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櫻國,櫻宮本家。
此刻,天未明。
熹光穿不透厚重的夜幕,只艱難地在云層的凹陷處留下掙扎的痕跡。
晨光的痛苦喚醒了枝頭上寂靜一夜的鳥兒,也驚醒了客院內睡得并不安穩的顏歡。
在鳥兒的一聲清啼后,他猛地一下睜開了眼,捂著自己冒汗的額頭坐起了身子。
剛剛起身,懷中抱著的木雕便墜落至地,發出了一聲輕響。
“咚”
“唔”
聲音傳來,讓睡得正香的櫻宮鏡迷糊地悶哼了一聲。
但他壓根沒醒,只是側了個身,接著入夢去了。
而顏歡望著一旁掉落的粗糙木雕,卻喘息著許久難以平靜。
腦海中,昨晚夢中的景象直到此刻依舊清晰。
“怎么了,顏歡,昨晚做噩夢了喵?”
身旁,喵醬現了形狀,用肉墊踩著此起彼伏的被褥,跑到了顏歡的兩腿之間,仰起頭看向了他。
“也不算是噩夢吧”
聞言,顏歡嘆了一口氣,揉著眉心將目光從雕像上收回,
“就是想到一些關于過去的事了。”
“關于安樂的?”
“嗯”
顏歡點了點頭,喃喃道,
“我記得,我答應過她,再見到她時我會認出來她的,但我在漫展見到她的時候,卻沒有認出來…
“而且,之前看到她畫的本子,我就好像隱約想起自己答應過她什么,所以才想著問她的。”
聞言,喵醬歪了歪頭,
“你看本子想到的就是夢里的這個承諾喵?”
思索了好幾秒,顏歡才搖了搖頭,說道,
“.不是,是另外的,但我暫時想不起來是什么了。”
“喵?”
此刻,顏歡的睫毛微顫。
在推拉木門滲出的熒光被睫毛切碎的縫隙間,他隱約看見了身前在奔跑中笑著徐徐回頭的小時的安樂。
她露出了開朗的笑容,發絲點綴了些許汗珠,在夏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那正是顏歡說出那番話的目的。
那時,顏歡正是為了幫她變得開朗起來才選擇這樣做的。
對于重活第二世的顏歡,那時顏歡對待安樂真的是采取對待小妹妹的方式來對待她的。
顏歡不是八橋木,不是蘿莉控,也沒什么其他壞心思。
就像是打了一年工回老家過年,在老家遇到了一個很內向很害羞的遠房親戚家的妹妹。
她說她在學校經常被欺負,也沒什么朋友。
你覺得她很可憐也很可愛,于是就在假期內盡量帶她一起玩。
你帶她一起去放鞭炮,一起炫砂糖橘,一起出去看電影,還給了她壓歲錢。
那時,為了讓她變得開朗起來,你或是安慰或是開導,為她許下了承諾。
那些承諾是假的嗎?
并不見得。
不見得顏歡是哄騙她的,也不見得顏歡說出這話時就沒想著兌現承諾。
只是當第二年你再回老家時,你卻沒再見到那個小妹妹。
后來一問,你才知道她舉家搬到外國去,不回來過年了。
也許你開始你還是會掛念,可畢竟你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有自己的事要處理
就這樣一年一年過去,直到十多年后的某一天,你與女大十八變的她重逢。
那時,你的記憶已經被十多年間發生的人和事給填滿.
你能保證你還記得十多年前你在過年的某天答應過那個小姑娘的某件事嗎?
顏歡揉著眉心,此刻有些心情復雜。
不過基于昨晚雕像所生成的夢境,他還是至少能得到兩個關鍵的信息。
安樂還記得這個承諾,且這個承諾客觀上非常重要。
除非,這個所謂的“特攻道具”就是一個噱頭。
“喵”
就在顏歡皺著眉頭思考的時候,眼前打量著雕像的喵醬用肉墊扒拉了一下那雕像,隨后搖了搖尾巴喵喵叫了起來,
“顏歡,你看,這個雕像好像變得更清晰了喵!”
