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左簽事,權領樞密事行衙外總管劉隸,見過將軍。”
使者躬身抱拳為禮,吐字清晰,很有幾分風采儀范。。。。。。。。。
趙石不知什么外事禮儀,也從沒關心過這個,他只知道,眼前這人是個漢人,好像還有些亂七八糟的官職,只是對西夏官職并不算了解,也不知權柄如何,重不重要。
西夏來人的隨從都被擋在了中軍帳外,進來的只有這位使者。
趙石微微側頭,他身邊一人已經輕聲道:“劉隸,自漢經,興慶劉氏族人,劉氏乃興慶少有的百年大族,據傳,乃祖上曾為拓跋氏牧馬,小人在興慶時,也曾為其招攬過。。。。。。。劉氏這樣的漢人大族,在興慶并不多見。。。。。。。乃西賊朝中漢人官吏之首腦。”
“興慶有個笑話,劉氏曾獻女充宮掖,得帝寵為妃嬪,遭后嫉,逐其出宮,劉氏又獻其于國相府邸,為國相庶子所納,皇帝大怒,欲重招其入宮,為國相所拒,又欲治罪于劉氏,又為國相所阻。。。。。。。”
“皇帝無奈,遂命劉氏進獻十女入宮,劉氏遂召眾漢官,選十數姿容靚麗者入宮,皇帝龍顏大悅,欲賞劉氏,然國相不悅,又命劉氏獻二十女入國相府。。。。。。如此往來,劉氏得選秀之職。。。。。。。”
這果然是大笑話,也只有西夏這樣的國度才能干的出來,皇帝不像皇帝,臣子不像臣子。國事聽上去也如同鬧劇一般。
不過。往深里一想。真的是一點也不好笑,西夏漢官奴顏婢膝至此,真真讓人感到心寒。
趙石身旁這人說話聲音雖小,但大帳之中,各人卻是清晰有聞,作為使者的這位自然是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看上去還有那么一點羞恥之心。
其他大將軍護衛。卻是臉色古怪,看著這位使者,就像看稀奇古怪的物什一般,是的,他們已經見慣河中河東風物,對于胡人治下的漢人行徑已經司空見慣,但還是被聽到的這些給震驚了一下。
多數人都心想,原來自己還是少見寡聞,世間還真有這樣厚顏無恥到了極點的人物兒。
趙石旁邊的這人話還沒有完,使勁兒的揭劉氏的瘡疤。“后來聽聞,素來好色的劉氏族長。再不敢娶小妾了,就怕朝中黨項貴戚朝他討要。。。。。”
趙石歪了歪頭,那人話聲立止,他要聽的其實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身旁這人可能是在西夏呆的久了,討人歡心的本事都在一張嘴上,也許做個奴仆之流還成,卻根本無法在趙石這樣的人面前討喜。
這人還是趙石在慶陽帶過來的,此人少時從軍,駐守邊寨,后為西夏人所俘,兩國交戰,被俘的軍兵年年都有,開始時,兩國還交換戰俘,但后來兩國往來廝殺,流的血越來越多,成了世仇。
從此,兩國邊塞之上,用來祭旗的往往便是對方戰俘,更別提什么交換了,世家子們在邊塞大量戰死,也就是從這時開始。
此人幸運一些,被俘之后,正好西夏軍中一位將領嫁女,于是,一些人開始獻上賀禮,作為賀禮最重要的一部分其實就是奴隸,此人于是也就成了奴隸,被送了去興慶。
開始時,他還有著些必死之心,想要趁機殺上幾個西賊,死也值了。
但俗話說的好,自古艱難唯一死,從邊寨,到興慶的漫漫途中,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也順便消耗了他的決心,到了興慶,想法也就變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嘛。
此人讀過書,又當過兵,身上也頗有些勇力,唇舌又好使,很快便從奴隸中間脫穎而出,成了奴隸中的頭目。
數十載過去,這人卻是成了主家的心腹,娶妻生子,為主家管著龐大的田園牧場,甚至一部分私兵,都交在了他的手里,日子過的很是不錯。
只是他到底不愿在西夏為官,不然的話,一官半職對他來說,也是輕而易舉。
不過,在西夏漢人混的日子再好,也是朝不保夕。
一次與小妾飲酒,不知不覺又了醉意,也是年紀老了,心中思念故土之情越來越盛,迷迷糊糊間,便說了一些當年舊事,這些秘密在他心中存的久了,一旦開了口,根本止不住。。。。。。
等到他第二天酒醒,再找小妾,已經找不見了,再一問,卻是回了娘家,回憶起昨晚說的那些話,這時他這冷汗一下就出來了,他知道,這個小妾有個兄弟,是主家二公子的親信,盯著他的位置很久了。。。。。。
