風口,清除了堵死谷口的鐵鏈車,道路重新暢通起來,可以騎馬作戰了。
鐵木真一聲令下,全軍短暫休息之后,分兵數十路。
一半的人分別打打掃五百里野狐嶺防線的戰場,另外一半人圍追堵截,務必盡可能的金軍留在逃亡的道路上。
七日后,此戰的戰果就統計出來了。
“我軍共俘敵十三萬五千六百四十七人,其中金國正規軍三萬七千五百八十六人。
另外,繳獲鐵甲十三萬七千余具,甲騎具裝兩千四百三十七具,床子弩一千七百具,神臂弓五千三百具……
金兩萬三千兩,銀十七萬八千兩。
其余帳篷、營帳、旗幟數量太多了,還沒清點清楚。”
忽難抑揚頓挫的聲音,在鐵木真的金帳內響起。
眾蒙古大將,聽說這么多收獲,都面現喜色。
鐵木真道:“野狐嶺一戰,是決定我大蒙古帝國命運的關鍵一戰,全賴趙朔駙馬和萬戶長木華黎力戰,將士們奮勇殺敵,才能取得如此輝煌的勝利。此戰就不能按照大扎撒的規定,來分戰利品了。”
他特意不對趙朔習慣性地稱“阿朔”,表明了對野狐嶺之戰的重視。
頓了頓,待諸將完全消化了這個消息之后,鐵木真才繼續道:“此戰,我只拿全部戰利品的兩成。剩下的七成戰利品,趙朔駙馬拿三成,木華黎拿一成半,剩下的三成半,由其他人平分如何?”
“成吉思汗英明!”
“沒有意見!”
“這個分法非常公平!”
眾蒙古貴人紛紛點頭。
本來嘛,木華黎是萬戶長,就算先由鐵木真抽分三成,剩下的平均分配,也該拿一成的戰利品了。現在,人家木華黎冒著奇險,率三千精銳登上崖頂偷襲敵軍,才比正常情況下多半成的收入,真是一點都不多。
趙朔就更不用說了。
攻破獾兒嘴的絕對主力。
他手下的近兩萬巴魯營戰士,現在只剩下了九千。
就連麾下的草原戰士,都傷亡了一千四百多人。
他還陣斬了女真悍將、大金西北路安撫使完顏九斤。
這么響當當的功績和貢獻拿出來,誰敢說這三成的戰利品拿的多了?
再說了,野狐嶺一戰,是和金國大軍打,也就是繳獲一些鎧甲兵器什么的,有多大的意思?
到了后面的躍馬中都,才是真正的大豐收之時!
所以,諸將不但沒有任何意見,甚至有人提議,趙朔的駙馬所得實在太少。中都之戰的戰利品,要給趙朔駙馬多分上半成,以做補償。
鐵木真從善如流,接受了大家的建議。
然后,鐵木真又宣布殺牛宰羊賜酒,慶祝此次大勝,金帳內一片歡聲雷動。
當然了,蒙古軍要想攻到中都,得先攻破澮河堡。
完顏承裕敗退到那里后,收攏殘兵敗將,現在澮河堡內有五萬六千余的守軍。
今日,澮河堡又來了一萬援軍。
不是正規軍,而是十幾位地方土豪的私兵,由宣德縣縣令奚烈端率領。
當此天下大亂的時刻,地方上的土豪看到了機會,要在這亂世中建功立業,封侯拜將。投奔誰呢?相比兇狠殘暴、語言都不通的蒙古人,這些地方土豪更傾向于大金朝廷。
宣德縣縣令奚烈端也是個人才,聽聞完顏承裕兵敗野狐嶺,將這些土豪聚攏在一起,帶著無數糧草,來澮河堡雪中送炭。
不過,完顏承裕沒有讓這些所謂的援軍入城,而是令他們在城外扎營。
他只允許宣德縣縣令奚烈端,率領那十幾個土豪,入城來見。
奚烈端一見完顏承裕就心頭大震。
兩個月前,完顏承裕走馬上任,途徑宣德縣時,他是見過完顏承裕的。那時候的完顏承裕剛剛過了五十歲,滿頭烏發,精神矍鑠,聲若洪鐘。
而現在的完顏承裕卻是頭發花白相間,至少一半是白的。
臉上更是多了無數皺紋,嘴唇干裂,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說他六十多歲了都有人信。
看來,野狐嶺戰敗,對這位完顏參政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奚烈端盡管如此想,但以他的身份,連對完顏承裕說安慰的話都是不夠資格的。
“下官介紹一下,這位是……”
見禮已畢,奚烈端滿臉賠笑,準備將這十幾個土豪介紹給完顏承裕。
一萬雜兵也是兵啊,得把這十幾個土豪安撫好不是?
不過,完顏承裕微微擺手,道:“不必介紹了。軍情緊急,現在本參政,只問你們一件事。”
“參政您說,下官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呃……”
話到嘴邊,完顏承裕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艱難的開口,道:“你們都是本地人,熟悉本地的地理。除了官道之外,有沒有什么小路,通往……通往宣德縣。”
奚烈端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所有土豪面上都是極度的驚愕之色,現場一片安靜。
好好的官道不走,完顏承裕非走通往宣德縣的小路,能有什么目的?
無非是怕蒙古大軍殺過來的時候,被蒙古人在官道上圍追堵截抓了俘虜,要從小路逃走唄。
好么,大家伙懷揣著一顆滾燙的熱心,來幫他守澮河堡。還指望著,守住澮河堡后,大金朝廷給大家封賞呢!現在還沒打呢,完顏承裕就想著逃了!
