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有人來咱們這兒請護衛回去?”
此時,趙石身邊的人已經剩下不多,趙石隨口問了一句。
有的人被問的不明所以,有的人則是心知肚明,宋人逢就是心知肚明中的一個。
他在趙石身邊的時候,從來不會多話,這和他出身來歷以及性情都有著關系。
但這會兒卻不得不開口了,因為其他兩個知道此事的人,都在瞅他。
“回稟大帥,確有此事,不過。。。。。杜大人已有言在先,此等捷徑,應為國武監上下戒之,非為正途。。。。。。。大帥的意思是。。。。。。”
他說的有點吞吞吐吐,他算是趙石身邊老人,此時身上不但有軍職,托國武監操典的福,也已有了爵位。
雖然聽上去,只是趙石隨口一說的事情,但在他這里,想的卻不能那么簡單,所以,回答時,不敢有何隱瞞之外,卻也沒那么理直氣壯。
所幸,趙石點了點頭,“嗯,說的不錯。。。。。。。。”
這事不大,但也絕對不如他說的那般輕巧。
這是國武監操典刊印之后的副作用之一。
國武監這樣的地方,其實天然呆便是尋找死士的好去處。
這里的年輕人,能夠純熟的運用軍事技能,現在有些人還知道,國武監生員中間,有些人身有秘技,所以免不了便有人窺視。
至于其中是不是有那心懷叵測之人,誰知道呢?
但話說回來了,不管有沒有人打歪主意,國武監這里都得防患于未然。
杜瞬卿沒當大事來辦,所以沒報到趙石這里,但趙石相信,杜瞬卿也能想到這個關節。
國武監到底已經漸漸成了為國選材的地方,若有學員肄業之后,給人充當護衛家將,傳出去并不光彩不說。將來一旦有事,還很可能牽累于國武監。
陰蓄死士,圖謀不軌,從來都是重罪之一。抄家滅族,累及無數,一旦事發,便沒有道理可講。
但糾結之處也在這里,給你大將軍趙石當護衛就成。別人只能眼瞅著,不能沾邊兒?
這么一想的話,癥結之處也就顯而易見了。
長安國武監,有著太濃的趙石的印記,此時,也已經來到了一個瓶頸之處,而國武監作為趙石的根基,之后是淪為大將軍私物,還是越走越是天高海闊,全在趙石一念之間。
這里面的味道。頗有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思,而此事,不過是頗具代表意義的事件之一罷了。
其實,趙石能問問,也已經不錯了。
現在來國武監要人的人和衙門,真的不用太多。
工部是老關系,兵部是大戶兒,其他林林總總,只要肄業生員最終評考還算出色,就不用瞅今后的出路。像趙方,吳綠蓑等挑挑揀揀走出國武監大門的,更是比比皆是。
每年肄業生員不算少,但分來分去。也就都沒了影子,實際上,這樣允文允武的年輕人,走到哪里,都很吃香。
可以說,在這樣一個時代。獨樹一幟的國武監,散發著異樣的活力的同時,也在越來越深刻的影響著這個時代。
不過,隨著國武監的壯大,它的缺點也越來越是明顯,在這一點上,趙石無疑是體會最為深刻的人物之一。
但這事也急不來,他心里也早已有了定計,所以,他心里也沒什么急迫感,有些事問上一句兩句,也就罷了,他的目光,其實已經到了兩三年后。
又說了幾句,便揮了揮手,讓眾人散去。
剩下的人如蒙大赦,紛紛施禮告辭不提。
漫步在林蔭道上的趙石,想的卻是,杜山虎的辭呈已經遞到了樞密院,可能之后又要入宮一次了。
和張培賢不同,杜山虎。。。。。。可是“有功之臣”,皇帝陛下會不會力保之呢?
想到這里,趙石嘴角帶上了些許笑意,這事其實挺有意思的。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以他對皇帝的了解,說不定就要讓他開口來辦,但作為始作俑者,這個黑鍋可注定不會落在他趙石頭上了。
沒了他的支持,杜猛林其實還不如人家張培賢呢,在朝廷上沒根沒基,就算得皇帝陛下看重又如何?
