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成武六年的正月十六,京師長安依舊熱鬧非凡。
因為過去的一年可以說是大秦立國以來最輝煌的一年,大秦世仇西夏終于滅亡在大秦兵鋒之下,所以,今年的正月十六,依舊不設宵禁,花燈也未除去,顯然,這一晚的喧囂雖不及正月十五,但也非是往年可比。
正月十六,各處衙門正式開衙。
不過按照慣例,這一天各出衙門,多是灑掃雜事,衙門中的小吏們要將各處打掃干凈,文書也要整理文案,為主官坐堂視事做好準備。
早朝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開始,一般要等到正月二十以后,甚至沒什么事的話,早間朝會也許會過了正月才重新舉行。
在這個上面,并沒有一定之規,主要是看皇帝陛下的意思。
實際上,這是給皇帝陛下,以及朝臣們放的年假,差不多有一個月,讓各人都能和家人團圓,好好歇上一歇。
其實這也就是朝臣們的特權,因為一年下來,朝臣們十分忙碌,除了病休之外,連輪轉都輪不到他們。
加上早朝,朝臣們在這一年當中的生活十分緊張,而且,許多朝臣除了主要職司之外,還兼任著諸如各殿學士,值守皇宮衙署,甚至于教導太子,在宗學中任職,甚或是進諫陪同圣上等等諸般事務。
朝臣很忙碌,這官兒也實在不好當。
所以到了五十歲上,朝臣們多已精力不濟,除了那些身居要職的重臣們。其他職司上的官員。許多自己便要上書辭官了。
所以說。朝臣的新陳代謝,遠不如普通百姓想象的那樣遲緩,戀棧不去者是有,但很快,繁重的政務以及急等著上位的下官就能掐死他們的幻想。
只有那些精力過人,過了年紀依舊思維敏捷,身體康健的朝臣,才會更久的戰立在朝堂之上。其實,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朝堂上臣子們確實可以稱之為人中之杰,他們就是人群中最精英的那一部分。
和競爭激烈,事務繁重的京官們比起來,地方官吏顯然要輕松很多。
但這其實也要看你怎么來當這個地方官長了,幾年一考的地方官吏,輕松的肯定要得個平庸的考績,只要那些拼命努力的官員,才會在大考中出頭露臉,向著京官努力前行。
而在正月里。地方官吏其實已經在忙活了,他們比京師中的衙門開衙要早的多。過了正月初五,許多勤于地方政務的官員便會到衙視事。
他們這個時候要做的事情要比京官們多很多,因為就要開春,所以農桑之事便要開始在這個時候準備了。
農具,種子等等等等,再加上這個時候還要統計這年冬天,各處受災情形,在開春之前,上報朝廷,各路撫使衙門,也在等著地方官府送上去年的刑案,稅賦統計,度支諸事等等。。。。。。。
好在,這些事情在去年冬天時已經大多準備的差不多了,這個時候只是在做最后的修訂,他們也不能不慎重,因為這與地方官吏的考評密切相關。
而在春耕之前,地方上還要對道路溝渠,做最后的修繕。
春耕過后,來到夏季,許多地方還要預防水患,雨少的地方,卻要連連求雨。
到了秋季,又面臨秋收,事實上,這些年,地方官吏這個時候都在籌備糧草,征召夫役,大秦的戰車,可不是光靠著軍人來推動的。
秋收之后,才是地方官吏最繁忙的季節,征收田賦,統計稅銀等等等等,都在秋末冬初的這一段時間內完成。
可以說,地方官員們就是在圍繞著轄下的田畝在辦事,沒辦法,田為國之本,這個重點是不會變更的。
不扯那么遠,正月十六過去,京師終于略略恢復了平靜。
各處衙門也正式開始署理政務,今年比之去年要輕松一些,不用為西北戰事操勞。
但今年春耕之后,將要發生的戰事依舊牽動著朝臣們的心。
很多人都知道,東邊的大軍已經如箭在弦,不論河洛,還是河中,都已經平靜了五六個年頭,大軍空耗糧餉,卻無所事事,如今一戰而定西夏,東邊的大軍很可能已經急不可耐,只等朝廷旨意到來了。
不過讓人安心的是,東邊大軍其實一直在備戰,士氣飽滿,糧草充足,不會像伐夏之戰那般倉促,朝廷應對起來,要輕松的多。
