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演法海,那法海演什么?
導演你再考慮一下,我這張小白臉,演書生、婦科圣手很有代入感的。
向遠看著白月居士手中的劇本,一時無言,陷入長久沉默。
那可是他心心念著的蛇精,還是蛇精界的頂流白素貞,他來演法海,一千年前哪有牧童什么事,他自己就把蛇救了。
話說回來,這是哪個版本的白蛇傳?
向遠拿過劇本,逐行看了起來:“師姐,從哪里弄來的志怪小說,天帝旨意嗎?”
天帝懂得真多,從西游到白蛇,仿佛就沒他不知道的。
話說回來,西游在唐朝,白蛇傳大約在南宋時期,西游還沒開拍,把白蛇傳搞出來合適嗎?
哦,天神界還有幾個下界韭菜園,隨時都能割一茬回血。
那沒問題了。
“并非天帝……”
經白月居士解釋,向遠才明白,白蛇傳的劇本并非來自天帝,或者說,天帝交與靜云,后者無心參與,轉手到了白月居士手中。
這版的白蛇傳中,白素貞是黎山老母弟子,在峨眉山修行,受觀音大士點化,方得仙道褪去妖身。
黎山老母是靜云,觀音大士是白月居士,對上了。
“師弟,意下如何?”
白月居士嫣然淡笑看著向遠,因為是自己人,并不擔心向遠會拒絕她。
意下不如何,導演你選角的眼光太差了!
向遠心下拒絕,堅持認為自己更適合出演許仙,沒有正面回答白月居士的問題,轉而道:“師姐,此界有靈山,亦有佛祖,高驢一抓一大把,隨便拉一頭過來客串一下就好了,為什么非要找我?”
白月居士微微一笑,給出兩個答案。
正確答案,靈山也忙,各有各的劇本,無暇分身。
錯誤答案,靜云有言,觀音大士和如來佛祖同為五方五老,地位等同,些許小事,無須借靈山之手欠下人情。
向遠聞言點頭,天神界處處虛妄,佛祖是天帝捏出來的替身,靜云師父不希望白月居士和靈山走太近。
如此說來,這個忙確實要幫一下。
但話又說回來,幫都幫了,不如一幫到
底,他向某人不怕苦,可以分飾兩角,順便把許仙也演了。
“師姐,白素貞、小青、許仙這三位誰來演,總不能真等上千年吧?”向遠疑惑發問。
或許天帝可以修改時間線,在千年前安排演員,可真是如此,天帝自己就能包圓白蛇傳劇組,既是導演編劇,也是主角配角,哪用得著外包白蛇傳的劇本,讓靜云看著安排。
臭不要臉的天帝正忙著公司上市,沒那么多閑工夫。
什么都大領導一把抓,點上一千盞七星燈也遭不住!
既然天帝沒有安排,靜云又不管事,只能是白月居士這個觀音大士忙前忙后,置辦白蛇傳的劇組了。
“這三人,我準備在紫竹林挑選……”
白月居士給出答復,白素貞作為女主角,也是戲份最多的主角,可由季慕青出演,小青和許仙,擇優挑選兩個心思通透的女弟子。
“不合適吧,白素貞和許仙可是要成婚洞房的,演都演了,女扮男裝的許仙太敷衍了。”向遠連連搖頭,為觀眾發聲,大伙兒不想看這個。
白月居士微微一愣,笑容更盛:“師弟的意思是,你來演許仙,慕青為白素貞?”
“也不是不行!”
向遠眉頭一挑,樂呵呵對白月居士呲牙:“倘若我來演許仙,慕青飾演白娘子定然格外上心,二十年后都不用另找演員飾演許仕林,慕青自己就能生一個。”
說完,拍手稱快,直說就該這么演。
明知他故意氣人,白月居士仍不免泛起一絲酸意,只覺眼前這張眉飛色舞的小白臉分外討嫌。
不會說話就別說,沒人當你是啞巴!
白月居士白了向遠一眼:“師弟,只是走個過場,不必如此費心,雷峰塔下不會真壓著白素貞,二十年后如何,一筆帶過即可。”
“原來只是走個過場,師姐不早說,害我想多了。”
向遠抬手將白月居士攬在懷中,摸著良心道:“師姐這番布置大費周章,我這里有一個更省時省力的方案。”
“計將安出?”
