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是第一個被考維斯勸說放棄的無效方案。
不說萊昂等人根本搞不到能夠快速致人死亡的劇毒。
就算能弄到,也效果不大,連考維斯都被教授了各種解毒的術法,皮里耶諾自己不可能不精通此道。
“如果我可以瞬間破壞他的腦袋,你確定他沒有其他什么稀奇古怪的保命方式嗎?”放棄了不切實際的旁門左道,萊昂沉聲問道。
“還有,你確定皮里耶諾在想那檔子事的時候,身上真的會卸下防御?他的肉身堅固嗎?我可見過一個哪怕裸身狀態,皮膚也有著魔法強化的敵人。”
事關所有人的生命,敵人又是神秘的法爺,他不得不謹慎。
誰知道失去頭顱后那些法師會不會真的死去?
蘿拉小姐如今連身體都不存在,這不還在自己意識里活蹦亂跳的。
考維斯看向萊昂:“你想怎么做?先提醒你,如果想用戰錘之類的鈍器,還是省省吧,就算有機會接近,他重新覆蓋防御魔法的速度也肯定比你揮動武器更快,我看你.也不像武藝非凡的模樣。”
“我會一種能夠投射出去的攻擊法術,威力大到足以擊穿騎士的板甲,但我沒法為了讓你相信而展示給你看因為短時間內只能釋放一次。”都互相坦誠到這個地步了,萊昂也不怕進一步交底。
“當真?”金發少年瞇了瞇眼睛,對方之前否認了破壞警戒術式,結果現在又自稱能夠施法,這是他沒想到的。
考維斯沉吟了一會,隨即保證道:“按我歷年的觀察,皮里耶諾撤下防備的時候,肉身不會比普通人強上多少,他并非師從那種改造肉體的學派,若你真的能在一瞬間打爛他的頭顱倒也不是不能試試。”
“問題是,哪怕威力足夠,你的法術射程有多遠?精度又如何?投射速度有多快?
你不可能有機會像我一樣近距離接觸他卸下防御的時機,畢竟.你的模樣皮里耶諾不感興趣。”考維斯扶著下巴詢問起來,似乎真的考慮起事成的可能性。
“準頭可以保證,但具體射程我也不算清楚,話說回來,你自己難道不會什么攻擊法術嗎?”談及這個,萊昂也不免疑惑。
對方之前露得那手隱身法術,可不像是表面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樣子。
“很遺憾,我確實不會皮里耶諾只教了我輔助他的魔法伎倆,防護、治愈、解咒、凈化之類的我會一些,但有關戰斗魔法的知識,他禁止我接觸分毫。”考維斯搖了搖頭。
說著他左手從斗篷中探出,扭頭對著一旁桌上的花瓶,指尖靈巧的虛畫圖案,口中低聲念念有詞。
少年手指劃出幾道流光,組成了一圈小小的法印。
嘭得一聲空氣震響。
那花瓶在萊昂等人眼中被憑空擊飛出去。
但在撞到墻壁前的一瞬間,它又凌空停滯下來。
考維斯回手一拽。
浮空的花瓶唰得一下便倒飛回了金發少年的面前。
他抬起手掌,口中輕喚著眾人聽不懂的詞匯,接著,那飄于其掌心的流光法印立即消弭。
花瓶隨之從半空自由跌落,被少年的手穩穩接住。
“真要發生戰斗,我也只能用這種小把戲加大出力,瞎扔扔東西,劍術倒也會些,但尋常人的武藝,對皮里耶諾的威脅性和雜耍沒什么兩樣。”考維斯將花瓶放回桌上,無奈的看向萊昂。
“我所能盡的最大幫助,就只是用這幅身體,讓他放松戒備,為你施展攻擊創造機會而已。”
“這就夠了。”
萊昂點點頭,告訴自己等人這么多有用的情報,對方已然傾盡所能。
他進而開始詳細向金發少年詢問整個使館的結構,尋找下手的合適位置。
考維斯旋即擺弄起桌上的酒杯和花瓶,講解起庭院建筑的結構分布,以及仍在院落中運作的警戒法術。
幾個人推演討論了許久,你一嘴我一嘴排除了種種不確定性太多的計劃,最后真正穩妥有可能性的刺殺方案,也只商量出了一個。
即從建筑內部,隔著臥室的房門,釋放伊莎之矢抵近射爆皮里耶諾的頭顱。
只有皮里耶諾在臥室里徹底放松時,他才會真正卸下部分警惕。
之所以無法從外部嘗試狙殺,難點在于,要想不觸發庭院中的警戒,釋放攻擊魔法,萊昂所能選擇的狙擊位,就只有那處不知被誰破壞了術式結構的小小區域。
可皮里耶諾的房間并沒有朝向那里的窗戶。
萊昂沒有透視眼,不可能隔著石堡建筑厚厚的墻壁盲目射擊。
而即使有窗戶,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像狙擊手一樣,遠遠將伊莎之矢精準的射過窗口命中目標的腦袋。
若讓皮里耶諾感知到生命危險,萊昂三人就得承受一名典位法師正面的怒火了。
但室內暗殺,經過反復思考后,計劃仍有幾個不確定因素。
那就是無法百分百保證皮里耶諾會按他們的行動時間,被金發少年引入臥室卸下防御狀態。
盡管這段時間據考維斯所言,對方的確對他的索取更加頻繁。
但萬一行動時,皮里耶諾剛好沒興致呢?