“什么?”
聞言,顏歡連忙看向那雕像。
果然發現,雖然雕像依舊模糊不清,棱角分明,但對比昨晚,好歹是終于能分清楚哪里是它的臉了。
或許只要再多來幾次,這座分辨不清的雕像最終會顯露其真容。
而看著那宛如云霧開始散開片刻的雕像,顏歡腦海中也瞬間靈光一閃。
“我好像明白了,喵醬。”
“明白怎么利用昨晚你夢到的內容去解決安樂的問題了喵?”
“也算是吧.”
顏歡摩挲著雕像,看向了眼前仰著頭的黑貓說道,
“我只是在想,如果這個雕像真的是很寶貴的‘特攻寶具’,那就算是通過給信息的方式,所給的信息也一定是解決安樂修改器困境的關鍵所在.
“但既然它不是一步給完的,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前面所給的夢境要么是那個關鍵信息的提示,要么是那個關鍵信息的一部分。
“亦或者,是兩者都有?”
聽完顏歡分析了這么一大通,喵醬眨了眨眼,張著貓嘴醞釀了好久才說道,
“我也覺得是這樣喵!”
而顏歡此刻全神灌注,甚至都沒閑心關注喵醬的廢物表現了,
“安樂那個笨蛋是最會委屈自己的,自己看重的東西就算得不到她也不會說出來,就算你去問她也不會和你吐露委屈,只能靠你自己猜”
所以,顏歡小時候千方百計地就是想讓她走出這種擰巴的性格。
明明她都快要好轉了的,結果她離開了麟門,到今天反而變本加厲了。
“昨晚夢里的信息是我許下的承諾,如果今晚還是,那基本上就可以鎖定那個關鍵信息是一個我對她許下的承諾.”
顏歡努力地回想著自己在小時候還答應過她什么,一時之間也的確想到了不少。
等她家里養了貓了每周都會去她家看貓啦、等她長大了一起去看漂亮的藍色的海、一起去學畫畫、一起去動物園里看蛇、一起看煙花
但到底哪個才是那個最關鍵的,顏歡卻怎么都無法分辨。
最關鍵,最重要
也最反常的?
顏歡想著想著,雖然依舊沒想到那個承諾是什么,卻倏忽一個激靈。
他忽而意識到了一點。
剛才的這些承諾,是哪怕自己遺忘了,安樂都可以委屈自己,不說出來的。
這也是為什么,第一次自己在漫展見到安樂的時候沒認出她來,她也沒提,也不會埋怨。
所以,那個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被遺忘的承諾,就是關鍵。
顏歡頗為興奮地看著手里的雕像,似乎察覺到了,所謂“對安樂寶具”的真容。
“咔嚓”
可就在下一秒,旁邊,拍照的快門聲卻倏忽想起。
顏歡的表情一愣,轉過頭去看向旁邊。
卻見櫻宮鏡有些害怕地舉著手機對著自己,心有余悸地說道,
“不是你你有點可怕了吧,顏歡?
“媽的大早上不睡覺,一個人坐起來興奮地看著個丑不拉幾的雕像怪笑
“你是不是信了什么邪神啊?我要把照片拿給瞳看,讓她好好看看你的真面目!”
聞言,顏歡的臉一黑,真恨不得拿手里的雕像去砸他。
還信邪神?
我身邊倒還真有個神明大人,邪不邪的不清楚,廢物倒是挺廢物的。
“喵?”
