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勢地位越來越是穩固的晉國公趙石從來不以寬容聞名于世。≧
所以,光祿寺少卿劉大人是整整提防了兩年,從蜀商張某在金州暴斃,一直到如今成武七年冬,劉大人從來沒有放松過心里那根弦兒。
在光祿寺任事,更是兢兢業業,謹小慎微,這到也有好處,因為勤勉而又謹慎,很得上官賞識,很快,光祿寺卿的位置,就開始向他招手了。
劉大人有點躊躇滿志,兩年過去,那邊并無什么太大的動靜,看來當年的事情,沒尋到他的頭上,到了張某那里,也就斷了。
要不然,以晉國公趙柱國的權勢,想讓他直接罷官不太容易,但給他找點麻煩,應該是輕而易舉。
要不怎么說呢,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
那邊沒動靜,他即日也將高升,雖然不能轉任六部要職,有點遺憾,但怎么說,也算是一步邁進了朝廷大員的行列,就是權責有點小罷了,品級上到了,但和外朝重臣們相比,光祿寺明顯不夠看。
這么一來,劉大人又動了心思,照樣對準的還是公主府。
因為晉國公府那邊實在不好下手,朝野內外,現在多為趙柱國一黨,讓他有點無從著手之余,也有點心寒膽顫。
而公主府那里不一樣,光祿寺是干什么的?
皇家的事情,許多都要光祿寺來辦,公主府無疑算是皇家一員,用點手段,就能沾上公主府的邊兒。
不用說這手段有多隱秘。也不用提這手段有多陰狠。
最終的結果就是。把劉大人自己陷進去了。
這一次的報復。。。。。。沒錯。在劉景堯自己想來,就是報復,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報復來的這么快,而且這么的不留余地。
從蜀商張某那里,牽涉到光祿寺不說,還沒等他緩過神兒來,京師這邊的出了事兒。
有京師劉府總管。劉景堯最信任的人之一,到長安府衙出首,一棒子就把劉大人砸倒在地。
從劉府中搜出貢品雖然不多,價值最高的就是一些極品茶團,如果劉景堯親自在那里,一定能認得出來,那是他派人送到公主府的東西,卻是在自家被搜了出來。
人證物證都在,根本無法抵賴。
私吞皇供,只這一條。就夠劉大人掉腦袋了,而且。從蜀商張某那邊,刑部還給劉大人設了案卷。
貪瀆之事,大秦不是沒有,但來到光祿寺少卿這樣的品級上,還是大秦開國以來頭一遭。。。。。。。。
和科舉案差不多,這次貪瀆案也是突然爆發,事先好像沒有一點征兆。
和科舉案更像的其實是,兩案發作,都有著必然的原因,過后想想,好像又都是順理成章。
不說科舉案,就說這次貪瀆案。
大秦來到成武七年的關卡上,一系列動蕩頻出不止。
許多聰明人便都開始反思,為什么會發生這許多故事,又為什么會是在這個時節出現。
然后,便是豁然開朗。
隨著疆域的擴展,政事上的繁雜已然非是當年可比。
大秦從景興年間開始變法,一直到成五年間,還在繼續。
這不光是說兩任君王都雄心勃勃,有志于天下等等,而且,此時看來,更像是大勢所趨。
如果沒有景興鼎革,也就沒有今日大秦的強盛。
而成武皇帝若不繼續下去,大秦一統中原之日,也許就會遙遙無期。
因為疆域越來越大,帶來的問題也越來越多,朝廷上下若是固步自封,像前秦商鞅變法一般,戛然而止,那么大秦也許還要等待幾位明君出現,才能一統天下。
得出這樣的結論并不算困難。
而回到貪瀆案上,也就明了了許多。。。。。。。
大秦吏治漸漸在走下坡路,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每一個帝國,都會重復這個過程。
大秦貪腐官吏只會越來越多,不會越來越少。
許多人在大案一起之后,便想到了這一點,多數人也都認為,也許。。。。。。之后的幾年甚至于十幾年,整飭吏治,都將是大秦朝廷最重要的政務之一了。
回到大案本身,光祿寺少卿劉景堯很快就進了大理寺。
之后,又陸續有十數人被捕拿,入大理寺待堪。
光祿寺上下,一片哀嚎。
真要這么查下去,不說人人有罪,把光祿寺翻個底朝天吧,但差不多一半的人會陷入此案當中,卻是可以預期之事。
光祿寺的賬目不禁查,除了光祿寺的大人們大筆一揮,多報損耗之外,來往之間,收受禮物,在光祿寺也早已乃是平常之事。
有些人更是借助皇商之手,暗中當起了商人,名下酒樓,茶園,屋舍等等,都在漸漸增加,怎么來的,那還用問嗎?