刺殺無法進行倒還好說,無非再挑個時間罷了。
可要是潛入建筑的萊昂被他發現行蹤,那就十死無生了。
雖說,讓伊蓮娜女士幫忙確認情況,再通知翻墻待命的萊昂行動,倒是個辦法。
可皮里耶諾性情難料,萬一伊蓮娜女士確認房間情況的時候,被那家伙拉著大被同眠。
失去了內應,萊昂也大概率會錯過考維斯將目標引誘至房門后的短暫時機。
錯過了機會,到時就算能潛入到目標的房間門口,萊昂也沒法隔著門猜測敵人的位置,盲狙目標的腦袋。
而要是皮里耶諾真拉著考維斯和伊蓮娜在床上,到時為避免誤擊友軍,他還是只能放棄刺殺,更平白惹得伊蓮娜女士受辱。
撓了撓頭發,萊昂陷入苦思,遺憾于自己沒有無線電通訊裝置,而考維斯也并不會類似武俠里那種隔空傳音效果的魔法。
雙方無法在行動中聯絡,想要完美的配合好,實在天方夜譚。
“.還是我來吧。”一旁的阿澤瑞恩,無奈的嘆了口氣。
聞言,萊昂和洛哈克有些繃不住尷尬的看向了他。
他倆在這番激烈的討論中,一直避免談及被皮里耶諾盯上的伙伴。
畢竟,面對這種讓人難堪的糗事,兩人也實在不好意思讓阿澤瑞恩頂上去“以身犯險”。
這和其他危險不同。
萊昂相信,三人為彼此的事,互相為對方上刀山下火海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可眼下一個操作不好,伙伴面對的危機的可不只是生命安全,更是.事關阿澤瑞恩的名譽和尊嚴。
有些尊嚴比生命更加重要。
“算了吧,我們再想想辦法,比如去這城里的奴隸市場或者去妓院看看能不能找到和你一樣俊美的”洛哈克根本不忍讓伙伴再入魔窟,不禁異想天開的提議道。
洛哈克滿眼慚愧,說實話,少年心中懊惱自己沒生得伙伴這幅模樣,要不他就自己上了。
為拯救姐姐,洛哈克甘愿付出怎么樣的風險都無所謂,可事實是賣溝子也是有門檻的,實在不是洛哈克這幅尊容能勝任的。
“你這憨貨,什么眼神?想哪去了?”阿澤瑞恩氣笑得推了洛哈克后腦一把,這才哭笑不得的接著解釋道:“我考慮過了,只有我來當誘餌,這計劃的不可控性才能壓到最低。
那家伙既然對我這么有興趣,那我只要假意接受,他必然會按我要求的時間進入臥室。
同時,萊昂也不必冒險翻墻潛入了,直接就能以我隨從的身份在使館里留宿。
我甚至能找個理由讓萊昂大大方方的到時候等在皮里耶諾門外,聽我的暗號動手。
你們別想太多,我又不是真去賣屁股。”
說到這,阿澤瑞恩話頭頓了頓,一臉歉意的看向那金發少年:“對不起失言了,我無意冒犯。”
考維斯平靜的搖了搖頭:“沒關系,不過你說的沒錯,你來做誘餌才更合適,我自己的話,暫時都想不出理由把皮里耶諾騙到門邊。
你倒是可以借機,以臨陣退縮的反應,將其誘騙至門后,給萊昂創造攻擊機會。”
說完,金發少年朝阿澤瑞恩笑了笑:“你也別擔心,我和你一起行動,若是皮里耶諾真對你動手動腳,我也能隨機應變,幫你掩護拖延。”
“那就有勞你了,朋友。”阿澤瑞恩點點頭。
貴族少年說心里不害怕是假的,死他倒不怕,怕的是不名譽的失潔,為家族和已逝父親蒙羞。
洛哈克瞧著好兄弟為自己做出的犧牲,感激得無以言表,他暗暗記下這一筆筆難以償還的恩情,接著看向眾人:“那我呢?有什么我能做的嗎?”
