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訂秦律,肯定不能一揮而就。
其實秦律的修訂,每隔上幾年,就會進行一次,這種情形,也許會一直持續下去,也許到了哪天,也會戛然而止。
而現在大秦正處于持續的變革當中,秦律,作為這個帝國框架的基礎,也會隨著變革的進行,一直變更,這種情形應該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周枋現在要的,就是修訂秦律的權力,借此,也很可能接任同門下平章事一職,時機不錯,所上建言也很合皇帝陛下的胃口,時勢造英雄,其實就是這么來的。
這事和趙石關系不大,當然也不能說一點影響也沒有,只要身在官場,就逃不脫秦律的制約,更何況,這位參知政事大人所言,還涉及到了官員任職的年限問題,這將是每一個官員都關心的大事。
不過趙石對此并不感興趣,之所以會這么快的得到消息,因為他的意思,已經能夠左右很多人是否上書,贊成或者否決周枋的提議了。
趙石這里在之后沒做什么表示,但很多人卻已會意,在此事上,晉國公和皇帝陛下的意思,還是保持著一如既往的一致,于是,朝廷上立馬便少了許多反對的聲音。
春日,黃昏,暮色四合,暖風徐徐。
用罷晚飯的吳小妹愜意的瞇著眼睛,感受著帶著些微水汽的溫潤春風,漫步走在北校場的邊緣。
繞過北校場。不遠處有很大一片平坦的地方。那里就是國武監的馬場了。靠西南方向,則是國武監最具威權的那座小樓,幾乎就靠在北校場的邊兒上。
今天是國武監難得的修整之日,不用操演,因為后天,會進行一場軍演,騎兵科和步軍科配合,全員出動。繞著西山,進行一場行程上百里的軍演。
風餐露宿,是免不了的,還好,不再是冬天了,吃的苦頭要少一些,摸摸日漸粗糙的臉龐,吳小妹默默的想。
其實,自從晉國公坐鎮國武監之后,國武監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軍規戒律越來越是嚴厲。甚至已經到了苛刻的地步,不管朝堂上有著怎樣的動蕩。國武監的生活開始變得千篇一律了起來。
操練,文課,占用了生員們大部分的時間,從早到晚,一天下來,弄的生員們各個疲憊若死,回到宿處,是倒頭便睡,這還不算完,到了你睡覺都需要睜著一只眼睛,防著一盆涼水澆到頭上,或者一柄木刀砍在身上的時候,你就知道,地獄般的生活到底應該是個什么樣子了。
而最讓人感到煎熬的,卻還是時不時進行一場的軍演,長途行軍那是輕的,分組對抗才是讓人從心理到身體都會感到筋疲力盡的一種軍演方式。
去年,更是取消了國武監一年一次的冬休,生員們在冬天的冰雪里摸爬滾打,到了那個時候,吳小妹才算真正明白,據說是山長大人親口說的那句,國武監出來的都是堅忍不拔的軍人,不是會吟詩作賦的文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的磨練,最終鍛造出來的,必定是心理上堅如磐石的軍人。
一個冬天過去,吳小妹覺得,自己從上到下,從內而外,其實都已經換了一個人,身體強健,意志堅凝,這些,才是她這一生都要受用不盡的收獲。
而能熬過這一年多操練的生員,都有著這樣的變化。
可惜,她進國武監進了早了些,山長大人素有精于練兵之名,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若是能在其麾下,呆上個三四年,吳小妹相信,自己很可能將成為這個世上最優秀的將領之一。。。。。。。
國武監三雄五杰,就是這么造就出來的,如今各個聲名赫赫,他吳綠蓑雖是個女人,但卻不會比他們差了,只是運氣有點不如人意罷了。
現在的國武監,才算是和她當年所憧憬的那處所在漸漸重合,并完美契合在了一起。
齊子平齊大人在時,這里到是一片祥和,但在她看來,總好像少了些英雄氣魄,與國武監越來越大的名聲并不相符。
暮靄沉沉,思緒連篇的她不知不覺間駐足在了校場邊緣。
不遠處,一片黑壓壓的人影席地而坐,教頭粗魯的聲音清晰傳來,那是生員們在上晚課,若是平常,見到的多數會是一條條汗流浹背的年輕漢子,因為后天便是軍演之日,所以晚課照上,但卻不再耗費生員們的體力了,若非她每晚都要去馬場,不然的話,這會兒她也應該在西校場那邊,聽教頭們訓話才對。
“記住了,你們這群小兔崽子,上了戰陣,別他娘的逞英雄,也別他娘的害怕,膽子大的和膽子小的都死的最快,所以。。。。。。。跟緊了伍長,你要是伍長,就跟緊隊正,你要是隊正,就跟緊了大隊人馬,記住,冒進的和逃跑的,命也就去了大半條。。。。。。”
“面對面遇敵,第一個動作是什么?”