白月居士好奇問道。
顯然,她對白蛇傳的劇本也不怎么上心,若非靜云有言,她也想當個甩手掌柜。
“你演白素貞,慕青飾演小青,我李仙緣來演許仙,剛好對應我們三人的名諱,師姐覺得呢?“向遠獻計道。
我覺得你沒安好心,我若是同意,大抵不是走個過場那么簡單了。
白月居士一臉警惕。
“師姐總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前我對你敬而遠之,你說我廢物,現在我剛有點動作,你就嚴防死守……”向遠嘀嘀咕咕,說著做人太難了。
見白月居士依舊警惕,他撇撇嘴道:“放心好了,師弟沒那種心思,就是覺得吧,咱們都神仙了,演戲這檔子事,分身即可解決,不用太多人搭戲。”
神仙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向遠可是知道的,拿西游記來舉例,某些人看起來是沙僧,實則鏡頭一轉,還是太上老君、牛魔王、西海龍王等等,一人就能撐起半個劇組。
以此類推,白月居士本色出演觀音大士,分身飾演白素貞,他向某人易容假扮法海,分身飾演許仙,合情合理還符合邏輯。
總而言之,不接受任何反駁,他做主,就這么定了。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用幾乎,已經明牌了。
白月居士嘆了口氣,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否定,將靜云外包給她的劇本,外包給了向遠。
導演換人,演員重選,只等一個黃道吉日便可開機。
“師姐,你第一次當女主角,有很多地方不太懂,沒關系,我來給你講講戲……”
向遠攬著白月居士,講戲的第一步,假設白月居士還沒定下女主角,如何說服導演,證明自己有這個實力。
白月居士雖然日常話不多,但一開口就讓人覺得很舒服,很快便打消了向導的疑慮,拿到了女主角的戲份。
確定了男女主角、大反派、背景板,向遠著手和白月居士雙修,元神進入對方體內,一看之下,發現白月居士不知何時突破了先天期,已有化神修為。
“師姐好高明的悟性,確實和觀音大士有緣……“
向遠皺了皺眉,元神歸位,好奇道:“天神界的天地法理盡歸天帝所有,旁人修習不得,你在此界修煉恐怕難有成效。”
化神之前,白月居士在天神界尚可修煉,到了化神期,需要天地法理凝聚法寶,繼續待在天神界修行,怕是一輩子也難有成效。
白月居士微微一笑,她得向遠傳授的佛門功法‘菩提一葉經’,明心見性,蓮花自開,得白蓮之相,超脫世俗,領悟一套符合自身的修行功法。
她無須借助天地法理,于虛妄之中窺探真實,憑一個‘悟’字,便有修為一日千里。
佛門修士是這樣子的,給一棵菩提樹,面壁也行,不動如鐘三五十年,立地成佛不在少數。
至于化神期所修的法寶,白月居士映照觀音大士,已經找到了出路。
“對了師弟,此法我已授予慕青,她的修行速度幾乎不弱于我,你還記得答應過她什么嗎?”
向遠默默點頭,記得很清楚,答應過季慕青,只要修為趕超師叔,隨她如何,師叔絕不反抗。
原本是畫個大餅,沒想到這個大餅真有成功的可能。
妙啊!
向遠心下竊喜,面露憂色:“此事說來說去都要怪師姐,若非你當初亂點鴛鴦譜,點完又后悔了,還不肯如實相告,慕青這么孝順的徒弟,豈會對師叔起了心思。”
說完,連連搖頭:“屆時她非要,我該如何是好?”
她非要,你就給?
