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邦!
“大師姐,我進來了。”
月下寧靜,紫萍道人輕叩門扉,聽到向遠的應聲,小心翼翼推開房門,探頭向內看了看。
確認沒有不堪入目的畫面,她這才走了進去。
窗欞映月,白衣端坐,美人如畫,素雅清麗。
商清夢端坐于窗前,背靠朦朧月光,光紗披身,便如月空中最明亮的那顆星辰,美得令人屏氣凝神,生怕驚擾了這份寧靜美好。
商清夢清冷如霜,她的美,不是那種張揚的艷麗,而是一種內斂的清雅,可望而不可褻。
如果不是側坐在向遠腿上,依偎肩膀,還用一種冰冷無情的眼神直勾勾盯著紫萍,那就更符合清冷氣質了。
紫萍:(T…T)
臭小子,把曾經的大師姐還回來!
不還也行,把話說清楚,小洞天之中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大師姐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紫萍都能看出商清夢狀態不對,處于某種護食狀態,偏偏商清夢毫無所覺,自詡斬七情、絕六欲,絕無動心的可能,并對此深以為然。
用她的話來說,之所以刻意針對紫萍,不是因為紫萍和向遠走太近,惹了她不喜,而是每次前來取藥的時候,都會撞到紫萍,嚴重影響她修行。
她自信滿滿的模樣,像極了戲臺上的老將軍,向遠提醒過好幾次,她都不為所動,還反過來嘲諷向遠自作多情。
本仙子能看上你,不知所謂,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這不是商清夢的原話,她說話固然很扎心,但在向遠面前,素來輕聲細語,縱有不滿,也不會冷嘲熱諷。
向遠說也說了,勸也勸了,見她毫無自覺還一意孤行,便不再多言,本著助人為樂的精神,耐下心來指導她修行。
都看到了,他不同意,是商清夢非要,日后若是有了日后,那也是商清夢咎由自取,怨不得他向某人。
不主動,不拒絕,視情節嚴重與否甩鍋。
向指導在指點仙子修行這方面,確實沒得說,盡心盡力,從不叫苦,頗有幾分牛馬精神,另有經驗豐富,教會了商清夢關于修行的幾種不同寫法。
商清夢因為一竅不通,有一種寫法沒能掌握,對此頗為遺憾。
向遠等著紫萍道人的彼岸丹,小院盤踞五天,也被商清夢盤了五天,見紫萍到來,冷不丁還覺得時間走得太快。
“紫萍,丹藥放桌上,這里沒你的事了,出去。”商清夢依偎著向遠的肩膀,冷漠說道。
大師姐,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收收味,師妹和你的心上人清白如水,真沒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
紫萍沒有嗅到藥味,但商清夢一開口,滿屋子都是酸氣,氣得她……
不敢如何。
紫萍從道袍袖口中取出一個瓷白玉瓶,內有五枚彼岸丹,瞄了商清夢一眼,對向遠道:“師,師兄,我初次煉制彼岸丹,損耗有些大……你看,能不能再給點。”
也就是商清夢看得緊,否則已經端茶遞水了。
“損耗……你該不會克扣了原材料吧?”
向遠面露狐疑之色,隔空攝來白玉瓷瓶,開啟瓶封嗅了嗅,精神為之一振,感嘆紫萍在煉丹一道確實有幾把刷子。
若非劍心齋是名門正派,進去容易出來難,他去劍心齋找紫萍深造,學一門煉丹的手藝也是極好的。
向遠話音落下,商清夢眉宇不善,直勾勾盯著自家師妹的脖頸。
大師姐,你可是看著我長大的!
商清夢人設崩塌,紫萍人都麻了,她不敢責怪大師姐,沒好氣對向遠道:“通幽期宗師培育出來的彼岸花太過稀少,我能煉出成品丹藥已是難能可貴,不信你出去問問,有幾個人能煉出來。”
“倒也是。”
向遠拍了拍屁股,讓商清夢邊上坐好,兩人數次修行,心有靈犀,往往他一拍屁股,商清夢就知道接下來要干什么,但不知為何,這次都動都沒動一下。
什么斬七情絕六欲,你怕不是練了假功法!
