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繁多可能性，加重了萊昂意識的負擔。
他過去不是沒體驗過奧莉薇婭全力以赴的劍技。
但眼下看到的比過去更多，比過去更深，感知越發深入，越是能深刻體會到彼此劍術上的高低差距。
正所謂越無知越快樂.知道和看到的越多越絕望.
萊昂瞇了瞇眼，終究還是揮去了心中找不到什么勝算的沮喪。
這畢竟不是與敵人死斗，和奧莉薇婭在武藝技術上的較量，也不會危及自己的生命。
何況即使面對瓦倫西斯·亞森的殺意，他都沒有跌入絕望。
思忖至此，萊昂不禁試圖回憶當初絕境中的心境。
自己到底
是怎么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揮出了最后的那一劍？
要知道，如果對手不是身體素質差距過大的強悍騎士，他拼的重傷失去一條胳膊，幾乎贏了。
頭疼了幾分，萊昂皺眉，始終找不到當時決死一劍的感觸。
是因為眼下的比斗，僅是點到為止的練習，給不夠那份壓迫力嗎？
別說殺死自己了，奧莉薇婭甚至不會傷到自己。
這份無與倫比的安全感，讓萊昂始終找不到那一天的壓力與恐懼。
體會著自奧莉薇婭劍架延伸的幻影輪廓，萊昂無法像那一天一般看得清晰。
許多預感在進行到半途便隨之化作泡影，再想構建，只是多增添了精神上的疲憊。
稍稍加長呼吸節奏，萊昂感到并非錯覺，自己體內的魔素循環，都在加速向腦部涌去。
這還是他在病床上發現自身能力時，未曾體驗過的精力消耗。
沉下心來，萊昂看到靜靜站在對面的奧莉薇婭，沒分毫動作，依舊十分耐心的等著自己。
有位劍圣老婆體貼的喂招，真好。
他默默感慨，隨即便暫時放棄了探究那日瀕死絕命一劍的嘗試。
那超出自己技藝極限的出劍，萊昂已經意識到，眼下無法再復刻出來。
不過除了那一劍，他倒也不是沒有其他收獲。
萊昂開始不斷重放記憶里，那避無可避的死之螺旋。
孔雀騎士的最后一刀，他永遠無法忘記。
扶握劍柄尾端的左手松開，單手斜抬兵器，試著模仿亞森的姿勢，身體開始調整和尋找架勢的位置。
這并非空有其形。
因為他的確在那天，清晰的看到了亞森伯爵那一刀千變萬化的路數，記憶深深的印刻在腦中。
每一種可能.
每一種刀鋒劃過的軌跡
每一步雙腳的騰挪
每一次身形的力勢變化
左手分指輕托劍刃一側，萊昂生澀的模仿出孔雀騎士刀法的起手式。
奧莉薇婭幾乎瞬間眉頭微動。
她窺見了，那藏在萊昂架勢中的美麗和危險。
一道道鋒芒輪廓，從戀人身上，如孔雀開屏般伸展，接著轉動，螺旋.
不過，這驚鴻一瞥的非凡軌跡，只延伸不到半分便章法全無，變得凌亂和倉促，本應有的可怕威脅性立刻消失殆盡。
少女有些期待，但仍未催促和打擾，繼續維持著架勢不動，任由萊昂摸索試探。
萊昂則有點泄氣，他站直身，放下劍刃，似乎放棄了本來的打算，原地開始思索。
還是不行，根本無法還原出亞森的刀法。
沒有長年的鍛煉與積累，他想模仿大騎士深奧的絕技，實在癡人說夢。
何況，其中有不少變化，需要的還是遠超自己現在體能的力量。
孔雀騎士的那一刀，大部分變化，需要在攻擊的最末端展開，對技與力的應用可謂需要精進到極致。
這也是自己當時無從躲避的原因，就算能看見軌跡，可當面對最后真正的刀勢時，就已經是自己死期來臨之時.
