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陳兆虎墳頭祭拜一番后,李季安靜等赤石散人歸來。
期間在聚集地內逛了一圈,很多房屋都已空置,街邊再無往昔懶洋洋曬太陽的老漢,亦無嬉戲打鬧的孩童。
除了一些舍不得墮龍嶺豐富的妖獸資源的青壯狩獵者外,大部分都早已經離去。
便是陳兆虎當年頗為自豪的大宅院,多年無人居住維護修葺,也早已經破敗。
“前輩,晚輩有心加入家族,不知前輩可有指點?”
“陳二叔,爹說過,你們是他的仙引人,他初入此地,若無你們指點,很難踏上仙途,所以,切莫再如此姿態了。”盡管已經說過多次,陳青靈依舊不改。
修行界修為為尊,達者為先的觀念,很難改變,特別是陳青靈這般在聚集地艱難掙扎出來的底層修士。
“李大哥知恩圖報,品性高潔,我們兄弟倆感激不盡,但,規矩不能破。”陳青靈恭敬道。
李季安笑著搖搖頭,不再糾結此結,不過,對于其所言有些不解:“赤石道友是何意?”
蒼云州內散修收徒,雖然有些是抱著找個打雜仆役的心思,但大多還是會將其當做傳承對待,若無重大矛盾,不會輕易中斷這層關系。
“師父他老人家對此沒異議,也支持我。”
“嗯?那你為何如此?”本以為陳青靈與赤石散人有了間隙,或是被逐出師門之類,不曾想聽其言語,似乎還挺和諧的。
陳青靈臉上泛起一絲無奈:“前輩有所不知,師父是個誠信之人,亦是一位好的長輩,當年承諾兄長照顧我,便一直如此,無數次救我于危難,只是……其秉性和行為,晚輩實在看不到希望……”
聞言,李季安也不禁苦笑。
前世離開顏家前,就曾聽陳兆虎抱怨過。
后悔將陳青靈托付給赤石散人。
整日不是鉆深山,就是打野洞。
“師父愛好探索遺跡,尋訪古墓,晚輩最初是很向往的,畢竟機緣多……但,時至今日,晚輩終于看明白,師父他老人家和尋常修士不同,他并非為了修行機緣。
而我如今年歲已高,壽元無多,也斷了再進一步的希望,若再如此,我陳家一脈,徹底就斷絕了仙途之望。
沒見前輩今時今日的成就前,晚輩還有所動搖,但是此刻,心意已決。”陳青靈堅定道。
對于他的決定,李季安能理解,是從自己身上看到下一代的希望。
不過,他捕捉到其話中其他信息:赤石散人尋訪古墓,探索遺跡,不是為了修行機緣?
“不為修行資源,為了什么?”李季安詫異道。
來此界七十多年,對于荒原情況,他已經了解。
此地之所以沒有被上宗大派所占,主要還在于五百多年前開荒的成果。
幾乎以散修墓葬居多,少量家族遺跡,且靈脈也一般。
猜測此地上古年間也不是太好的去處,除了零星散修墓葬,難有太大收獲,相對其內存在的二階妖獸,風險和收益不成比例。
“晚輩也不知曉師父到底在找什么,而且師父明顯也和正常修士不同,或許真如傳言那般,師父常年深入古墓,被陰煞侵蝕了識海,導致神智出了問題吧。”陳青靈絲毫不顧忌的說道。
此也能側面反應李季安對于赤石散人的信息搜集情況,其出現在荒原大眾視野一百多年里,從未對人出手,便是那些年被鄭家追殺,也幾乎都是跑路。
除了偶爾出入聯合坊市采買一些荒野求生物資外,大部分時間在墮龍嶺深處。
對其它人都很和善,哪怕是聚集區的凡俗相見,也都是和和氣氣。
這些信息是李季安此世在顏家那些年里,一點點搜集到的。
也正是基于此,此番才做出親自來結交赤石散人的決定。
沉默片刻,李季安略過此話題,對陳青靈建議道:“若想要進入家族,傳承后代,荒原如今局勢混亂,不是好去處。”
陳青靈如今止步練氣中期,在荒原家族中算得上中堅力量,而且他以外姓入族,這般時節肯定逃不過一線拼殺的命運。
而其年齡,以及這些年跟隨赤石散人的經歷,很難活下去。
