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翠翠在得知李默即將離開師門后,頓時怔住了。
“不在一起過端午節了嗎?”
呂翠翠面露委屈不舍之色。
“還有那些矩陣傀儡呢,我們之前說好的,要一起完成的。”
“唉。”
李默輕嘆后,將呂翠翠纖細嬌小身軀擁入懷中,面露一絲歉意。
“師傅之命,不敢不從,至于這套矩陣傀儡,只有等回到百安城再繼續完成了,反正只差最后一步煉陣,我心中已經有把握,應該用不了太長的時間。”
呂翠翠嘟著嘴巴,依偎在李默懷中,仍然感覺無比難過。
“既然你馬上要走了,明天我陪你去坊市購買一些備用材料吧,百安城不比這里,你要多準備一些,而且今年的花朝,我們都沒有一起過節,呂彤還笑話了我。”
李默見呂翠翠依依不舍的難過姿態,點頭微微一笑。
“好。”
第二天。
兩人一起來到后山悟道峰。
呂翠翠靠在李默的懷中,李默施展出御風術,隨著清明鶴氅聚集起精純風靈力,兩人身影騰空而起,朝著山下坊市飛去。
“我飛起來了啦!”
呂翠翠靠在李默懷中,開心地吶喊著。
李默輕輕一笑,摟著呂翠翠纖細的腰肢,在空中盤旋了幾圈,這才來到山下坊市。
兩人在坊市里購買了許多備用物資,又拉著呂順在酒樓大快朵頤,這才牽著手一路踏青,朝著山頂走去。
溫暖的陽光,照在草地上,蝴蝶在花叢間翩翩起舞。
呂翠翠時而轉圈,享受片刻美好。
隨著兩人來到一處無人之地,她竟是躺在了花叢間,張開雙臂享受著春光燦爛。
李默見此,也躺在了她身旁。
兩人在花叢間對視了一眼,嘴角同時上翹,流露出幸福的弧度。
呂翠翠向李默身邊稍稍靠近,枕在了胳膊上面,閉上雙眼享受春光。
“真好呀。”
“嗯。”
近處有清風拂草聲、蜜蜂振翅聲、春鳥求偶聲,還有兩人的心跳聲。
遠處有法器飛行聲、飛舟破空聲,以及清明山巔的悠揚鐘鳴聲。
不知過了多久。
李默察覺到一件法器的飛行聲,在不遠處停了下來,這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對方也太沒有禮貌了。
于是他睜開雙眼,朝著聲音處望去。
約百余米外的低空,一名穿著灰色鶴氅的中年女修,站在飛劍上,臉色古板惱怒,看向了這里。
“這位師姐,不知有何貴干?”
呂翠翠聞言,緩緩地睜開雙眼。
當她看到這名女修的瞬間,猛地站了起來,流露出手足無措之色。
“娘,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每次緊張的時候,呂翠翠就會結巴,這次也不例外。
當李默聽到呂翠翠竟然稱呼這名女修娘的時候,不禁稍稍呆滯,但這也不能算是巧合,正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在下李默,見過伯母。”
他早已聽葉璇說過呂翠翠家里的事。
他雖然喜歡呂翠翠,且不說他沒有十萬靈石,即使是有,卻絕不可能答應她母親的那種買賣兒女的荒誕要求。
如今他已是筑基修士,更不會懼怕對方。
“哼!”
呂翠翠的母親冷哼一聲,隨即看向一旁手足無措的呂翠翠。
“還不快給我過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孤男寡女,成何體統!”
“是。”
呂翠翠一邊在身后做出讓李默快走的手勢,一邊跑回到母親身邊,搭乘飛劍朝著清明山上飛去。
李默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息后離去。
第二天。
李默登門拜訪,被呂翠翠母親閉門謝絕,沒能見到呂翠翠,他無奈輕哼,離開了山門。
數日后。
一路舟車勞頓,李默終于在五月初,趕回到百安縣天命司。
“李總旗,你可算回來了!”
“朝廷怎么說?”
“兗州東方家族的那些人……”
眾人見到李默后,當即圍了過來,七嘴八舌詢問。
“諸位放心,這件事已經徹底解決,在朝廷法度下,東方家族已經公開道歉,并進行了賠償!”
得知此事已經徹底解決后,眾人紛紛興奮高呼。
陸天佑在人群當中,可謂是笑容燦爛,真心為李默而高興。
“李總旗,你的府邸我已經雇人重新修好,你看是繼續住在這里,還是換個地方?”