那.做不到完整版，能不能取用其中的思路，簡化出一番類似效果的招式？
原地比劃起來，萊昂一點點的從記憶中，剔除自己無法完成的攻擊變化與軌跡。
良久，當他再次認真的抬劍弓身時，心中有了一份獨屬于自身的想法。
他過去就知道，少女本就擁有強于常人的感知天賦，這也是她如何靠自己的心眼一遍遍領悟出非凡劍術的原因。
那天賦，或許都不亞于自己如今的奇妙能力。
彼此技巧水平差距這么大，她面對攻擊，顯然將每一步都看在了眼里。
既然如此，孔雀騎士讓敵人無從躲避的刀法原理，用來對付奧莉薇婭，對自己而言無疑是種更有效的思路。
將呼吸調整到最佳狀態，萊昂劍尖遙指少女。
將華麗恐怖的無數孔雀之屏，簡化為九種簡單的基本劍路。
無法在末端的瞬息間，展開所有變幻，他便改為將每一招，構建出連續的幾何劍勢，把啟動軌跡拉伸到中段與末端之間，減少施展難度。
通過奧莉薇婭學派的步法，將最終的覆蓋范圍，呈三角區域鎖定目標周身，如果配合貓旋，在亂戰中又該如何規劃？
萊昂暫時放下靈光一閃的思緒，之后可以和奧莉薇婭慢慢研究。
但眼下，他的目標只有靜立前方的奧莉薇婭一人。
鋼靴踏足，嘭然炸響。
萊昂的身形卷風而至。
一道，兩道，三道.
——足足九道！
奧莉薇婭眼前一亮，身為武人的熱血不由自主為之興奮。
心中窺見的九條鋒芒如同自萊昂奔行的蹤跡中綻放。
不管是左右還是上方和后退，她除非能鉆入地下，不然這一刻選擇避其鋒芒，便一定會在技術的較量中慢上一拍。
強行憑借體能提速，顯然失去了這次技術比拼的本意。
可按照原本的解法，自己又毫無疑問會吃上一劍.面對這全新的奇妙劍術，少女的金瞳已然散去，一雙碧眸閃閃發亮。
不到一個氣息轉化的間隙。
少女進入了自十一歲后，在劍斗中的首次凝神思索。
抬手，將腰側的藏劍式舉至肩頭。
奧莉薇婭動了——
尚未接觸，二人的交劍便已經在意識中交織。
——鏘！！
競技場上，只聞歸為一聲的金屬脆響
當晚，主堡中。
頂著疲憊，萊昂終于在《奧莉薇婭學派·武術總綱》的最新手稿頁，寫完了新領悟的招式要領。
掃過厚厚的手稿原本，他心中涌出一股特別的成就感。
這可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完全由自己創造加進去的武藝絕技。
“嗯不過，這招該叫什么名字？”
寫完了原理和總結，萊昂看著仍空著的題頭，犯了難。
光給奧莉薇婭那些招式取名字，都要燒死他不少腦細胞，快把前世拉來的劍術名稱用盡了。
“奧莉薇婭，給點建議吧。”萊昂回頭，望向早早鉆入被窩的少女。
滿臉通紅的女孩，又緊了緊裹著的被子，像只大“毛毛蟲”一樣，藏著那令她害羞到快要暈厥的穿著。
“.啊？什么？”只露個頭的奧莉薇婭，有些慌亂的看過來。
她后悔白天傻乎乎的答應萊昂索要的鼓勵了。
真不知這家伙，從哪翻出來的羞恥衣服，又什么時候藏在房間里的.恐怕蓄謀已久。
萊昂只好又笑盈盈的，重復了一遍問題。
“就就叫”少女皺眉，苦思冥想。
“既然是總共九道亂擊那叫它‘萊昂九劍’怎么樣？”奧莉薇婭想起對方之前講過的另一個睡前冒險故事。
萊昂愣了愣，沒想到一向取名苦手的少女，還真給了個不錯的名字。
這讓他產生了更多靈感。
萊昂九劍，是挺好聽的，但自己這畢竟只是一輪劍招，不是獨孤大俠的九套劍式。
仔細考慮了一下，順著這個思路“九頭龍閃”這個久遠的名字蹦入萊昂腦海。
“叫‘海德拉之劍’吧。”
“海德拉？那是什么？”
“一種傳說中的九頭蛇，砍下一個頭，還能長出兩個，以后給你講講它的故事，嗯我這招說不定還能繼續深挖更多變化，用這個名字剛好貼切。”萊昂解釋道。
不知這世界有沒有九頭蛇這種怪物，但用這名字他覺得味很正。
收起筆墨，伸了個懶腰，他回過身子來到床邊，掛上了不懷好意的笑意。
阿瓦隆的金獅騎士，失去了威風凜凜的模樣，縮進被窩，小聲哀求。
“.能不能.把蠟燭吹滅？”
“那怎么行？‘萊昂老爺’盼這天很久了，乖，讓我看看！”
“嗚.”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