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成武七年八月末,晉國公府喜添一女,最重要的是,母女平安,屬于順產。
趙石挺gāo性,,原因有二,一來呢,他現在算是有三子一女,他自己就覺得女兒有點少。
二來呢,要是范氏生個兒子,種七娘也有一子,就李金花生了個女兒,就算她不說什么,肯定也會郁結于心。
旁人沒看錯,他這心啊,確實有點偏。
范柔兒這邊,肯定有些失望。
但她年歲雖長,卻還有機會,而且,現在府中內外,肯定不會有人再說嘴了。
府中人等本有些遲疑,主母順產,本是喜事,但偏偏生了個女兒出來,讓這喜氣兒就不那么足了。
最終還是見國公喜上眉梢,gāo性的很,府中人等這才安了心。
不過這次晉國公府沒有太過張揚,因為不是張揚的時候,最終只是給幾家親近的府邸送去喜報,連邀宴都沒提。
到是宮里面的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分別送了賀禮過來。
皇帝陛下也湊了湊熱鬧,賞賜了不少東西。
趙石都能想象,聽聞晉國公府范氏產下一女,而非是一個兒子的消息,皇帝陛下會是怎樣一個好心情。
過后,送上賀禮的人家很多,但晉國公沒有大操大辦的意思,尤其還是生了個女兒,外間之人也不知道,晉國公會是怎樣一個心情。
所以,沒有哪位心里不夠數,親自上門道賀。
時間很快來到九月。天寒地凍。萬物蕭條。
寒風凜冽之中。西北戰報終于抵京師。
王覽,李池勛兩部拔黑水城,本來這是正經的捷報,但有點尷尬的是,既沒有捉到西夏末帝,更沒有找見西夏末帝的尸體,墳墓等等,金銀細軟到是得了不少。但卻沒有尋獲真正的西夏珍藏。
讓這一役無論是象征意義,還是shíjì意義,都遜色不少。
不過,到底是捷報,而且,經此一役,也終于給黨項王朝畫上了一個句號。
朝廷封賞自不必提,樞密院隨即令西北各部,加緊剿除西北賊匪,務必使黨項人不能死灰復燃。
于是。在zhègè時期,出現了不少聽上去很殘暴的命令。
比如說。強令橫山羌各部改名,不得以羌人后裔自居,后來,當西北徹底平靜下來,又嚴令橫山羌服勞役軍役,修整西北道路,隨軍征伐等等。
隨著這些命令到達西北,橫山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于是,接二連三發生羌人叛亂之事。
但此時,他們也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
因為左有靈州路守軍,右有榆林銀夏秦軍精銳在,腹背受敵之下,橫山羌根本沒有多少反抗的余地。
于是,無數大大小小的山中羌人部落覆滅于戰火當中。
到了成武末年,zhègè盤踞西北多年,如今差不多已是羌人最后一支的族群,徹底衰落了下來。
除了這些,比如自黨項李氏崛起,血脈綿延數百載,有著黨項李氏血脈者,遍布西北。
即便黨項王朝已經覆滅,但其血脈還在西北流傳。
隨著秦軍對西北諸地控制越來越強,大秦朝廷終于頒下旨意。
西北諸族,除漢人,以及皇家欽賜之外,不得有任何人以李為姓。
凡西北民籍記錄為李姓之人者,必查其三代,如有黨項血脈,誅之。
這可并非趙石有意推動,朝廷對此懷異議者,寥寥無幾,上書之人,是一位參知政事,正經的大學士。
可見,秦人對黨項懷恨之深了。
當然,這也不難理解,大秦跟西夏相爭百余載。
大大小小,戰事無數。
三川口一戰,死傷狼藉,西北家家縞素,戶戶嚎哭。
宣武年間,數十萬大軍伐夏,一戰而敗,幾乎被乘勝而來的西夏人長驅直入。
大秦上下,凄凄慘慘,無論權貴豪門,還是鄉間bǎi性,皆望西北而哭。
秦人和西夏人的仇恨,是用百余年來的無數鮮血凝結而成,根本無法化解。
靈州一役,趙石防火燒了靈州城,讓西夏人死傷無數。
有人確實彈劾過趙石用兵戾氣太深,有傷天和等等,但從成武五年到成武七年,平平安安至今,沒誰再拿靈州之事作祟,其實也正是拜這仇恨所賜,私底下拍手稱快者,不知道有多少呢。
大秦對西北越來越嚴苛,也就不值得奇怪了,就像前秦對待趙國一般,屬于世仇范圍,射nglì者自然會用鮮血來洗刷仇恨,發泄怒火。
這一戰,虜獲的金銀細軟,將在明春開始陸續運送到長安,給大秦國庫添磚加瓦
緊接著,木華黎也派人護送西遼進獻的禮物進了京。
西遼送上的禮物其實不算多貴重,但卻稀罕,無法用金銀來衡量。
夜明珠,西域黃金佛像,一位西域國王的王冠等。
本來,這些東西一半兒是要送到晉國公府,但趙石在河洛的時候,便回書給木華黎,讓他清醒一點,來自契丹人的東西,是他能夠隨便送人的嗎?