向遠將人抱起,往邊上一放,見其不肯撒手,在臉上香了一下,這才成功脫身。
不要臉!
狗男……人!
紫萍一臉嫌棄,嚴重懷疑自己成了他倆秀恩愛的一部分。
“損耗的事兒,我這次就不追究了,材料珍貴,記得下不為例。”
向遠手中還有幾枚彼岸花種子,尋思著游歷天下,一路行俠仗義,前方肯定還有通幽期
邪魔在等著他,便將彼岸妖花取出,讓紫萍取了部分回去煉丹。
紫萍面露癡迷看著彼岸花,輕手輕腳采集,直到向遠收回彼岸花,她的魂兒才回到自己身上。
“阿萍,有必要這么夸張嗎?”
“彼岸花能幫助化神期窺得通幽期宗師境界,珍貴無比,化神期的事你不懂。”紫萍意猶未盡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也是化神期?”
還真是!
紫萍見過向遠一刀一個化神期,還把通幽期的商清夢治得服服帖帖,下意識將他帶入通幽期宗師境界,忘了他和自己一樣都是化神半步巔峰大圓滿。
向遠距離化神期的境界稅還有一段距離,但并不影響紫萍這么認為,強得有些過分,必須是巔峰大圓滿。
紫萍這些天都在煉制彼岸丹,沒有時間倒騰紅蓮丹,向遠讓她代售的那些法寶也未曾處理。
一聽這話,向遠頓時不滿,紫萍也有分身乏術的理由,兩人湊在一起交頭接耳,一個數落對方的不是,一個張口閉口都是忙。
商清夢面無表情看著這一幕,冷冰冰的視線宛若實質,沒一會兒就讓紫萍受驚而逃。
向遠無語轉過身:“我還有幾句話沒交代,你把人趕走作甚?”
“礙事。”
礙事的是你,瞅你那股子醋勁兒,分明是戀愛了。
可惡,當初口口聲聲不走進生活,現在嚴重干擾了工作,以后再也不信什么斬斷七情六欲了,都是騙人的!
向遠眉頭一挑,怪自己太天真,屢次在名門正派手中吃虧,直言道:“彼岸丹已經到手,我會繼續游歷天下,這次別在我身上留劍痕了,你若是想見我,跟著紫萍師妹即可。”
商清夢點點頭,不再強求劍痕,轉而道:“無須游歷天下,劍心齋自有化神和通幽期,我發話,她們可助你修行。”
作為掌門繼承人,商清夢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呵呵,又想騙我去劍心齋!
向遠揮揮手堅決不從,轉身便要離去。
一轉臉,商清夢擋在門前,抬袖一揮,將兩扇門房緊鎖,又一指點下,封閉了小屋內的空間。
“干什么,要把我綁回劍心齋?”向遠瞬間警惕起來。
“你不愿,我不會強迫,再陪我三天。”
商清夢冷著臉朝向遠走去,察覺言語之間頗為霸道,主動解釋起來:“我最近習得一門劍法,想向你展示一下,你助我頗多,我不想欠你什么。”
這種就叫強迫!
還有,你還怪會找理由,又把自己騙了過去。
商清夢是個插旗好手,墜落深坑毫無自覺,但言而有信,說好了三天就三天,凌晨子時,板著一張冷臉離去。
走得很慢,似是在等向遠挽留。
你說話呀!
可惜并沒有,向遠挪移空間,跑得飛快。
“哼!”