趙石心里哼了一聲,讓他耿耿于懷者,乃是當年長安之變前,杜猛林之所作所為。
就像皇帝陛下收拾張培賢,他這同樣屬于是秋后算賬,只不過,他給杜猛林留下了很多余地罷了。
說起來,這君臣二人,心胸可都談不上什么寬廣。
所以,杜猛林回京的時機,要比張培賢好上許多,兩位大將軍一前一后回到長安,也意味著軍中將帥的更新換代正在進行。
景興年間的將領們,正在逐漸老去,一直延續到景興一朝的將帥回京養老的規矩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張培賢不論,到了杜猛林這里就能看的出來了。
杜猛林回京,朝廷必定禮遇有加,但想要像之前一般,在樞密院或者兵部履任要職卻不太可能了。
這個規矩一旦發生了變化,會產生很多意想不到的后果。
將帥們會不會握緊兵權,更加不愿放手,或者說到了年紀,會不會愿意回京接受朝廷安置,若是不愿意,朝廷又該如何區處,不讓有功之臣寒心,都需要好好思量。
像這樣的事情,以往會是中書之責,樞密院就算參與,話語權也不會太大。
但現在不同,卻需要樞密院來操心了,權力意味著責任,這是個亙古不變的道理,所以,這次杜猛林回京,趙石這里想不上心都不成。
一位大將軍該怎么養老?就算趙石已經有了些打算,也不能不為之頭疼。
而入宮面圣時,他也會直面這個問題,事先想好那些到底妥不妥當,其實不在于他趙石,而在于皇帝陛下的意思和杜山虎滿不滿意。
又需要費上許多唇舌了,趙石摸了摸下巴,心里惡意的想著,杜山虎回京之后定會縮起腦袋,他要時不時的去敲敲其人的烏龜殼,讓其不得安寧。。。。。。。。
既然想到了可能要在近日入宮面圣,他也就不能在國武監多呆了。
回到國武監后面的小樓,趙石便將杜瞬卿等人招了過來。
本來,像國武監這樣教書育人的地方,職位應該很是清閑,但說實話,這幾年國武監上上下下都沒閑著。
增設的科目越來越多,無論監規還是科目也越來越細致,加上國武監操典的編纂,這都少不了國武監眾人的努力。
像是現在,國武監又逢將變未變之時,誰都不敢放松,連國武監祭酒杜瞬卿也完全撂下了去戶部任職的那點念想,整日里都在國武監坐鎮,就不用說其他人了。
杜瞬卿很快就出現在了趙石面前。
施禮已畢,趙石看著瘦了一圈的杜瞬卿,“辛苦你了,坐吧。”
杜瞬卿入座,看了看趙石的臉色,他自然知道今日趙石去做了什么,火藥這東西,他也很上心,當然,只要經歷過靈州之戰的人,對火藥的運用,都不會掉以輕心就是了。
和趙石得出的結論差不多,杜瞬卿也認為,火藥的制作和運用,現在只能算得上是差強人意。
靈州之戰那樣的戰事,恐怕在他有生之年,再無法重現了。
因為怕是再沒有西夏那樣的對手,可以讓你放手施為,傾盡全力,為之一戰,再多的死傷,也不用怎么顧忌后果。
不論其他,若是在征伐后周南唐的戰事當中,有人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拋投火藥,用大火焚城也結束一場戰役,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恐怕就能將人淹死。
所以他瞧了瞧趙石的臉色,覺得趙石心情還算不錯,便也知道,今日那些匠人們的展示,就算得趙石心意,怕也有限。
所以,之后閑談式的話題,便不會以匠人們研制出來的新玩意為主了,他說的是朝廷的封賞。
封賞陸續已經到了國武監,但可以商榷的地方有很多。
在此事上,沒有一定之規,換句話說,完全是國武監自己在爭取,朝廷中反對的聲音絕對不少。
沒人敢跟晉國公趙石呲牙,但他這個國武監祭酒卻不會那么輕松。
國武監操典成冊之后,對國武監的攻訐一直沒停,朝中固守舊規者不在少數,對匠人等身份低賤之人,厚加賞賜,從上到下,觸動了很多人的神經。
所以,在頒發賞賜上,也波折頻出,讓他這位國武監祭酒很是有些焦頭爛額之感。
這還是在趙石在的情形之下,若是沒有趙石一力支持,不定有多少人會撲上來撕咬呢。
和心事重重,滿懷憂慮的杜瞬卿比起來,趙石就要輕松太多了。
在他看來,這些你來我往的小動作,上不得臺面,而且,現在很多人在此事上做文章,多數不是意識到了將來會如何如何,而是嫉妒之心作祟罷了。
寒窗苦讀,而得官位俸祿,自以為高人一等,如今他們眼中的粗鄙之徒,卻也能稍微占得一席之地,在有些人看來,這就是不公。
等到將來他們恍然之時,差不多木已成舟了,當下這樣的小打小鬧,不過是給人添點惡心罷了,算不得什么。
趙石這里隨口安慰了杜瞬卿幾句,說話間,人們已經陸續來到。
(阿草回來了,跟大家說聲對不起,阿草會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