于是,木華黎的人來的晚了些,東西也都送入了國庫和皇家內庫。
給晉國公府這邊的年禮,也就寒酸了下來,除了北邊一些珍貴的動物毛皮之外,也就沒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契丹人的請求,也被帶到了大秦京師。
稱臣,請求大秦出兵,bāngzhù他們攻打花勒子模。
看上去很有誠意,但使者未曾到來秦地,這讓契丹人的所有舉動,都像是一種敷衍。
作為戰利品,一些西夏皇族的首級,以及不亦魯黑汗的人頭。都送到了長安。
終于也為動蕩了一年的長安都城。又添上了幾許亮色。
這次護送草原車隊回來的。是大將李刑。
他這算是回京述職,有著莫大軍功的他,這一步走出去,妥妥一位準大將軍。
李刑的升遷之速,絕對不讓于他人分毫,他比趙石要年長幾歲,但也不多,不到四十的年紀。就到了zhègè地位,可見,在草原這些年,軍功積累之多了。
對于晉國公府來說,李刑不算外人,但回京之后,還是時隔多日,才登了晉國公府的府門。
沒bànfǎ,到兵部述職,還要等待陛下傳召。在這期間,述職之外臣。一般都不會自尋煩惱,先去見什么人,更不會去探親訪友。
除了不想留人話柄之外,也必須對陛下biǎoxiàn出足夠的忠誠,以及對進宮見駕這件事的慎重。
李刑上門,趙石在內宅擺了酒宴,和李金花一起接待zhègè侄兒。
飲酒當中,李金花還差點哭了一鼻子。
不管當年李氏族中,有多少不合,畢竟卻還是李金花的族人,血脈上的聯系,無法割裂。
而自從李敢當帶著族人huíqù祖籍,李氏一族也就從京師豪族,搖身一變,成了地方大族……
這差距有多少就不用細說了,衰落之勢一覽無余。
但現在,李氏一族終于又要出上一位大將軍了,李金花也是倍感欣慰。
其實,更感激的是李刑,若非這位姑姑,他當年便不可能入國武監進學,也就無法有今日之成就。
當然,有趙石在座,姑侄兩人不會失態。
同樣,李刑登門,也不會專是為了看望自己的姑父姑母。
他是回京述職來的,身上軍功再多,也要看之后的安排是否合意,像大將軍韓煒,就在河中呆了數十年,若是那樣的話,他到寧愿不要zhègè大將軍,老實的呆在草原得了。
當然,他心里最深處的擔憂是,這位姑父舊部太多,深有顧忌之下,把他zhègè親戚給扔到一旁。
給趙石說了一些陛見的情形,然后便開始小心翼翼的說起自己的前程。
當然,這事兒他早已知會過了,但沒得準信之前,他卻不敢有任何輕忽。
趙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zhègè安置,他現在還真說不好。
李刑之前的意愿其實很清楚,想去河洛領兵。
也jiù侍惦記著中原之戰的功勞了,估計是他也想著,大帥必定不會置中原戰事于不顧,那么,在張培賢張大將軍麾下安插自己人,也就成了題中應有之義。
在這一點上,身處草原的他,無論是對朝廷政局,還是對軍中勢力分布,認識的都不太清楚。
不過,此次登門,這位的心思一下就變了,趙石開了個頭,問他之后有什么dǎsuàn的時候,李刑直言不諱,想去上黨領兵,不成的話,去大同也行。
這一下,就著實令趙石對他刮目相看了。
之前趙石對他的決定,可謂是不屑一顧,你一個在草原上練出來的騎兵將領,卻去河洛摻和,有你這么糊涂的嗎?