那大家來救援澮河堡,不就是一群傻瓜嗎?
完顏承裕本來問完了這句話,還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拿起一本書翻看,掩飾面上的窘狀。
但是,耳聽沒人接話,他可就惱羞成怒了。
完顏承裕直接長劍出鞘,直橫在了奚烈端的脖子上,惡狠狠地道:“快說!通往宣德縣的小路,到底怎么走?不說的話,我宰了你!”
“下官雖然是契丹人,但也知道忠君愛國的道理。”
面對完顏承裕的威脅,奚烈端再無剛才小心巴結的模樣,面色肅然,道:“不怕告訴你,通往宣德的小路,下官知道。但是,完顏承裕你貪生怕死,只想逃命……啊!”
話剛說到這,完顏承裕狠狠一刺,直接刺入了奚烈端的心窩!
這個忠于金國的契丹官員,當場喪命。
然后,完顏承裕持劍惡狠狠的向一個土豪指去,道:“你說不說!不說的話,跟奚烈端這條老狗一樣的下場!”
“我說!我說!”
那土豪沒拿金國一文錢的俸祿,能對金國有什么忠誠?此次增援澮河堡,不過為為了“富貴險中求”罷了。
當即,老老實實,將那條小路怎么走,告訴了完顏承裕。
完顏承裕當然知道,剛才做的事情很不光彩,只是他被蒙古軍嚇破了膽,實在想保全自己的性命罷了,
他不想再看到這些土豪,擺了擺手,道:“澮河堡自有朝廷大軍鎮守,穩如泰山,不需你們這些鄉民添亂,你們回去吧。”
“是,是,是。”
完顏承裕不想再見這些土豪,土豪們還不想再見他呢,趕緊告退。
“大哥,咱們回家吧!”
出了澮河堡,史進道垂頭喪氣地對自己的兄長史稟直說道。
史秉直很多人不清楚,但他的兒子史天澤就著名多了。
歷史記載中,北方漢人最大的軍頭之一!
數得著的漢軍世侯!
史天澤率軍擊敗金將武仙,又俘殺抗蒙紅襖軍將領彭義斌。歷授五路萬戶、河南等路宣撫使、中書右丞相、樞密副使等職。又從征阿里不哥,平定李璮叛亂,與伯顏同任中書左丞相。
正所謂“出入將相五十年,上不疑而下無怨”。
此人一生謹慎,多謀善斷,料敵用兵,主張攻心為上,力戒殺掠,被很多人比作郭子儀、曹彬一樣的人物。
當然了,現在的史天澤年僅十歲,家中還是他的父親史秉直做主。
史秉直,也不過是永清縣一個土豪罷了,手下有八百私兵。
永清離得澮河堡可不近,有五百多里。
蒙古剛剛入侵金國,史秉直就憑著靈敏的嗅覺,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急匆匆打通關系,率領八百雜兵趕到宣德,得知了大金野狐嶺兵敗的消息。又好不容易打通了奚烈端的關系,來澮河堡見到了完顏承裕。但他做夢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熱臉貼了人家大金朝廷的冷屁股。
“回個屁!”史秉直恨恨地道:“五百多里地呢,好不容易過來了,咱們還回去?”
“那咱們接下來,怎么辦?”
“怎么辦?太好辦了!”
雖然周圍都是自己人,但史秉直還是壓低了聲音,道:“這天下又不是只有一個朝廷。金國朝廷不要咱們,咱們投蒙古!”
“投蒙古?那咱們的家人怎么辦?”史進道滿臉猶豫之色。
史秉直道:“誰知道咱們投了蒙古了?有什么證據?就算此事泄露了,憑咱們家在永清幾百年的經營,拖延幾天毫無問題。待蒙古人破了澮河堡,前面一馬平川,馬上就是天下大亂之局。咱們再派人,偷偷把家眷接來,也就是了。”
史進道還是有些擔憂,道:“咱們連蒙古話都不會說,人家能信任咱們嗎?”
史秉直卻充滿自信,道:“也不是所有蒙古人,都不會說漢話。我已經打聽清楚了,那成吉思汗駕前第一猛將,駙馬趙朔,就是漢人之后。他還把咱們漢人的文字,融入蒙古文字之中。
這樣的人,肯定會說漢話。他自己就是漢人,難道還會嫌棄咱們?”
“也是哈!”史進道眼前一亮,道:“說不定,因為咱們是漢人,趙朔駙馬會高看咱們一眼。”
史秉直微微搖頭,道:“這種投機取巧的事情,你就別做夢了。那趙朔駙馬如果對漢人特意高看一眼,蒙古人也容不下他。只要能給咱們公平待遇就行,功名但在馬上取,咱們要靠一刀一槍殺出來的功勞,受駙馬重用。”
史進道道:“那咱們現在就往北,去投駙馬趙朔?”
“不著急。”史秉直剛才一直是低聲說話,現在就直接伏在了史進道的耳邊,道:“憑著這幾百雜兵,駙馬能看得上咱們?見駙馬之前,咱們得先準備一道大禮。”
“什么大禮?”
“完顏承裕不是要走小路嗎?咱們就埋伏在那條小路上,活捉了他,作為給駙馬的見面禮!”
在原本的歷史上,史秉直是在蒙古人第二次入侵金國的時候,才主動帶著手下的兵馬和家屬總共數千人,去涿州加入了木華黎的麾下。
現在,趙朔改變了歷史,史秉直投奔的目標改成了他,還想準備拿完顏承裕作為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