“算了,不說這些,以我的資質和毅力,慕
青追不上來,差距只會越拉越大。”
向遠盤膝坐在白月居士身后,跳過蓋飯的話題,直言道:“師姐,你用上觀音大士的神力,你我再元神雙修一次,我得六字箴言佛法,相互參悟,或有所得。”
“別亂想,正經修煉,真是交流佛法。”
向遠說道:“再說了,即便師弟別有用心,你為觀音大士,慈悲為懷,指點我兩下又能如何?”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你一次次得寸進尺,多少有些過分了。
白月居士心頭埋怨,向遠步步緊逼,她一退再退,眼瞅著立在懸崖邊上,已無退路可言。暗暗告誡自己,身上這件白衣不能有染,今天說什么都不能同意。
最后還是答應了。
向遠得白衣蓮臺狀態下的白月居士,在對方的默許中,元神涌入,近距離觀摩蓮臺、金身、凈瓶、功德金輪等物件。
以此為參照,重立六字箴言,于虛妄之中推演本相。
天神界的觀音大士固然是假的,但靜云也說了,天帝于虛假之中求得真實,天庭確有成真的可能。且白月居士修行的佛法講究一個‘悟’字,也可看透虛妄得本質,在虛假中修出真
他們行,我也行。
此前大鬧天宮的時候,向遠抄過從天而降的大逼兜、大圣和小圣的法天象地,乾淵界得功德金輪加持,將這兩門神通逐一施展。
由此可見,虛妄確有成真的可能。
至少對目前的向遠而言,這些虛妄的道理不是假大空,模仿借鑒也有不俗威能。
想要轉化為真,一來靠自己領悟修煉,二來,還有觀身寶玉矯正,進度條是慢了一些,但只要持之以恒,總有修成正果的一天。
在白月居士沉默的目光中,向遠挨個摸索蓮臺、凈瓶、金身等物,幾乎把觀音大士里里外外看了個清楚。
“師姐,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觀音大士還有引導天魔向善的傳說故事,師弟不才,愿為域外天魔,和你演上這出戲。”
“沒聽過,不想聽,出去。”
“哦。”
寶華界。
天神界所屬的下界之一。
此界天地法理尚可,比降龍界高出一個檔次,修士修為至化神期便可飛升。邁過了先天
期的門檻,又有諸多上界仙神傳承,不乏高來高去,飄在天上降妖伏魔的世外高人。
有多高,向遠不甚在意,反正沒他高就完事了。
即便不動用真武大帝的神力,他在寶華界也是天下無敵的存在。
因為是走過場,向導除了挑選女主角的時候非常用心,連夜為其講劇本,其余都非常敷衍,諸如時代背景、場景布置,很多地方都對應不上。
白蛇傳設定背景是南宋,核心場景為杭州西湖畔,寶華界沒有南宋,也無西湖畔,向導隨手一點,找了個江南風格的‘衣水城’,選址作為拍攝地點。
好處最后都歸臭不要臉的天帝,想到這,向遠就淦勁滿滿,提不起多少干勁。
說白了,就是沖著女主角來的。
白蛇青蛇沒有,白月居士和季慕青的師徒組合有一對,兩人以神力分身,化作白青兩色蛇妖。
衣水城原名依水城,取意依山傍水,城中多有河道,水巷石橋,青瓦垂柳,漁舟唱晚,筆墨韻濃,極具江南水鄉情調。
這么好的一處地方,不聽曲兒,呸,不拿來演白蛇傳,簡直暴殄天物。
向遠以真武大帝的神力籠罩衣水城,心念
一動,便成了本地人許仙。圖省事,立了個自幼父母雙亡的人設,守著家中祖地收租,外號‘許半城’,清貧如水,小日子就很枯燥。
人設包括但不限于飽讀詩書、略懂醫術、不近女色、人品遠揚,因略有家資,加上娘親死得早,在相親市場上備受矚目,家里的門檻都被媒婆踏平了。
一言以蔽之,錢多事少人老實,蛇妖速來!
這一天,向遠在府中見得天空灰蒙,抬手掐算,有感大雨連綿三日,當即撇開家仆,帶上雨傘出門泛舟。
向遠卜算的本領一般,時不靈時非常不靈,但真武大帝的卜算能力一流,說下三天大雨,必有三天大雨,一滴不少,一分不差。
屁股擱這擺著了,寶華界的天地法理必須給面子。
湖邊,向遠駐足遠眺,禮貌拒絕了四五個攬客的船夫,看著滿滿當當的渡口,愁眉苦臉道:“一艘船都沒有,這該如何是好,難不成今天要敗興而歸?”