雖然顏歡此刻黑著臉沒說話,但旁邊的喵醬尾巴一翹,疑惑地東張西望起來。
此刻,它的尾巴似乎化身為了“廢物光波天線”,能感知到半徑15米內有人罵它“廢物哈基米”。
“神經,我起床了。”
“起這么早,你才是神經,外面天都沒亮”
“懶鬼。”
“呵呵。”
顏歡站起身來,將那雕像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行李箱內,以便晚上再取用。
方才,連同昨晚夢境中提示的那個承諾,他已經想到了不少了。
也許,安樂認為的最關鍵的承諾就在其中呢?
顏歡必須得抓緊時間快速化解安樂修改器的困境,否則,就她現在和幾個修改器宿主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遲早摩擦生熱,直到徹底爆炸。
“呼”
顏歡揉著肩膀,沒管那重新躺下的櫻宮鏡,拉開了客房的門。
正如櫻宮鏡所說,門外天還沒亮,一片寂靜。
他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壓力覆身。
櫻宮的事,安樂的事.
就像是兩個快要爆炸的炸彈,亟待顏歡剪線救火。
哦,對了,還有斯潘塞學習的事,也得自己操心。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顏歡的腳步都加快了幾分。
合宿,遠月學院一年一度最受學生歡迎的時間。
因為所有學生都可以在異國他鄉拋下一切,享受假期,擁抱青春。
只有顏歡
是跑這加班來了。
“顏歡!我們今天該做什么去對付那個露西什么娜的嗷?!”
天剛亮不久,櫻宮本家的工作人員都還在準備早餐呢,洗漱完的斯潘塞便叉著腰興致沖沖地看著坐在庭院邊的顏歡,雙眼發光地如此問道。
看起來,昨晚在溫泉里,那個露西安娜給斯潘塞的印象特別不好。
所以讓斯潘塞連飯都沒吃,就已經在那打“第一套牛牛體操”,準備給露西安娜一點顏色瞧瞧了。
該說不說的,其實昨晚聆聽完露西安娜的出言不遜,顏歡還是第一次覺得有人該嘗嘗“修改器的鐵拳”了。
不過那邊沒人用修改器倒也不算是意料之外。
主要是,露西安娜只罵了兩個人。
一個是櫻宮瞳,一個是斯潘塞。
其中,櫻宮瞳對修改器使用得很謹慎,不會輕易用這東西去整人。
如果不是當時被斯潘塞揭穿了偷窺的事直接爆了,估計到現在顏歡都不知道最后一位宿主是她。
而斯潘塞
高貴的數值外加被動玩家想問:“啟動修改器摁哪個鍵啊?”
兩個正主沒有主動用修改器的理由,其余人就更別談了。
葉詩語和柏憶,她們和櫻宮瞳或斯潘塞的關系還沒好到那個程度。
她們目前的關系都是基于一開始要一起對付斯潘塞,現在是要一起對付安樂而組成的“聯盟”。
你不會真的以為她們現在是親密無間的閨蜜了吧?
說到底,其實櫻宮瞳如果不回麟門是利于她們的,因為那意味著櫻宮瞳徹底和顏歡沒可能了。
再說了,露西安娜也沒罵她們,當然也不至于為斯潘塞或安樂用修改器出頭。
反倒是安樂開口,才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抱歉,今天沒這個流程。”
“哈?”
“今天你要學習,我剛才專門為你設計了一套學習方法,待會咱們就試試效果?”
聽到顏歡這么說,斯潘塞摸了摸后腦勺,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
她們原本來櫻宮家就是為了學習的!
說罷,顏歡笑瞇瞇地將一迭紙張交給斯潘塞。
攤開一看,上面居然畫滿了簡單卻十分準確的小豬和小鳥圖畫。
小豬和小鳥用或對話或演繹故事的方式闡述著需要記憶和理解的知識點,讓斯潘塞一看到就眼睛發亮,
“好多小豬!這是你的畫的嗷?”
“嗯哼,怎么樣?”
昨晚他得了個增加繪畫天賦的技能,早上又聯想到之前斯潘塞喜歡寫寫畫畫地記筆記,所以顏歡才想到這一出的。
要不說顏歡一天使不完的牛勁呢?
