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決定明天一起去打探,劉宏宇等人倒是也不再推辭留下過夜。
當晚用過晚飯之后,劉宏宇等五人就分別住進了收拾出來的兩間廂房,床鋪不夠但被褥倒是夠,打個地鋪也能解決問題,而趙辰羽的家仆今晚則同他一起住一屋。
比起當初什么都讓家仆動手,如今的趙辰羽很多事也是親力親為,打掃屋子這種事也是一起動手,就像之前的晚飯一樣,客人不可動,但他這個主人則一起燒水煮飯干活。
用趙辰羽自己的話說,以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在襄陽,他這個武陵的趙郎君什么也不是,有什么資格擺架子裝闊綽呢?
兩個女孩自己在那邊屋中整理,這邊小文他們還在和趙家仆人在一起整理床鋪,而劉宏宇在那翻著書箱招呼趙辰羽過去。
“啟銘先生,您過來一下!”
隨著相互熟稔之后,加上又有莊霖這層關系,劉宏宇等人對趙辰羽的稱呼也變了。
趙辰羽袖子還卷著,見劉宏宇呼喚便走了過去,卻見后者從書箱里面翻出一個桃來。
穆宏文他們在一邊看到了,頓時相互看一眼笑了笑。
“桃子?這桃看起來好鮮嫩啊……”
走到書箱前的趙辰羽見劉宏宇把桃子遞過來,便也下意識在身上擦了擦手后接過,打量了一下只覺得這桃子就像剛摘下來一樣,顯得極為新鮮,而且拿在手上也沒什么絨毛的樣子。
“啟銘先生,這桃生得特殊,滋味也極佳,還有滋補之效,別的地方少有,乃是我們家鄉之物,家師以前還叮囑過,若有機會,摘桃子給您帶去嘗嘗……”
說著劉宏宇補充一句道。
“只是本以為你在武陵,不成想到了襄陽,路途遙遠之下難以保存,便只剩下這一個,還請先生快吃了吧!”
“子安先生讓帶的?”
“正是,還請先生勿要辜負家師一片好意,也勿要嫌棄此禮單薄!”
聽到劉宏宇這么說,趙辰羽趕忙擺手。
“唉,怎會嫌棄呢,這桃子看著誘人,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見趙辰羽要把往懷中一放,沒有立刻吃的打算,劉宏宇便又笑道。
“還請啟銘先生就在這吃了吧,不然我不安心!”
“現在?還沒收拾好呢!”
那邊的小文趕忙道。
“已經整理好了,啟銘先生您還是吃了吧,這真是夫子說的,而且您現在不吃,我們還怕您忘了,到時后面便宜了老鼠!”
“是啊啟銘先生,這桃子特殊,我們那結得也少,說句自夸的話,那是千金不換呢!您就現在吃了吧!”
高然也這么說一句。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趙辰羽便也不推脫了,左右就是個桃,但他看看小文和高然又說了一句。
“要不還是讓孩子吃,一些個果子我總是有的。”
“唉,我們都吃膩了!”“對啊,本來就是給您的!”
“啟銘先生您讓我吃的話,夫子知道了一定責罰,大師兄會告狀的!”
劉宏宇咧咧嘴白了小文一眼,但也沒說什么。
趙辰羽看了幾人一眼,見那邊家仆也在笑著,便也笑了笑不推辭了,不過卻并未馬上去咬,竟是直接將桃子掰開了一部分。
霎時間,一股濃郁的傾向從桃子之中迸發出來,頃刻間已經香飄滿屋……
劉宏宇看得一驚,袖中掐訣一指,那從趙辰羽指尖滴落的桃汁紛紛在落地之前轉彎,繞了一個小圈被匯聚起來,而桃子的香氣也沒有飄出屋子。
“這么香?這什么桃?”
趙辰羽也是被這香味嚇了一跳,比那花樓女子的胭脂水粉還要濃郁,卻又清新怡人并不沖鼻。
這是一個果子啊,又不是一朵花,就算是花也發不出來此等香味吧?
“啟銘先生,勿要浪費了!”
“呃,是是,來阿才,你我主仆二人今日分食此桃!”