但都原則了,實際操作肯定是可以的。
兩家在自己的地盤深耕多年,兩國皇室鞭長莫及,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通過加稅的方式維持體面。
畢竟,有些事一旦上了秤,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心照不宣即可,沒必要擺在臺面上傷了和氣。
自高空俯看,麟游道東邊的麒麟山脈雄闊偉岸,山勢如龍角聳立,獸形盤踞,四足踏水便如騰云駕霧,地脈成勢,氣吞山河,堪稱麒麟天降。
這便是麟游道名號的得來,南晉那邊的麟關也是如此。
麒麟山脈不僅是麟游道的地理標志,更是兩國邊境的分界線,山脈以西,是西楚的繁華
之地,山脈以東,則是南晉的錦繡山河。
兩國的商隊穿梭于山脈之間的河道,將丹藥、礦石等貨物運往彼此的市場,形成了一條繁榮的商貿通道。
說起來,西楚朝廷興建的南疆商道,多少借鑒了此處。
除了缺少水運,大差不差。
長樂縣作為同京府的首縣,同京府又是麟游道的核心之地,更是商賈云集,市井繁華。
街道上,商鋪林立,叫賣聲不絕于耳,大商行分分鐘幾十萬上下,商人們步履匆匆,生怕慢一步,錢被別人撿走了。
這種快節奏的生活,影響了長樂縣的居民,使得整個縣城的氛圍都顯得緊張而忙碌。
先不管賺多賺少,至少所有韭菜都忙起來了。
‘同京’這個詞,意為媲美京師神都府,尋常府郡根本承受不起這樣的名號,同京府能擔此名,足見其地位之重要,財富之雄厚。
可想而知,坐擁此地的白云山莊,其財富累積達到了何等夸張的程度。
白云山莊大抵心中有數,知道自己賺太多,樹大招風,成了神都蕭氏的眼中釘,故而安分守己,從不惹是生非。
最近這些年,更是和蕭氏來往密切,放低
姿態,一副忠貞不二的模樣,無論是稅收分成,還是商業合作,都表現得極為配合,甚至還主動讓出利益,讓蕭氏的皇商大賺特賺。
向遠手握白云山莊發行的報刊‘每日藥聞’,一路走來,見商賈稠密,富貴頗多,前街后院豪宅林立,清一色的有錢人,不禁為白云山莊抹了一把冷汗。
喝湯的小弟都賺了個腸肥腦滿,白云山莊吃肉得吃成什么樣子?
再一想風度翩翩的月還江,嚴重懷疑這貨是素食主義者。
他抵達本地最大的一家白云山莊,一個不留神,露出有錢人家少爺的錢袋,被請入內院,見到了管理此地的掌柜。
向遠報出‘一尊還酹江月’的暗號,靜等月還江上門。
然而并沒有,在白云山莊內院住了一晚上,也沒見到月還江。
生意人,忙是好事,向遠不以為意,起了個大早,晨光熹微,在院內拔出驚嵐刀,嘗試著從門縫劍尊的視覺俯看刀道。
刀與劍雖形不同,但道相通。
技進乎道,二者的盡頭,都是天地法理。
向遠有自知之明,他距離技進乎道還差很遠,但門縫劍尊乃是劍道巔峰的存在,其劍法已臻至無上境界,劍意如天,俯瞰眾生。
若能站在她的視角,以高屋建瓴之姿駕馭刀法,必能突破現有桎梏,達到更高的境界。
這就抄!
向遠屏氣凝神,回憶道劍之境,緩緩向前揮出一刀。
刀勢雖慢,卻有刀光如流水般綿延不絕,另有凌厲之光隱入虛空,似是切割天地,無跡可尋。
刀光閃爍間,向遠舞刀的動作越來越快,刀意也越來越凝練,刀法不再局限于一招一式,而是融入了天地之勢,每一刀都在與天地共鳴。
刀光如虹,整個院落都被他的刀意籠罩,仿佛成了一片獨立的世界。
隨著刀意越發凝練,燕懸河的‘天隕一劍’在向遠手中一閃而逝,刀勢再變,一抹孤星散開,刀光如星河倒懸,璀璨奪目。
又被向遠蹭到了!