這才起來沒多久,他就能一邊想解決櫻宮瞳和安樂難題的辦法,還能給斯潘塞畫一堆用來學習的小畫書。
只能說,憑借著這股牛勁,顏歡做什么都會成功的。
不過這東西肯定不完善,還需要其他學習小組的成員幫忙補充。
到時再和櫻宮她們商量一下好了。
但眼前,斯潘塞兩眼放光地看了半天,卻只蹦出了一句,
“好看.看得我想玩憤怒的小豬了。”
聞言,顏歡的臉瞬間一黑,連忙給了她一個爆栗,
“還玩,這是拿給你記憶知識點用的!”
“嗷”
眼看著吃了一個爆栗,她皺巴了臉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而看著她那副模樣,顏歡又覺得她可愛,后悔敲她的腦袋了。
默了一秒,顏歡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指尖摩挲金發傳來了癢意,讓斯潘塞忍不住仰起頭來,瞇了瞇眼。
而因為她仰起頭來對著自己,讓顏歡的目光難免落在她好看的五官.尤其是飽滿的唇上。
讓人有點想吃嘴子。
“.我們去吃早飯的地吧,我有點口渴了。”
艱難地挪開了目光、收回了手掌,顏歡干癟地如此說了一句。
而斯潘塞并未意識到什么,只是拿著那一堆稿紙高興地點了點頭,
“好嗷。”
兩人一路朝著廳堂的方向那邊走,其間路過了櫻宮瞳和安樂歇息的方向。
葉詩語和柏憶都已經醒了,正在自家房門口觀望這邊。
似乎是在擔憂昨晚那房間中會爆發戰火,而后今早出來的只有一個人之類的.
好在,那里的房門徐徐打開,里面無論是櫻宮瞳和安樂都完好無損。
天亮請睜眼,昨晚是一個平安夜
“早啊,會長,斯潘塞同學。”
“早安,小歡”
兩人看到走來的顏歡,先后都道了早安。
“早,櫻宮,安樂。”
“早嗷,櫻宮,安安樂”
斯潘塞有模有樣地跟在顏歡后面禮貌打了招呼,櫻宮瞳回以了早安,而安樂看都沒看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讓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斯潘塞又不由得有些失落地縮了縮身子。
見狀,顏歡難免看向安樂。
感受到顏歡的目光,臉色微白的她抿了抿唇,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或許,就在內斂情緒的笑容之下,同樣藏著某個待顏歡回想起或意識到的寶貴承諾。
只是此刻,對于那個承諾,無論如何顏歡都沒有確切的答案。
“.走吧,我們先去吃早飯吧。”
“好”
斯潘塞皺巴著臉,冥思苦想地抬起眼眸來。
入眼的,卻是葉詩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唔”
那臉看得斯潘塞不適,便又扭頭看向一邊。
另一邊,又是認真整理著手上學習資料的櫻宮瞳,看她平靜地問道,
“想出答案了嗎?”
“唔還.還沒有嗷我再想想”
那臉看得斯潘塞露出了心虛的表情,便又扭頭看向另外一邊。
這一邊,則是柏憶那張哪怕是打著哈欠都美得不可方物的臉龐,
“真笨,這么久都想不出來。”
這話說得斯潘塞難免不忿,一把將手里畫滿了小豬和小鳥的紙張丟在木桌上,指著柏憶說道,
“我抗議嗷!你們倆都算了,她之前明明也是和我一樣參加學習小組的,憑什么現在要來教我啊?”
這話一出,葉詩語和櫻宮瞳都不免看向柏憶。
這反而讓柏憶繃不住了,無辜地說道,
“你們看我干什么,我本來也沒想教人的好不,說得好像是我主動加入的學習小組一樣.”