一眾船夫愕然無語,許半城睜著眼睛說瞎話,莫不是患了眼疾。
還有,不坐他們的船也就罷了,小廟容不下大佛,渡口位置最大的那艘樓船就是許半城
的資產,自家船也不坐?
一時間,船夫們也不招攬生意了,湊在一起,三三兩兩接頭接耳,想看看向遠欲意何為。
很快,船夫們就得知了真相。
一艘烏篷船緩緩駛來,船中坐著兩位女子,一襲白衣長裙,一襲素雅青衫,船身輕盈地劃過水面,蕩起層層漣漪,宛若從畫中走出。
見到船中兩位女子,船夫們眼中滿是驚艷,正好奇這兩位是誰家女眷,就看到向遠拿著雨傘走了過去。
烏篷靠岸,向遠眼帶笑意道:“天將降雨,許某欲往湖心觀雨,四周一條游船都沒有,望兩位女菩薩行個方便,許某愿予重金租售此船。”
“公子湖心觀雨當真雅興,可雨勢說來就來,我二人未帶雨傘……”
“巧了,我這里剛好有一把雨傘,可借給二位。”
“既如此,公子且上船,租金就免了,相借雨傘便可。”
船夫們聽到二人對話,皆是不明所以,白衣女子擔心下雨,把船留下,直接回家便是。許半城也是,烏篷船看著不甚寬敞,擠進去必有左擁右抱,哪還有觀雨的心思。
想著想著,船夫們便沉默了。
烏篷船駛離渡口后,不知是誰開口打破了平靜。
“郎情妾意,這般偶遇怕不是巧合。”
“那叫一見鐘情!”
“話說回來,那位白衣女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吧……感覺年歲有些大,至少比許半城大上不少。”
“怪不得這么多媒婆都沒說成,敢情是找錯路子了。”
船上,向遠聽到后方的竊竊私語,挑眉看了白月居士,不,白素貞一眼,傳音道:“師姐,他們說你老牛吃嫩草。”
白月居士只當沒聽見,并警告向遠不許亂加戲,許仙凡人一個,沒有半點修為,傳音多少有些出戲了。
季慕青:[ee]
最出戲的是季女俠,看著師父和師叔眉來眼去,整個人都方了。
師父,你不是戒了嗎,好端端地怎么又續上了?
還有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壓根就沒用神力分身!
季慕青一臉幽怨看著面前的狗男女,腦門有點沉,責怪師父不該吃回頭草,說好了師叔
交給她照顧,雙雙換了個身份,又把前緣續上,這是一點道理都不講了。
豈有此理,觀音大士什么時候成了這個樣子!
察覺到身旁滿滿的怨氣,白月居士身軀一僵,將柔黃從向遠手中抽了出來,冷眉道:“公子,只是看個手相,你此舉略顯輕薄,太失禮了。”
“姑娘莫怪,實在是見得姑娘仙顏,思緒大亂,恍惚之間,竟是見到了前世,那時我的娘子便與夫人容顏一般無二。”
白月居士聽得心頭一喜,新瓶裝舊酒,換了個身份,假裝不認識,小酌一口,竟有韻味悠長,纏綿繾綣的新奇感。
上頭,還想再來一口。
邊上,怨氣更濃!
“這位姑娘,尚未請教芳名?”
“小!青!”
季慕青扁著嘴,一臉悶悶不樂,但牙縫里吐字,格外清晰。
“在下許仙,善觀相卜卦,不知能否有幸給小青姑娘看看手相?”
“嗯。”
瞬間,怨氣盡散。
季慕青喜滋滋伸出手,擠開白月居士,一臉初入江湖的懵懂無知,讓向遠幫忙看看愛情線。
白月居士眼角一抽,傳音向遠,讓他別亂加戲,白蛇傳里可沒有這一茬。
“白蛇傳里,許仙和白素貞初見的時候,也沒傳音呀,師姐不也傳了?”
向遠不以為意,說道:“師姐放心,我心里有數,慕青也不是小孩子了,都是分身,虛幻而已,做最壞的考慮,不會鬧出人命的。”
真的假的,你確定自己現在是神力分身,看著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