“天佑,麻煩你了。”
李默略微思索后便道:“還是繼續住吧,我已經習慣了。”
朱偉來到李默身邊,面色有些凝重。
“李總旗,你讓我調查的大溝村案件,我按照你說的線索去仔細調查,的確有所發現。”
李默不動聲色與朱偉短暫對視,收斂起笑容。
“一會兒來我辦公室詳談。”
接下來,李默示意眾人繼續辦公后,注意到師永杰的期冀眼神,嘆了一口氣,來到他的身邊。
“抱歉,此事我也無能為力。”
師永杰呆滯地看著李默,他不明白為何如此。
“不過放心,我絕不會因此區別對待,百安縣天命司就是你的家,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隨時來找我。”
李默拍了拍師永杰的肩膀后,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朱偉緊隨其后,緩緩關上了辦公室大門。
“李總旗,我在大溝村耐心調查了三個月,三個月來反復搜尋線索,果然有所發現!”
朱偉不動聲色地掏出兩件東西。
分別為一本冊子,一卷竹簡。
“百安縣戶籍田畝冊,大溝村人丁登記名單?”
李默看向這兩物,微微皺眉。
朱偉點頭解釋起來。
“戶籍田畝冊,是我從縣稅務司里找出來的,大溝村人丁登記名單,是我從鄉約衙門里找到的,兩者為不同的政務系統,幾乎沒有串通造假的可能。”
說到這里,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但我卻發現,這里面有些涉及到大溝村的人名,本村的人竟然都不認識,甚至連父母都不記得了,更可怕的是,我發現這些掛有消失之人的家庭,子女老大、老二、老四的排序非常自然,當我詢問老三是誰時,他們自己竟然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就仿佛自然而然地跳過了。”
朱偉的聲音,竟是有些顫抖。
他終于明白李默在他出發前,為何會那般叮囑了。
這種隱藏于現實中不起眼的東西,竟然違背了邏輯線索,這遠比任何邪祟都讓他感到恐懼,就好像看到了天地之間不自然的扭曲。
“而這些人的田產,七八年前、十幾年前,竟然都在足額納稅,難道是有人患了失心瘋,錢多得沒處花了不成?”
李默聞言,迅速翻看起來。
他看到不少人的名字,都被朱偉用紅筆圈了起來。
突然。
李默作為符文陣法師的本能,竟是對眼前不起眼的東西產生了一絲危險的感覺,但遠沒有窺探天機時那種即將超越臨界值的危險,只是處于相對灰色區間的范圍。
“這?”
李默面露凝重之色。
他每翻開一頁,都有一種在仰望黃昏的壓抑感,隱隱感覺有不祥之兆。
然而朱偉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因為你這幾個月一直沒回來,我就以此作為基礎,進行了深入地調查,我發現大溝村不是個例,百安縣的各鄉鎮村寨,竟然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上至朝廷百官,下至同村百姓,都不記得這些被登記在冊卻的消失之人了,甚至忘記了去繼續收稅,只不過有的鄉鎮情況較為嚴重,有的鄉鎮情況較為輕微,但我不相信這天下間,會有用他人名義多納稅的人!”
朱偉用急迫的眼神,看向了李默。
“我之前看大溝村人丁登記名單,按照你的提示反復多次研究后,突然有一刻,好似突破了某種瓶頸,才終于意識到了這些消失的人,如果沒有你的提示,我似乎這輩子都不會發現其中的詭異,會將他們自然而然地忽略,只有邪祟才會有這種匪夷所思的力量,我們百安縣是不是隱藏了一個大邪祟,能夠不知不覺讓人遺忘某些東西?”
“我不知道。”
李默在辦公室內踱步。
這種力量顯然涉及到了邪祟,而且絕對不是一般的邪祟,他感覺自己在調查白月組織的同時,也在逐漸接近某個可怕的真相。
“看來百安縣的這個隱秘組織,要比師姐想象中的更加詭異、隱秘、強大,但也要弱小了許多,否則他們何必花費這么多心思,在各個村寨鬼鬼祟祟,而不是直接滅掉某些村寨,他們一定是有所顧忌。”
說到這里。
李默轉身看向朱偉。
“我感覺事情正在不斷接近真相,這個調查方向是正確的,真相就隱藏在這些被遺忘的不起眼細節中,我給你批長假,你現在就去北口縣,用這種方式調查劉彪,他若是這個神秘組織的一員,一定會在那里復刻這種手段,手法一定更粗糙!”