說完,她卻看向了櫻宮瞳,好奇地問道,
“對了,你昨天晚上到底和安樂聊了什么啊?她昨天不僅沒和你干起來,今天也沒找我們麻煩,躲得遠遠的難不成你真的勸她放棄對我們的超能力出手了?”
今早吃完早飯,正式開始學習小組的事之后按了便不知道一個人待哪去了。
而顏歡是一直在學習小組這邊的,現在去上衛生間所以才暫時不在場的。
“沒這么容易,不過這段時間她倒是暫時不會對我們出手了”
櫻宮瞳嘆了一口氣,咀嚼著昨晚安樂的暗示。
關于副作用的事的。
想到此處,她看向眼前的幾人,試探性地問道,
“對了,昨晚安樂和我說了一件事,我不知道是她撒謊還是確有其事.”
“什么?”
幾人的目光都看過來,櫻宮瞳斟酌了一下,試探性地說道,
“安樂昨晚好像很隱晦地和我說,使用超能力會付出代價。你們,覺得這是真的嗎?”
這話一出,葉詩語和斯潘塞都沒太大反應,反倒是柏憶的表情一下子愣住了。
她張了張嘴,瞥了一眼身邊的毫無反應的兩人,便又謹慎地沒有開口了。
葉詩語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
“超能力使用到現在,我沒有感覺到有什么不對。”
聞言,櫻宮瞳又扭頭看向斯潘塞
嗯,看了也白看。
所以,櫻宮瞳只好自己說道,
“我也是,所以不知道是安樂是怎么得出這個結論的。”
一聽她倆都這么說了,柏憶原本心中還有點這樣的感覺,卻又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了。
難道之前自我感覺被改變的事只是錯覺么?
是我自己開始驕傲自滿、不把人放在眼里了,還把這事賴在了外物身上?
想到這,柏憶不由得有些心虛起來。
“柏憶,你也應該是這樣吧?”
“啊?嗯對。”
柏憶愈發懷疑那只是錯覺,于是如此說道。
“所以,會不會是安樂是誤會了?她有可能是因為和我們戰斗斷了觸手才有副作用的.”
櫻宮瞳還在分析呢,但說著說著,房間的推拉門卻打開了。
幾人連忙噤聲,維持著“絕不在顏歡面前暴露”的底線。
而顏歡擦拭著未干的手,看向斯潘塞,
“怎么樣,她記住那些知識點了嗎?”
“嗷?”
一聽顏歡這么問,斯潘塞立馬萎靡了。
她剛才只顧著參加幾人的討論了,把這事完全給忘了。
“我我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能全部背下來了嗷!”
顏歡無語,剛想說什么,懷里的手機卻突然響了,
“叮叮叮”
居然有電話?
顏歡一挑眉毛,拿出了手機一看。
居然是八橋木打來的。
他打電話來干什么?
顏歡疑惑,準備出去接聽電話。
但在出去之前,他還是看向斯潘塞,裝作嚴肅地說道,
“再給你一段時間,你把那部分背完。”
“嗷”
斯潘塞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舉著紙張躺在了榻榻米上,宛如念經一樣復誦起來。
而顏歡則將推拉門闔上,一邊接通電話一邊朝著走廊的另一側走去,
“喂,怎么了?”
“會長!!你你們到底去哪里了啊?!”
結果,接聽電話的居然是尤安麗娜的大嗓門。
這聲音聽得顏歡的耳膜疼,連忙將手機拿遠了一點。
待得她說完了,顏歡才回道,
“秘密,反正在辦正事。”
開玩笑,要是真和尤安麗娜這個大嘴巴說自己和幾個少女出來搞什么學習小組.
你信不信,第二天整個學校就傳遍“顏歡會長私底下開后宮”這種傳言了。
“可惡,會長你這個壞人!你倒是一走了之了,讓我一個人在這邊帶著累贅合宿!”
“哈?不是,你在說什么啊,我怎么一點都聽不懂呢?”