尤其是,經過一場滅國之戰,大秦的國庫反而更充盈了一些,西夏數百年積聚,差不多都被大將軍趙石搬回了京師,據說,來年開春,還要陸續有著西邊送過來的虜獲進京。
這讓朝臣們很有信心,在今年發動中原戰事。。。。。。。。
但在軍國大略上,還是樞密院和兵部的話語權最重,按照如今大秦越來越分明的政局,文臣們顯然已經被排除在了戰略制定之外。
不管他們甘不甘心,無論是樞密院,還是兵部,現在從上到下,都有從軍軍旅的經歷,即便里面有一些文人,憑借著曾經在軍中參贊軍務的資歷進入其中,也只占少數。
這樣的地方,對文臣的排斥,是顯而易見的。
文臣們想要插手,憑借著讀上幾本兵書戰策,或是在軍中巡視過之類,得到的那點東西,真的不夠看。
將軍們也許在口舌爭辯中占不到什么上風,但只要說起軍中細務,文臣們也就開始吞吞吐吐了,而這樣的人,在如今的樞密院和兵部,根本無法站穩腳跟。
可以說,軍政兩事,在大秦實現了初步的分離,這對大秦來說,是有著好處的,但還是那句話,只就政治而言,所有的事情,都是利弊參半,也許今日之良謀,異日便成毒酒,誰能說的清楚呢,說到底,最終還要看人們怎么想,怎么做了。
不管怎么說,就戰事上的發言權,如今在樞密院和兵部這里。
所以,正月十七,大將軍趙石準時來到了樞密院。
他這位樞密副使,算得上是頭一次真正準時上班兒,當然,伐夏戰事之前,他也曾在此處署理過軍務,但那會兒多是事急從權之舉,身上掛著的樞密副使之職,顯然是虛銜。
但現在不同了,軍職多已卸下,只剩下樞密副使這么一個看上去光鮮的實職了。
本來,他想著到這里晃上一圈,便去城外,瞧瞧自家兒子,然后再仔細看看,國武監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模樣了。
但一紙傳召,讓他頓時便脫不開身了。
樞密使李承乾召各位大人到正堂議事,換句話說,就是要開個會,新官到任,總要有些舉措,趙石這些日子過的很安閑,卻是忘了這個。
他這個樞密副使算是新來的,而樞密使李承乾,以及另外一位樞密副使張承,也是新鮮出爐。
說起來,張承比他們要辛苦的多,正月初七才趕到京師,正趕上各衙門休息,他這樣的新任重臣,無法悄無聲息的完成述職過程。
所以,先是進宮面見圣上,之后拜訪親朋好友,到了現在,還沒在吏部記檔。
不過,任命已經在中書入冊,又已經面圣完畢,吏部那里的入檔也不過是走個過程,只需派個部下過去,也就給辦了。
趙石不管那么多,張承入宮面圣之后,頭一個拜見的便是他,然后才去的樞密使李承乾府邸,親疏之意表達的很明白。
現在讓張承有些焦慮的是,老父時日無多,他這一來一回可不便宜,如果那邊喪訊過來,他還要回去,辛苦自不必提,這新任的樞密副使之職該怎么辦?這才是他擔心的地方。
其實這也是儒家統治之下的官員們最糾結的地方,忠孝不能兩全。
當然,在見到趙石的時候,話不是這么說的,但意思很明白,守喪三載,對于他這個年紀的朝廷重臣來說,將是致命的三年,三年之后,有著趙石在,樞密副使之職不用擔心什么,但很可能樞密使之位是不用指望了。。。。。。。。
趙石心里嗤之以鼻,張家好幾個兄弟呢,照大秦現在的情形,還能讓你守喪三年?
這么個說法,其實還是想得到他的承諾而已,作為他的舊部,又有著張峰聚的情面在,趙石也不為己甚,只是讓他安心等著,不用過于憂慮云云。
有了這些話,張承自然心領神會,安心的離開了晉國公府。
趙石也沒當多大的事情,官員奪情,不過是皇帝陛下一句話的事情,這事在大秦屢見不鮮,大秦現在缺乏人才,沒有讓重臣回家守孝三年不用的道理,其實,在唐時這樣的規矩也不多見。
都是從南邊傳過來的儒家禮制,只不過經讀書人們一折騰,后來越演越烈而已。
接到樞密使大人召喚,趙石也不著急,先見了自己一班下屬,十幾個人,認了個全,才讓他們自去省事,然后才讓人領著,悠閑的來到樞密院議事正堂。
(一更,阿草努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