“是!”
朱偉正要轉身離去,李默又趕忙叮囑了一句。
“若是發現情況不對,立即回來通知我,千萬不要硬來,我們一定要把這件事背后的東西都挖出來!”
李默的表情有些陰沉地說道。
朱偉與之對視,想到自己過命好友因此而亡,也不禁流露出猙獰之色。
“我知道了。”
朱偉鄭重點頭后,離開了辦公室。
片刻后。
李默揉了揉太陽穴,陣法師的靈覺告訴他,自己正在危險的邊緣徘徊。
但事關五年前華安鎮數以百計的父老鄉親,事關趙思蔓之死,他不能就此放棄。
于是他收起了辦公桌上的冊子和竹簡后,大步離開了天命司,向江飛燕的府邸走去。
在府邸外等了半炷香的時間后,江飛燕運轉完大周天出現。
“小師弟,你可終于回來了,事情解決了?”
“嗯,已經徹底解決了,師傅上奏朝廷后,東方家族面對朝廷的壓力,公開斥責了東方秘靈,并賠償了我三千靈石。”
“哇!”
江飛燕聞言,頓時兩眼放光。
“三千靈石,我不吃不喝,也要將四年左右才能攢夠啊,東方家族可真夠大方的。”
兩人寒暄了幾句后,李默話鋒一轉。
“對了,師姐,我回來的時候,師傅讓我帶了一句話,他說正在閉關的司馬傅代掌門交代,今年百安縣檢測靈根資質時,就不用再配合監工堂安排鬧劇了,這是什么意思?”
江飛燕聞言,嘆息了一聲。
“還不是公道會搞的名堂,每年端午節檢測靈根的時候,監工堂負責搭臺,我們負責唱戲,安排不甘心的凡人指責世家弟子暗箱操作,欺瞞靈根,這都十幾年了,到了現在,有時候甚至不用我們刻意安排,都會有人主動跳出來指責那些世家弟子了。”
李默心神俱振。
他想起了當初他在州府安樂城檢測靈根時,同樣有一個小少爺,不甘于凡人的身份,公開指責世家弟子隱瞞靈根。
再之前的話,玉狐貍王瑩也同樣這般說。
而這一切的背后,竟然只是公道會與世家修士們博弈的手段,師傅陸岐也參與到了這場師門博弈中!
正所謂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司馬傅代掌門僅僅稍作安排,便讓無數人因此受到影響,其中甚至也包括了自己,在內心深處對于四大世家,懷有一絲戒備與敵意。
“師弟你也不要多想,我知道你心性正直,但咱們散人弟子與世家弟子的爭斗已經三十多年了,我今年已經四十九歲了,從我進入師門的那一天起,兩邊就在勢如水火地爭斗,而這一切的源頭,則是兩位代掌門為了晉升元嬰的爭斗。”
她面露嘆息無奈。
“我們身在局中,作為散人弟子的一員,若不想處處受到世家弟子們的欺壓,就只能施展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抑制他們在宗門的權力優勢,這也是無可奈何……”
李默忘記他是怎么離開的江飛燕洞府。
他只覺得自己內心對于師門長久以來的許多憧憬,都隨著這一刻的真相大白而崩塌了。
雙方的爭斗,無止無休,并且愈發激烈。
葉晴如此,陸岐也是如此。
師門已經沒有人可以置身于事外了。
靈目門就仿佛一頭垂死掙扎的巨獸,它正在不惜一切代價,竭盡所能的讓所有修士,在最短的時間內,誕生出一位元嬰期修士。
如今的靈目門,只有一位元嬰期修士。
就算清靈真人暫時還能勉力支撐,傳承斷絕的危機也已經迫在眉睫。
隨著掌門真人的壽齡不斷增加,世家修士與散人修士之間的矛盾,必將愈演愈烈。
屆時雙方甚至可能將會演化為兵戈相向。
勝利者一方,將會最大化集結一切修行資源,嘗試誕生出一位元嬰期修士!
若是再不行的話,靈目門就完了。
“師門的生死存亡,自己無能為力,但百安縣數以萬計百姓的安危,卻是自己能夠奮力一搏的,白月組織,讓我看看你的真正面目!”
李默大步走向自己的府邸。
他要在此重新布陣,保護自己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