就在顏歡疑惑的時候,那邊八橋木和艾希莉的吐槽聲也適時傳來,
“什么叫你一個人?”
“是啊,我們倆也承受很多的好不好!”
不兒,怎么搞得我像是個一走了之的渣男,你們仨是被我辜負的可憐人呢?
問題是,自己怎么你們了?
“所以,你們有誰解釋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嗎?”
“哼,會長你”
“你給我打住,我不要聽你說,我要聽艾希莉或者八橋說。”
“哎哎哎?!為什么?!”
那邊,尤安麗娜如遭雷擊,連忙疑惑大喊。
而一旁,八橋木嗤笑著接過手機,和顏歡講述起了情況,
“是這樣,會長。你雖然走了,但其他人因為‘合宿十日’的傳說在給你送結緣禮物啊!”
“哎,然后會長你不在,那些女生就拜托我和尤安麗娜轉交給你”
顏歡大致聽懂了,卻還是滿臉疑惑,
“所以,你們拒絕不就行了?”
“還不是都怪尤安麗娜!這個家伙,人家拿同學的八卦和她換,喂她一點八卦她就一邊傻樂一邊答應了!現在搞得我們臥室一大堆黑貓禮品!一天上下搬行李箱還得搬這些東西!”
“嗚嗚嗚,對對不起.可是高三的藤原學姐和秀智學院的三個男生的愛恨情仇我不得不聽啊.”
那邊,尤安麗娜的聲音先是委屈巴巴,后來又變得不忿起來,
“而且啊,八橋比我更壞呢!他耳根子軟,一點要求都不需要就答應轉送!”
“呵呵,男生這邊禮物少,我拿著又不累。”
聽著聽著,顏歡剛要點頭,表情卻又立馬抽象起來,
“什么男生這邊的禮物少?男生也有送我結緣禮物的?”
“.嗯。”
聽著那邊八橋木的嗯聲,顏歡的臉都黑了,
“你嗯個頭,八橋木,你腦子瓦特了?!給我全退了,你們就說我說的,然后退回去就行了!”
“好嘞,會長。”
你等著的,八橋木。
等到東京,我要送你一套小男娘的galgame周邊。
等你興高采烈地拿回家準備開玩,和可愛的蘿莉在二次元的世界相會的時候,讓你感受到“他們掏出來比你還大”的絕望!
“.不過話說回來,那些女生是怎么知道我喜歡黑貓禮物的?”
原本都準備掛斷這個損友的電話的,但顏歡卻突然想起剛才尤安麗娜說的一個小細節。
自己平常不怎么和其他人在網上聊天,也只有很熟的人才知道自己喜歡黑貓的事。
你想,就連同一個學生會的艾希莉和八橋木都不清不楚的,要人提醒才知道。
結果,其他外人卻清一色地送自己黑貓禮物?
“是有一個在會長你選舉時候創辦的應援網站,上面寫的啦。”
“我們一開始都以為是八橋做的,但他甚至都不知道有這個網站.”
“但這個網站在女生那邊好像挺火的,當時有不少人都是因為這個網站注意到會長的。”
那邊三人輪流開口,倒是讓顏歡一愣。
應援網站?
還是在自己選學生會的時候?
這都過去一個多學期了,顏歡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
“.你們把那網站的鏈接推我下,我看看?”
“唔,會是誰做的呢,該不會是會長你的哪個小迷妹做的吧?”