說著趙辰羽已經將手中那沒有帶著桃核的小半個桃子遞給仆人,后者本就已經在連連咽口水,此刻哪里還會推辭,直接就伸手接過。
“多謝公子,那我不客氣了!”
說罷那家仆直接一口咬向桃肉,頓時果香清甜充斥口腔。
“嗯……好吃……”
趙辰羽也忍不住了,再看了一眼劉宏宇,見他笑著點頭,便也對著桃子啃食起來,吃的嘖嘖有聲贊不絕口
“果然別處難有,果然味美非凡啊!”
劉宏宇看準時機,手指在袖中朝著趙辰羽一指,剛剛收集的那些桃汁在空中轉了一個弧度,直接落入趙辰羽的口中,隨著他吞咽的動作一同入了他肚子里。
趙家主仆二人吃完桃子,一個不斷吮吸著桃核,一個則吸溜一下手指,都顯得意猶未盡。
而且吃了這桃,兩人腹中也有種暖暖的感覺,身上的疲憊感也不知不覺一掃而空。
“唉,可惜了我沒在武陵,你等只保存了這一個桃子……不知今后還有沒有機會再吃得到?”
趙辰羽這么問了一句,劉宏宇想了下搖了搖頭。
“非是我等吝嗇,只是此桃開花結果都甚為難得,不知何時再有了!”
“是么,那實在是可惜……”
“這桃核啟銘先生不要丟了,這桃比較特殊,這桃核也有妙用,日曬或者炭炙干燥之后做個核雕花籃,小兒佩戴可以止驚!”
趙辰羽點頭記下,但隨后就是微微一愣,忍不住問了一句。
“小兒佩戴可以止驚,此功效屬實?”
劉宏宇點了點頭。
“此醫道玄奇之理蘊藏其中,具體的我也并不清楚,但家鄉以此桃核雕花籃,專克小兒驚厥虛癥,屢試不爽!”
“哦,原來如此!”
趙辰羽點了點頭,也下意識抓緊了手中的桃核。
第二日清晨,趙辰羽起床之后只覺得神清氣爽,包括昨天摔打和一些往日的身體酸痛也不翼而飛。
不過今天還有事情要做,趙辰羽便也早早起床,但劉宏宇似乎更早,已經洗漱完畢在等他了。
這次出門不帶其他人,兩人各自留下叮囑,在不久后一起離開。
趙辰羽先去郡城衙門看了看,他這個文學掾平日里存在感極低,根本沒有人在意他,想要曠工都不需要與人去說。
見一如既往,趙辰羽便帶著劉宏宇直奔萬丈佛光寺。
晌午時分,兩人出了襄陽城南,出城不過一里地,就看到了那一片頗具規模的佛寺,而兩人周圍也多得是走向那個方向的人,多半也是去上香的。
待到近了,那佛寺的規模就顯得更為驚人,最為顯眼的就是寺院方向有一座七層高塔、描金的塔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得更有一種佛光神圣之感。
“那就是萬丈佛光寺,荊襄一代的人都認這里,上至世家豪門,下至黎民百姓,多得是人來此燒香……別看是一座佛寺,只是一群清修的和尚,但關系可非同小可!”
趙辰羽這么說著,劉宏宇也神色鄭重。
“就怕不是什么清修的和尚!”
趙辰羽也沒說什么,帶著身邊這位后輩隨著香客一起走向寺院大門。
附近更是早已經停滿了馬車,更有一些車馬正在停泊,所來香客之中不乏那些衣著光鮮的富貴人家。
到了這里,一股濃郁的香燭味已經撲鼻而來,不只是常人能嗅到的香燭味道,劉宏宇更是知道有許多散溢的香火味,足見此地香火是何等興盛。
“佛光寺供奉諸多佛陀,其中兩座主殿供奉的是天音二相菩薩,一座男相殿,一座女相殿,寺中不光有和尚,也有尼姑,分管二殿……”
“和尚與尼姑同廟而居?”
劉宏宇詫異了一下。
“這不合理吧?”
“確實有些不合理,不過這佛光寺就是這樣,不過一會我們進去,表現得敬畏一些!”
“嗯!”