“當然有,而且很重要。”萊昂拍拍他的肩膀,將計劃的最后一步道出。
一旦有幸刺殺成功,眾人就得盡快逃離這片是非之地了。
帶著伊蓮娜女士從正門跑是不可能的。
那群日夜看守的黑甲士兵不是瞎子,不會放任幾個外人帶著兩個奴隸自由離開使館。
如此一來,唯一的逃脫路徑,就是城墻后的秘密棧道了。
敲定好整個計劃的流程和最壞情況的備用預案,金發少年懷著心中莫名的情緒起伏,帶著這苦求多年的機會離開了三人的住所,用“好消息”去糊弄皮里耶諾。
順便也讓伊蓮娜也做好配合逃命的準備。
萊昂也不浪費時間,立刻找了個理由和洛哈克暫時離開城堡。
兩人悄悄繞道,從遠離人煙的荒灘上尋至城堡高崖的濱海一側。
找了好半天,在海邊跑得浸濕了鞋子,才從淺灘的礁石后,看見了隱蔽而下,懸在一人多高半空中的棧道末端。
幾根早已稀爛的繩索掛在棧道的盡頭隨海風搖曳。
逃離的路徑可行!
兩人大喜過望,立即抓緊時間返回城堡。
洛哈克收拾完眾人所有必要的行囊物品,并從外區取回他們的馬匹和武器,帶著所有東西先行離去。
只待晚上夜色降臨,他才會牽著馬匹前往城堡后的懸崖,接應眾人。
做好了一切準備。
阿澤瑞恩懷著忐忑的心情,帶上萊昂,再次踏足了阿緹亞斯人的使館。
通報以后,他們又見到了皮里耶諾那張令人作嘔的老臉。
貴族少年不禁繃緊了心弦,將心中的殺意,埋在了虛與委蛇的尷尬微笑當中。
高聳主堡的面海一側,充當婚房的高層奢華房間內。
美麗的新娘獨守著空房,坐立難安的來回渡步。
“為何如此焦慮,我的小天鵝”
身著破損鮮艷服飾的詩人,輕哼著口中莫名的歌聲,他斜坐在陽臺的石柱護欄上,靠著外墻,享受海風。
瑪格麗娜止住腳步,來到陽臺上,憂慮的眸子望向吟游詩人。
“大師,我只是仍在擔心拉瑞安,他不曾會駕船,今晚若是不識海礁遭遇危險”
“海風將會庇佑他月光將會指引他.別擔心了”
詩人停下撫琴,那滿是憂郁笑意的雙目轉而望向面前命運多舛的小天鵝。
“只要彼此的心仍在呼應,命運就終將使你們飄向自由的彼岸。”
說著,詩人摘下帽子,將其蓋在了自己的臉上,打了個哈欠:“好好休息吧,自由需要的可不只有信念,今晚以后,你就不再是薩萊茵家的瑪格麗娜小姐,往后的日子,等待你們的考驗還有很多。”
“謝謝您的幫助,高利亞德大師。”瑪格麗娜上前,雙眼微紅。
不僅為詩人從費爾康之子手中守護了自己的貞潔而感激。
也為終于可以和所愛之人相聚而激動。
“.我只助自助者,是你自己幫了自己而已。”
說完,高利亞德閉上了雙眼,懶散的翻身,順著圍欄躺了下來。
詩人心里有些輕松。
這次有人代勞他樂享其成
倒是不用親自登臺演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