這一次,就很符合預期了。
河北,遼東,都是騎兵縱橫來去的好地方。
不過,趙石還是搖頭,只對他說了一句,“等等看吧,樞密使之位定下來,再談其他。”
李刑有點不明白,這可是聽了李之問那廝的話,才改了主意,但大帥的fǎn陰g,可就不像李之問說的不太一樣了。
他不敢問,就算他晉三品武職,與其他大將軍并列,他也不敢在這位姑父面前有半點放肆。
因為趙石不但是他的姑父,還是他的恩師,對他又有簡拔之恩,尤其重要的一點,在趙石麾下征戰的將領,對大帥卻都有著一種天然的敬畏。
還是李金花輕輕推了趙石一把,趙石才琢磨了一下,把話說的更明白了一些。
第一,如果去上黨,那就一定是河中宣撫副使,天然的接任河中宣撫使的人選,這非常不妥,至于怎么個不妥法,趙石沒說。
shíjì上,他雖然已經有意召杜山虎回京,但讓李刑到上黨接任,他卻想也不曾想過,資歷不足不說,對誰也都沒有好處。
第二,去大同,大同那里有張鋒聚,種懷玉兩個人在,沒李刑的wèizhì,連張鈺,趙幽燕這樣的老人兒,都壓著呢,何況是李刑?
第三,他這里已經差不多有了決斷,李刑等著便好,不須著急,而且,一定是個hé侍的wèizhì。
趙石跟李刑說了不少,這完全是看在李金花的面子上,要不怎么說呢,女人的枕頭風,是個男人你都躲不過。
李刑有這位姑姑在,其實沒必要dānxīn太多,這樣一個優勢,讓他比張鈺等人,總是能先走一步在前面。
李刑滿意的走了,趙石這里也有點感嘆世事無常,李家有了這么年輕的一位大將軍,沒有yìwài的話,又能風光上差不多二十年了。
他卻是自動將自己過濾了出來,shíjì上,李氏一族雖說算是敗在他這位女婿身上,但也正因為有他在,李氏才能安穩這么長時間,而且還有復起的希望。
李刑走后,第二日,宮中又傳趙石入宮見駕。
趙石有點摸不著頭腦,當然,這是相對而言,宮中傳召晉國公入宮見駕,太正常不過,多殺國朝大事,都可能成為主題。
不過這次入宮,顯然事情不小。
因為乾元殿中,不但同門下平章事周仿在,還有兩位新晉的參知政事,還有皇帝陛下身邊的近臣沈鶴,兩位樞密副使,兵部尚書成巒。
這些人,除了負責記錄的沈鶴之外,每一個都可以說是朝中重臣。
除了早朝的時候相聚在一起之外,上一次在乾元殿中聚的這么齊整,還是在成武五年定下伐夏戰略的時候。
當然,那會要比這隆重的多,人也不太一樣,比如同門下平章事的位子上還坐著李圃,樞密使是汪道存,兵部尚書的李承乾。
而現在,職位還是那些,人事上卻已經面目全非了。
當趙石來到,見過皇帝陛下之后,又跟眾人見禮已畢。
趙石也稍有忐忑,沒什么消息傳出去,不代表沒大事發生,不然的話,這滿殿群臣加在一起,差不多也能zuǒyòu天下大局了。
不過很快,趙石便注意到了站在階下的另外一位,一身白衣,雖然離著群臣老遠,差不多縮在個角落里,但還是挺顯眼。
一直低著頭,看不清長什么móyàng,但趙石眼神不錯,記性也好。
這位偶一抬頭,就被他瞄了個正著,一看那雙陰沉中帶著點歹毒之意的眸子,趙石嘴角一翹,原來是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