顏歡向電話那頭道了謝,隨后點開了八橋木發來的鏈接。
剛剛打開,里面以自己手繪寫真形式作為背景的頁面便撞入了他的視線。
“嘶”
看著那樣大幅的自己的手繪寫真,顏歡眨了眨眼,旋即滑動手機,翻閱起了這個網站的所有內容。
正如八橋木所說的,這真的是一個幫助自己競選的應援網站。
做工極其精美的頁面排版整潔,分布著近乎于完整的競選宣傳區域。
競選人介紹
在里面,又是另外一幅手繪的寫真,是自己以前午休時躺在樹干上睡覺的側顏。
并且在里面標注了顏歡當時寫在宣傳單上的履歷,除此之外,卻又像是偶像一樣增添了很多個人興趣愛好等的內容。
這些內容,全部都很私密,一般人壓根不可能知道。
生日、喜歡黑貓、大海等
顏歡看著那精致手繪的版面,幾乎是一瞬間就意識到這是誰做的了。
難以置信地望著手機上精美的畫面和網站,顏歡剛想放下手機,將plane的聊天頁面轉到另一個人那去。
只是當放下手機的瞬間,他的余光便忽而看見,在庭院的不遠處,一棵栽種的櫻花之下,一位黑發的少女正背著手,仰起頭來打量那隨風飄落的粉色花瓣。
她穿著一身連衣裙,一頭黑發隨風飄揚間,不自覺地攬下了一枚半空的花瓣,將之挽留作飾,別在了發絲間。
正是安樂。
“唔”
感受到了頭頂因為花瓣而生的癢意,安樂抬起手來偏過頭想要將那花瓣摘下。
卻正好看見了身后不遠處站在走廊間望著自己的少年。
一感受到少年的視線,她原本微白的臉便一點點染上如櫻花一樣的粉色,連帶著要摘下櫻花的手都微微一顫,連忙縮了回去,
“小小歡?”
聽到她小鹿一樣的訝異聲,顏歡這才回過神來,將手機鎖了屏,朝著她走了過去,
“在看櫻花嗎?”
“嗯粉粉的,很好看。”
看著顏歡走來,安樂躲閃了一些眼神,連忙假借看櫻花的動作避開眸光。
走近后,望著安樂微轉過去的臉龐,抬起了手伸向了她。
“嗚”
感受到顏歡抬起手朝著自己而來,安樂立馬閉上了眼,一動不動地立在了原地。
像是被抓住了脖頸的貓一樣,完全沒有反抗的心思,只任由顏歡施為。
看著她微紅著臉任由自己施為的模樣,顏歡反而有些不太自然了。
最終,他還是沒有伸手去觸碰她,只是伸手指了指她的頭頂,
“有一朵櫻花卡在你的頭上了。”
“哎?”
聞言,安樂連忙睜眼,紅著臉一把捂住了自己的頭,將那朵櫻花取了下來,
“抱抱歉”
“這有什么好道歉的?”
聽到她的歉聲,顏歡啞然失笑,如此開口提醒。
“對對哦,抱歉.”
結果,又因為“沒必要道歉卻道歉”的事而道歉了。
這回顏歡學聰明了,直接略過了這個話題,
“那個,安樂我之前好像答應過你,無論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會一眼認出你但我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一聽到這句話,安樂的眼眸便微微一縮,連忙看向顏歡。
而眼前的顏歡也直直地看著她,因而對上了她的目光,
“所以,當時在漫展和你重逢的時候,我沒能認出來。”
一聽到顏歡所說的重逢是“漫展”,而非更早的時候,原本眼眸微縮的安樂才回過了一些神來。
下一秒,她便眨了眨眼,連忙善解人意地擺著手說道,
“沒關系的,小歡,畢竟都過去那么久了不是小歡你提醒,我都記得不太清楚了.”