“知道你們這群小王八蛋就不曉得,告訴你們,揮刀直劈,照著對方腦袋招呼,就是你最需要做的事情,拼的就是膽量氣勢,膽量不夠,氣勢不強,死的就是你,你格擋一下,就慢了一分,不光你自己很可能性命不保,還要他娘的連累自己身邊的同袍,不如自己抹了脖子算了。。。。。。”
“劈完之后就捅,捅完便斬,三下子若是敵人還沒死,只說明你不夠用力,也不夠快,就這樣的,還上什么戰陣?”
“遇到箭雨升空,千萬不要慌,沒遮攔也不怕,找準箭矢落下的方向,斜著蹲下,用你的胳膊護住脖子和臉,就算挨上幾下,也死不了,要是你還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兒,那就更要挺住,兄弟們都看著你呢,你倒下了,他娘的扯著脖子喊疼,兄弟們就慌了神兒,死的人就會更多。。。。。。記住,你是兄弟們的主心骨兒,你折了,兄弟們就都彎了,膽氣一泄,擎等著讓人一鍋燴吧。。。。。。。。。。”
“嗯,這個小家伙兒說的好,其實遇到混戰咱也不怕,我他娘的要說的只有兩字兒,活著,活著找到你的伍長,跟著伍長去找隊正,跟著隊正去尋營正,誰聚的快,誰就贏了,比的是找人的本事。。。。。”
聽到這里,吳小妹翹了翹嘴角,一聽就知道,這群生員入監不久,不然教頭不會跟他們說這些淺顯易懂的保命絕活兒。
去年國武監有些混亂,所以并未招收新的生員,那么這些人,便應該是從童子科那邊升上來的了。
其實,童子科的這些人,在國武監呆的久了,比起旁人來,優勢要大的多,這些淺白的道理,也許以前都是在將門或者軍營中口口相傳的本事,但在如今的國武監中,卻能得到這些軍中老卒時時刻刻的提醒和指點。
所以,童子科上來的生員也許早就聽過了,但教頭們還會沒完沒了的在這些新晉生員的耳邊念叨,為的就是將這些刻入他們的骨子里,也許某一天,就能救得了他們的命。
吳小妹也是這么過來的,又正經出身將門,對這個道理懂的更加深刻。
她還聽說,國武監操典正在完善之中,也許,很快,國武監的文課當中,就會將這些寫在紙面上了。。。。。。。。。
放眼望去,校場上東一堆西一堆的,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兒,聲音從各個方向傳來,教頭們的嗓門一個賽一個的大,匯聚在一起,顯得極為嘈雜,但讓吳小妹心情更加愉悅,她喜歡這樣的氣氛。。。。。。。。。
聽了一會兒,她才踩著輕快的腳步,折而向北。
前面一片樹林,繞過去,就能看到水面,一間小樓孤零零的矗立在水畔,小樓里已經燃起了燈火,從遠處看上去有那么幾分凄冷。
但那里卻是整個國武監的中心。。。。。。
吳小妹腳步略微停了停,還做了個側耳傾聽狀,腳步也放輕了許多,這都是她下意識的行為,就像做賊一般,因為她知道,現在小樓里不光有祭酒大人,還有山長大人也在。
不過最終,她還是按照每次走過的既定路線,從小樓正門處走過,按著腰刀,仰著腦袋,像只驕傲的母雞般,在小樓門口兩位門神的眼前,施施然的行了過去。
讓她平添幾分愉悅的是,門口那兩位正是褚徵和趙葵。
在這兩位同窗七分無奈卻還帶著三分厭煩的目光歡送之下,吳小妹轉過了小樓,這才無聲的做了個仰天大笑狀,滿足了自己的惡趣味兒之后,才加快腳步轉向了馬場方向,準備做自己的馬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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