不過,李季安明白其問自己此話的意圖,是想要幫他給顏家通個氣,避免上前線。
但他卻不能。
顏家不是顏清婉一個人的顏家,他若真開口,便是讓顏清婉為難。
而且兩年前顏清婉傳訊,那枚筑基丹已經用了。
且也遵從了自己的建議,給了顏青競爭的機會,否則顏青作為旁系支脈還是入贅之子,這一代是沒有資格競爭筑基丹的。
但是很遺憾,顏青沒有通過家族品行一關,對于誓死維護家族榮耀,終身為家族榮辱奮斗這方面,顏青心志不堅。
最終是顏空一那一脈的一位練氣后期后輩獲得此機會。
并于兩年前千難萬險筑基成功。
筑基關鍵期時,鄭家三位筑基來襲,不過顏家有護族大陣在,他們也沒想著能夠強行打斷筑基,只是想要擾亂,破壞沖擊筑基者的心境。
顏家二位老祖阻止,并傳訊聯盟其他四家相助。
結果其他四家姍姍來遲,直到顏霄幾乎成功時才趕來。
若非顏霄心態沉穩,且筑基丹和筑基機會來的太過突然和輕松,導致他心里壓力很小,恐怕還真可能被鄭家破壞了。
從此,荒原顏家,一門三筑基,成為整個荒原僅次于鄭家的筑基家族。
加之鄭家老祖當年被流寇重傷,一直茍延殘喘,顏家幾乎與鄭家在頂尖戰力上不相上下。
不過,顏家多一位筑基,壓力卻更大了,此前的聯盟其余四家在顏家出現第三個筑基修士后,當即成立了新的四家聯盟,防止顏家成為第二個鄭家。
畢竟,顏家的靈脈祖地,還不如鄭家大,一門三筑基,供養不起,必定會搶奪其他二階靈脈地。
至此,荒原從之前的三足鼎立,變成了如今的“四勢同堂”,加之顏家三筑基剛剛成型,底蘊也有所不足,整體族力相對其他三方幾乎墊底。
“可是……”陳青靈有些失望。
不過李季安隨即補充道:“待我先問過赤石散人,若可以的話,或許我可以帶你北上,荒原北上數萬里有五大家族之一的柳家坐鎮,其附近家族不少,也相對安穩一些。”
“好,拜謝前輩。”陳青靈頓時欣然。
他有想要離開的想法時,此地大部分散修都離開了,而如今流寇在荒原活動,他不敢獨行,擔心被抓了壯丁。
赤石散人又是絕對不會離開荒原的,更不會護送他遠去。
此刻李季安開口,他已經非常滿足。
再半月后,赤石散人采購歸來。
李季安終于和這位荒原傳奇散修相見。
“久仰赤石道友大名,今日得償所愿,幸會幸會。”
陳青靈及時上前為二人介紹。
正如傳言那般,赤石散人很和善。
“李道友抬舉,貧道不敢當。”不過話也確實不多,看似不善交際。
李季安以祭奠故去長輩的名義與其見面,再代陳兆虎謝過其這些年對陳青靈的照顧,很順利與其結識,絲毫不顯突兀。
隨后再以三張二階破禁符投其所好,希望其能幫助尋找并獵殺金甲獸。
對于常年探尋遺跡之輩,沒有什么比破禁符更讓他們心動的了。
不管是遺跡還是古墓,大多布下禁制,最難的一步也是破開禁制,所以李季安在決定親自結交赤石散人時就已經準備好。
赤石散人看到破禁符的瞬間,果然眼睛锃亮,甚是渴望。
他常年在荒原,因為荒原資源有限,便是聯合坊市最繁華那些年,也很難買到二階禁制符。
“李道友,貧道常年出入墮龍嶺,還真見過二階金甲獸,你這符箓……”
“哦?只要道友協助李某得到金甲獸的妖核,除過此三張破禁符外,李某再加一瓶蘊氣丹。”李季安稍感意外。
本來說出金甲獸只是為了與其保持聯系,不曾想,其居然還真知道金甲獸的下落,倒是意外之喜。
大澤山脈里,他不敢以身犯險,寧愿懸賞,畢竟其內二階妖獸多不勝數,且還有三階妖王。
但是墮龍嶺的話,二階妖獸不多,有呱呱和符箓底牌,有信心全身而退。
“這……貧道不善斗,并無把握擊殺二階金甲獸啊……”赤石散人一臉為難,同時眼睛卻又沒有離開破禁符。
“不求道友獨自擊殺,你我合力,可再加兩張破禁符!”李季安當機立斷道。
赤石散人明顯意動:“不過,能否將丹藥也換成……兩張破禁符?”