說著,安樂也將手放在了胸前,溫柔輕聲道,
“而且,現在我和小歡相認了就好了呀,不用放在心上的。”
而顏歡聽著她的話語,不由得暗自嘆了一口氣。
正如顏歡所說,安樂就是會這樣。
她自己明明記得一清二楚,但因為你不記得,她就會主動幫你找臺階下,不會讓你難堪。
這種時候,受用的你去揭穿她的做法反而是對她的殘忍。
哪怕你的本意是想要她不這么為你考慮,想讓她說一些自己的想法。
不過,從她的反應也能得知
那個重要的承諾不是昨晚夢到的這個。
“這樣.那,安樂”
“只要小歡還記得和我約好的,合宿最后一天的事就好。”
就在顏歡將要開口,再寒暄一下,進入下一個承諾的試探時。
眼前的安樂,卻倏忽如此開口了。
這話說得顏歡一愣,連忙抬眸看向安樂,卻只看到了她抿著唇、仿佛懇求卻又無比堅定的目光。
先前說過,那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步的、極其反常的承諾,就一定是關鍵所在。
現在,安樂所說的這個承諾的確就是這樣的。
可問題是,這承諾是自己合宿之前答應的啊!
還是被修改器偷襲之后,為了避免當場丟失楚南,化身噴射戰士而答應的
顏歡把識海刮凈,能發誓,小時候他絕對不可能和安樂許下這樣的承諾!
自己還沒這么鬼畜好么?!
“.啊,當然。”
迎著安樂的目光,顏歡的額頭微微冒汗,卻還是神色如常地點了點頭。
而聽到顏歡的答案,安樂才好像如蒙大赦般地松了一口氣,
“太太好了,小歡”
“不過,小歡,不知道我們什么時候才能解決完櫻宮副會長的事。如果直到最后一天才能回去呢?我們是不是都沒時間準備”
安樂抿了抿唇,有些羞澀地看向顏歡,
“我我想買一件情趣內衣.那天用.不知道小歡你你喜歡哪一款.只要你喜歡,我都會穿給你看的”
一聽到這話,顏歡的大腦都有些宕機。
他甚至都不敢看安樂的身體,只是身體微微繃直,盡量強迫自己扮演著遵守許諾的常識,
“唔上山之前我們不是看到了嗎,在附近就有購物的地方,如果實在來不及,可以去那看看衣服什么的”
顏歡的措辭還是很謹慎的。
說的是“衣服”,不像安樂這么直白。
雖然也不知道這樣有什么意義吧。
“嗯然后那天晚上的酒店在海邊怎么樣?東京那里應該也有海景的酒店的價格的話不用擔心,我自己的錢攢了一些,我臨走的時候爸爸也給了我很多錢”
說著,安樂又連忙從懷中取出了信用卡,盡量向顏歡表明:不會產生任何問題,也不會讓他承受負擔。
好像生怕因為一丁點問題讓顏歡改變主意,讓這個計劃泡湯一樣。
但這回,顏歡卻并沒有再裝模作樣地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因為他敏銳地感覺到,現在的安樂狀態不對。
“安樂。”
“哎?”
一聽到顏歡叫自己的名字,她立馬就停下了話語和動作,抬起眼眸來專注地看向顏歡。
看著她瞪大的眼眸,顏歡愈發意識到不對。
于是,他不由得關切地開口問道,
“安樂,你.又遇到了什么壞事了嗎?”
顏歡覺得,現在安樂的狀態比來櫻國前還要糟糕。
只是這兩天她隱藏得很好,沒有在顏歡面前表露出來,現在情緒一激動就暴露了。
迎著顏歡簡單的疑問,安樂瞪大著眼,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她的嘴唇微顫,似乎是想要開口說一些什么。
但下一秒,她原本緊緊盯著顏歡的眼眸卻忽而一轉,看向了顏歡的身后。
“小歡,后面…”
感受到她目光的變化,顏歡眉頭一皺,也同樣回過頭來。
便看見身后的屋檐上,露西安娜穿著一身浴袍,正托著腮坐在房檐上,望著他們倆。
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在那的。
“你”
而看到顏歡和安樂同時看向自己,她才眨了眨眼,笑了起來,
“啊呀,看起來我好像聽到一點不該聽到的東西啊.”
顏歡瞇了瞇眼,而露西安娜則捻著一枚櫻花瓣,笑著說道,
“比如,你答應這個女孩的,和情趣內衣、海邊酒店有關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