當然,此時的光祿寺,還沒有糜爛到明末清末那么觸目驚心,操作起來,也更加的謹慎和隱秘,還沒有形成大家心照不宣的“規矩”。
但只要繼續細細追究下去,糟爛事兒也絕對不會少了。
這個府里,收了歌姬,那個府里,弄了幾張字畫,至于順手拿點皇家的東西,那都不是事兒。
這么一來,宮里的太監也沒好了。
幾個代皇家監察供物的大太監,自縊了兩位,剩下的都被拿下,由皇后娘娘親自問詢。。。。。。。
相互攀咬的事情很快就發生了,宗府那邊首先就有皇親國戚吐了口,大理寺那邊又多了幾位犯人不說,其他光祿寺犯事官吏也沒堅持多少時候,紛紛寫下供狀。
當官的最怕其實就是這種情形。
無論是審案的,還是被審的,一下就都痛苦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此事已成大案無疑,雖然現在還局限在光祿寺一處,但誰也不知道,此案到底會牽涉出多少人來。
畢竟,皇供之事,地方上也要參與,光祿寺壞事的官員多了,地方上也絕對逃不開干系。
既然光祿寺少卿這樣的人都陷進去了,牽涉出一個或者兩個布政使來,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這還要看皇帝陛下的意思。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始作俑者,都已經松了手,就等著看人頭落地的戲碼了。
不過此時,成武皇帝陛下終于顯現了他仁慈寬厚的一面。
到了成武七年八月末尾,巒平公主駙馬悄然進了大理寺牢獄。
支開獄卒,來到關押大理寺少卿劉景堯之處,低聲只說了一句,“劉大人,你做的事情你自知之,公主殿下仁慈,不欲牽連過多,望你好自為之。”
劉景堯自然不會認為他口中的公主是指巒平公主,巒平公主,是靖佳公主的姐姐,雖說同父異母,但兩人來往甚密。
如今這位駙馬傳來口信,那么也就是靖佳公主的意思了,在這個上面,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
實際上,到了這個時候,劉景堯已經絕望,同僚相護,已經指望不上了,唯一還存著的一點希望就是,能保住自己家族不受牽連。
但駙馬沒給他講條件的機會,說了一句便徑自走了。
宦海沉浮多年的劉大人明白,自己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這個時候,若還舍不得自身,那么,自己很可能會暴斃于獄中,家族也將受沒頂之災。
于是,這位為情所害的劉大人,在牢中折騰了半晚上,狀若瘋狂,最后,咬破手指,寫下一首纏綿悱惻的七言絕句,然后抽出腰帶,往大牢的鐵門上一掛,就此殞命于當晚。
而這位駙馬爺又去到幾個攀咬最烈的人那里,說了些話,出了大理寺牢獄,駙馬爺馬不停蹄,又去了宗府,照舊如此行事一番。
當晚,大理寺少卿劉景堯自縊于獄中,之后,長安劉氏抄家,男子皆配西涼,榆林,大同等處,以為罪役。
女子皆發賣為奴。
又是一家人妻離子散。
但無論是靖佳公主,還是趙石,對此都不會太過關注,更不用提什么憐憫之心了。
當事情發作,結果其實就只能是一個。
他們都是真正的上位者,經歷的多少大事,以及長安城中的風云變幻,斷不會被眼淚和哀嚎所打動。
后續的事情不用一一細表。
抄家的抄家,滅族的滅族,去守黃陵的守黃陵,去到皇莊上種地的去皇莊種地。
光祿寺一案,很快審結,接下來倒霉的就是皇商了。
這個時候,就顯現出了商人地位的劣勢。
官員們或許還能掙扎一下,這些商人嘛,卻只能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而已。
這個時候,因有心之人的引導,很快便牽連到了劍南路蜀商頭上。
其實,不算冤,他們在京師設下會館,讓很多人感到了不舒服,他們實際上也是光祿寺一案擴大的誘因之一。
牽涉到的蜀商不是一位兩位,因為本來蜀中就是皇家供物的主要來源地之一。
面對有目的的攀咬,劍南路蜀商開始陸續遭殃。
而商人們一旦牽涉到這樣的案子里,下場比那些官員要凄慘的多的多。
抄家滅族是題中應有之義,區別只在于滅的幾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