“嗯?”李季安稍感意外,蘊氣丹乃筑基初期修士修行必備丹藥,一枚價值兩百靈石,這一瓶十枚,總價兩千靈石。
而二階破禁符,五百靈石頂天了。
他難道已經放棄修為了?
下意識間,李季安堪比筑基后期的神識掃過。
與他感應無誤,筑基初期,甚至法力氣息也和自己相仿,沒有易容,沒有隱藏修為。
這也讓他更放心和赤石散人一起進墮龍嶺。
談好報酬,赤石散人很滿意,甚至有些急不可耐。
不過李季安先與其談了談陳青靈的事情。
果如陳青靈所言,赤石散人對其想要離開的想法予以支持。
最終談好,陳青靈在此等候。
等李季安和赤石散人達成交易后,便回來帶他一起走。
當天,赤石散人迫不及待與李季安朝著墮龍嶺而去。
“赤石道友,此間靈氣混亂,服用此丹維持法力。”路途中,李季安遞給其一瓶一階補靈丹。
赤石散人再次拒絕:“李道友不必客氣,貧道不喜服用丹藥。”
李季安神色微動。
一路飛遁,其法力幾乎沒有絲毫變化,這很不合理。
長時間待在靈貧地,或者這種靈氣混亂之地,尋常修士是無法吸納靈氣補充法力的。
若是長時間得不到補充,不僅實力下降,甚至有修為滑落的風險。
此前了解的情況,李季安一直以為赤石散人能夠常年待在墮龍嶺內,是靠著丹藥維持。
沉吟片刻,為了防止其不喜,李季安沒再追問。
哪個能夠筑基的散修沒有點機緣隱秘?
此后一路,赤石散人始終如一,只有李季安主動開口,其才回答,且從不問任何問題。
直到十日后,
“李道友,貧道此前幾次都是在前方二十里處的山澗見過那只二階金甲獸,此片區域應該都是其地盤。”赤石散人落于一塊赤色巨石,指著前方道。
墮龍嶺多是赤色亂石堆,傳說是上古巨龍被斬于此,龍血沁潤石塊。
赤石散人的名號也是源于此。
“道友可能確定是否是二階初期妖獸?”李季安神識全開,筑基后期神識可覆蓋方圓二十里范圍。
不過暫時并未發現金甲獸。
金甲獸除了一身堅硬如鐵的甲胄外,更是善于開山鉆洞。
“貧道確定。”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分頭行動,最好能第一時間將其圍殺。”李季安提議道。
“好!”赤石散人言簡意賅,言畢便朝著另一個方向飛遁而去。
待其走遠,李季安將呱呱放了出來。
再次回到此處,呱呱明顯很興奮。
它曾在此地打野八年,對這里的氣息很熟悉。
不過當年它不過一階妖獸,并未深入太多。
很快,呱呱遁入地下,朝著前方潛行而去。
以呱呱如今隱匿天賦以及神魂屏蔽異變,幾乎沒有同階妖獸可以察覺。
共享呱呱視野的同時,李季安神識一直注視著赤石散人,此番相識,以及近距離交往,赤石散人給他的感覺都很怪異。
表面看,很隨和,很真誠,很坦然,但就是給李季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好像一切都是表象,沒有真正的感情。
就在李季安和赤石散人搜尋金甲獸時,荒原西北方向,從金煌仙城到顏家的必經之路上,鄭天翔臉色陰晴不定。
“按時間來算,早就該到了啊,難不成其并不是來荒原?”
“哼,莫不是做賊心虛從其他方向溜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