大恐之下,他這里一咬牙,也沒驚動旁人,只帶著自己兩個年幼的孫子,收拾了點細軟,悄悄離開了興慶,一路狂奔南下,用銀錢開路,又加上點運氣,最終逃回了大秦。
實際上,他那小妾不過是因父親突然病倒,這才匆匆趕回娘家,侍奉了父親兩天,重回家中,丈夫卻已逃之夭夭,最可笑的是,這一家還引起多少注意,連自家人也只以為老爺帶著孫兒出城打獵去了。
此時西夏各處防衛松弛,根本不會關注這樣的小人物的去向,連主家那里,都沒什么動靜。
多日未歸之下,才引起了些恐慌,但出城射獵,遭了盜匪,在西夏已是常事,除了家人悲痛,主家有些惋惜之外,竟是沒引起多大的波瀾,誰也不曾想到,此人竟然逃回了大秦。
當然,和之前一樣,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只是酒后之言,就能嚇的人遠逃千里,可見,在西夏漢人地位之低,對于黨項貴戚的行徑畏懼之深了。
而時至今日,西夏邊寨多有廢棄,管制遠不如當年得力,逃回大秦邊地的漢人也越來越多,此人祖孫三人加上親信隨從護衛七八個人,并不算起眼兒。
但他回來的時候不對,此時正是秦軍大軍征伐西夏的前夕,邊塞上封鎖的極為嚴密,他這一行,立即便扣押在了慶陽。
等到大軍集結,伐夏諸路兵馬總管行衙需要熟悉西夏山川地理,風土人情的人,于是,這人被盤問了一番,便隨軍而來了。
尤為難得的是,此人在興慶呆過多年,所見所聞比之旁人勝了不知多少,像這種朝中傳聞,也能隨口道來,也實在是一個異數。
今日有西夏使者來到大營,此人便被叫了過來,嗯,這人的名字叫馮澤。
中軍大帳之中,一個瘦小的白胡子老頭,在雄壯如山的大將軍耳邊點頭哈腰,滿臉的諂笑,嘴里還說著西夏人朝中的丑聞,偏是吐字清晰,極有條理,中間還有些文縐縐的味道,聽著就像長安茶樓酒肆間的說書先生在說書。
這樣一幕畫面,很有喜感。
但在大帳中的人,沒一個發笑,因為大將軍笑了起來,但帳中親衛們都清楚,現在大將軍的笑聲,和方才與軍中將領們談笑時是不同的,于是他們握緊了刀柄,閉緊了嘴巴,收攏了神情,突然間,他們就像變成了一尊尊雕塑。
“漢經,讀書人嘛。。。。。。。”趙石臉上掛著笑容,漫不經意的說著話。
使者開始時還在暗自打量著這位聲名赫赫的秦人大將軍,后來聽了那些言語,有些羞愧難當,但作為興慶劉家的人,旁的沒有,這臉皮是一等一的不讓于人,不然的話,劉家早就被人笑死了不是。
看趙石臉上笑意濃重,心中微松,卻是正容道:“國相大人派下官來,不過是想傳幾句話于將軍,將軍何必非要計較那些細枝末節呢?”
話音未落,趙石指點著他笑道:“可能你是未曾聽聞我趙石在河中河東之作為,才敢來我這里說話,似你這等侍賊如父之人,我在金國那里見的多了,只是還未曾見過如你劉氏般無恥之人,既然李元康選人不當,我就替他換一個。”
這劉隸明顯是聽聞過秦人大將軍趙石在金國地界的所作所為的,聽著話音,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起來。
情急之下,不由嘶聲道:“將軍。。。。。。。。。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下官不過。。。。。。。”
趙石厭惡的揮了揮手,早有準備的親衛立即上前,一拳先將其嘴巴打爛,然后拖死狗般拖了出去,外面響起幾聲驚呼,然后便沒了聲音,不多時,一顆人頭已經送回帳內。
“叫外面幾個人進來,如是漢人,推出去斬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間,又掉了三顆腦袋。
剩下的幾個,臉色蒼白欲死,到了帳內,噗通一聲已經跪倒在地,其中到有一個膽氣還不錯,站的算是穩當,但無論是眼神還是身體,都已經出賣了他,誰見了他都能明白,此人心中怕是已經充滿了恐懼。
趙石瞧著這人,嘴角微翹,擺了擺手,隨即,又是一顆人頭落地,至此,李元康派到秦軍大營中的使者,已經只剩下了兩個。
這時,趙石才對肝膽俱裂的兩個人道:“李元康有何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