向遠心中暗喜,并未滿足于此,見過道劍的無上境界,心知自己只蹭到了門縫劍尊的皮毛,是一種自上而下的模仿,因為意境太高深,故而只得其形便有超然物外之意。
一炷香后,向遠收刀而立,眉頭緊皺,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壞消息:因為是蹭,借來的機緣,這道瓶頸過于高深莫測,以他現如今的境界根本無法突破,強求只會頭破血流。
向遠連續數次推演孤星追月,將自身刀勢拔高至巔峰,始終無法突破這道瓶頸,看到了,摸到了,卻被擋在門外,不上不下,急得滿頭大汗,別提有多難受了。
眼下,有兩條路擺在向遠面前。
一條是老老實實去劍心齋當傳家寶,抱門縫劍尊的大腿,再入道劍之境,從上而下擊潰瓶頸。
第二條,靜下心來慢慢修煉,以水磨功夫將這道瓶頸打通。
想了想,還是第二條更適合自己。
名門正派什么的,和穿腸毒藥一樣,他早就戒了,說不去就不去。
“刀道無涯,唯勤是岸,不就是努力嘛,搞得我沒帕魯一樣……”
向遠身形一晃,沉穩上線,再次模擬門縫之境,驚嵐刀舞動,從最基礎的五虎斷門刀練起,不厭其煩凝練刀勢,只待厚積薄發,踏上門縫的高度。
一個時辰過后,向遠收刀而立,周身氣息淡漠,恍若融入天地之間,但那股凌厲與柔和并存的氣勢,卻久久不散。
“好刀法!”
院外,白衣君子翩翩如玉,不吝贊許。
“兄長,一別……十余月,風采依舊,羨煞小弟。”向遠將驚嵐刀收入玉璧空間,拱手上前。
他動不動就穿越,記不清有多久沒見月還江了,只算乾淵界的時間,差不多一年半,十多個月沒毛病。
“短短十余個月,賢弟這身修為,為兄已經看不透了。”月還江驚嘆出聲。
月還江不是蕭何,沒有‘既怕兄弟過的苦,又怕兄弟開路虎’的心態,一番感嘆發自肺腑,深深為向遠感到高興。
“多虧兄長那顆五行珠,小弟受益匪淺,才有今日的威風。”向遠上下打量月還江,衣袂飄飄,淡雅脫俗,五官輪廓比女子還要精致。
所以……
快說,你有一個妹妹!
“賢弟莫要折煞為兄,五行珠只是一個助力,且一心多用耗時彌久,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全賴自己努力。”
月還江不知向遠性情大變,從沉穩一路下滑,墮落成了逗比,手握折扇道:“便如今日,為兄來得已經很早了,你卻比為兄更早,晨起苦練刀法,這般毅力,直讓為兄深感慚愧。”
“確實,晨運對修煉內丹很有好處的,我每天都會早起練一會兒。”向遠臭不要臉說道。
月還江微微搖頭:“賢弟莫要戲說,你我為人族,沒有內丹,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傳到別人耳中,定會將你視為妖族扣下。”
還真是,這個梗不能亂玩。
拋梗沒人接,向遠轉而道:“兄長,賢弟的意思是,光努力沒用,我借白云山莊貴寶地一用,因為風水好,才有刀法精進。”
“賢弟還是這般客套。”
月還江未曾發覺向遠內在已變,察覺了估計也不會放在心上,人的心態會伴隨實力的變化而變化,向遠一直沉穩不變,反倒是件壞事。
“兄長,我如今游歷天下,應約而來,見兄長家大業大,有心吃住幾天,還望兄長莫要小氣,將我拒之門外。”
“賢弟莫要責怪,為兄最近俗事纏身,未能及時趕至是我不該,于江中略備薄酒,還望賢弟原諒則個。”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賢弟這邊請。”
“兄長先請。”
向遠隨月還江一并走出白云山莊后門,乘坐馬車去往渡口,一路上君子之風拂面,冷不丁又想起了蕭何的嬉皮笑臉。
同樣是有緣人,為何差距這么大?
再一想濃眉大眼的蕭峰,悔不該當初。
那一天,他若是沒帶傘,該有多好。
話雖如此,蕭令月是真的香,那天沒帶傘,便沒有蕭何主動牽線搭橋當媒人,這門親事成不了。
有且極有可能,閻浮門的機緣也遇不上。
蕭令月沒了,禪兒沒了,白月居士更是無從談起……
果然,這把傘還是帶了為妙。
想到這,向遠走下馬車的時候,順手抄起了身旁的布制花傘。
“賢弟,今日無雨。”
“不一定,萬一下雨了呢,萬一有一對蛇妖姐妹淋雨,需要借傘一用呢?”向遠樂呵呵想桃子。
月還江連連搖頭,許久不見,這個賢弟有些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