兩人說話間已經隨著香客們一起進入寺院,里面人不少,但卻并沒有太過嘈雜喧鬧,顯然是香客對佛家清凈之地的敬畏。
來來往往的人都去各殿燒香拜佛,也有寺中僧人維持一些秩序,看起來一切都十分正常。
甚至劉宏宇如今的法眼也看不出什么,始終是一片佛光祥和的樣子。
若非早已經認定了有問題,怕是劉宏宇也會忽略這里。
待到寺院中心位置附近的偏園中,趙辰羽終于找到機會,尋到幾個看起來比較空閑的僧人,便給劉宏宇一個眼色,自己匆匆走了上去。
“幾位師傅有禮了,在下乃至郡城文學掾趙辰羽!”
“哦,原來是趙施主,可是有什么事?”
和尚們也不敢怠慢,大小是個官,回禮說話也客氣。
趙辰羽便帶著笑容道。
“我曾經在城中喝茶時聽聞,靜空,靜能兩位大師佛法高深,能為人排憂解惑,在下近年來自覺失意,想要找兩位大師解惑,不知何處可以尋得?亦或者,幾位是否方便引薦?”
說著,趙辰羽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兩小吊錢,藏在袖中朝著為首的和尚遞了過去。
那和尚起初詫異對方伸手過來做什么,但觸碰到趙辰羽大袖中的兩吊錢,頓時眉開眼笑,順勢接過藏入僧袍中。
“趙施主乃是地方官員,只有憂民思國,又心計教化,才會有此神傷,不過不巧的是,靜空與靜能兩位師叔有事外出了,怕是短期內回不來……”
劉宏宇在后面稍遠處看著趙辰羽與幾個和尚聊天,從最初的有些客氣,到后面的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心中也不由暗暗驚嘆。
這人還真有點能耐,雖然是塞了錢,可若換做是自己,只怕擠不出什么好臉色,至少絕對做不到他這樣。
趙辰羽讓劉宏宇站的位置也講究,離得略遠卻也能聽到他們的對話,又不至于讓幾個和尚不自在。
等到那邊聊完,至少已經過去了一刻鐘,趙辰羽對著和尚行禮,僧人也是回禮說著客氣,隨后欲要帶著前者一起入后院。
趙辰羽招呼了劉宏宇一聲,后者微微一愣,趕忙也走了過去。
“哦,這位就是你后輩吧,果然也一表人才啊!”
和尚看著劉宏宇的樣子,真心實意地贊嘆一句。
趙辰羽因為頹廢好一陣子,加上年齡確實也大幾歲,如今看著倒是有些滄桑,而劉宏宇的面容擺在邊上確實像是親戚家晚輩。
劉宏宇行禮客氣一句,之后一起進入后院。
這是剛才趙辰羽向熟稔之后的和尚爭取的,可以帶人入后院逛一逛,若是換成別人,絕非使了銀錢就行的,身份地位和銀錢都要,還得講求一個“緣法”。
不過憑借趙辰羽的手段,劉宏宇和他一起就這么進去了。
這讓劉宏宇又不由在心中遐想,以趙辰羽的這種能耐,他在官場還能失意?
不過很快,劉宏宇就被后院的一些情況吸引了視線,路過女相殿一側的禪房等地,他看到了存在少量身穿僧袍的年輕女子甚至是少女,并且她們根本沒有剃度。
見到劉宏宇被那些比丘吸引目光,領路的僧人笑著道。
“劉公子年輕氣盛啊……”
“呃,晚輩不敢,不過大師,晚輩冒昧問一句,這些……這些師太,似乎沒有剃度?”
劉宏宇表現得有些忐忑,一邊的趙辰羽也面露好奇,他對這里了解還沒那么深。
而那幾個和尚卻是不以為意,笑著解釋。
“這些本也不是比丘,只是有緣法的孩子在此照浴佛光,既有女子也有男子,跟隨寺中僧尼短暫修行一段時間自會歸家,能祈福,能消災,能解厄,能納福啊……“
劉宏宇聽著覺得怪異,一邊的趙辰羽也微微皺了皺眉。
不過不同于趙辰羽,劉宏宇畢竟不是普通人,視線落到其中一些身影上,左手藏在袖中掐算一番,結果卻令人有些詫異。
這些人并未有任何受到脅迫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