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會不會有謊報軍情之嫌……”話剛說到一半,李金花就已經住口不言,想起的自然是當年趙石不但私自拆了官封,且還讓他冒充大將軍折木河,當場殺掉了李繼祖,若不是情勢殊異,條條都是死罪,如今謊報一下軍情,實在不算什么。
“讓你的幾個近衛親兵去襄陵,馬上就走。”趙石撩開帳簾,此時已是暮色四合,遠方黑沉沉的呂梁山舒展開自己的身軀,綿延北去,看不見盡頭,低頭微微沉思了片刻,也沒回答李金花的話,便頭也不回的說道,這次金兵來勢洶洶,雖然胡離等人還沒回來,但憑著對戰場過人的直覺,他敏感的察覺到了危險,謊報軍情?哪里還顧得了那么多?
李金花愣了愣,半晌才明白趙石指的是她身邊的幾個香侯府侍衛,這個時候趙石特意提起她的幾個護衛,她還道趙石有了憐香惜玉之心,心里微微泛酸,將嘴角撇了撇,隨即答道:“她們都是香侯府的人,對戰陣廝殺都熱衷的緊,未必肯聽我的,再說他們各個弓馬嫻熟……
趙石悶哼了一聲,“她們在這里只有礙事,你我都是軍人,當兵打仗,雖死無怨的,但那幾個女人嘛,一旦被擒,這軍中都是男子,難免有幾個頭腦發熱的要去救她們回來,軍心一亂,誰能控制的住?
哼,熱衷的緊?你猜猜若是換了我,捉住幾個金兵那頭兒的女人會怎么做?”
李金花看著趙石突然變得好像狼一樣的猙獰而又冷酷的表情,渾身立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卻聽趙石冷冷的繼續道:“不想回去?你這個將軍怎么當的?這些人軍令都敢不聽,不聽軍令者斬,軍律難道是說來聽的不成?”
李金花低頭不語,片刻之后,抬頭猶豫了一下。這才幽幽道:“如果……如果是我被金兵捉了去,你會……你會怎么辦?”
這句話結結巴巴的問出來,本是渾身英氣,不讓須眉地人,如今看上去竟是滿是嬌弱,手指頭死死扣著戰裙。淡藍色的眸子卻一眨不眨的望著負手而立的趙石。
其實一個女子話說到這里份上,已然和表明心跡沒有兩樣了,許是趙石這些安排處處顯示出了情勢危急,她一腔心思都在眼前之人身上,一舉一動都想從中間琢磨出味道來。當年慶陽府之戰,趙石鎮定如恒的姿態已然刻進了她的心里,如今趙石表面上雖也平靜,但隱約帶出來地緊張李金花哪里會感覺不到?李金花雖是帶兵多年,但在趙石身邊,卻和當年那個初上戰陣的少女沒什么兩樣,事事都以趙石為準。一旦感覺出了不對,心中難免也有些惶恐,平日斷然不會說出的話,此時好像也平添了幾許勇氣脫口而出了。
趙石心中微惱,這都什么時候了,還來說這些有的沒的,女人真是……但轉念一想,如今手下也就京兆軍和顯鋒軍這兩支軍伍,金兵還不知來了多少,兩軍若是相差不多。到是可以一戰,顯鋒軍是不是指揮地動還要看眼前這個女人的。心思電轉間,沒有半點的柔情蜜意,反而全是算計,可謂是心腸冷硬到了極處,不過他本就性情冷酷,如此這般到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微微沉吟了一下,本是脫口而出的訓斥之言也咽了回去,不過以他的性子,也著實說不出什么甜言蜜語出來。只是淡淡道:“你和我一樣,都是軍人。殺人和被殺還不是早就能預料到的事情?要說被俘嘛,如果我在你地左近,又救不得你,我一定親手殺了你,嘿,如果我離的太遠,我勸你還是不要落在金兵手里的好。
也不瞞你,這一戰出乎意料,金兵雖然不知有多少,但以我看,這回的兇險應不在慶陽府之下,集齊人馬,立即渡河應該能避開金兵勢頭。
但你我都有官職在身,和當年慶陽府時不能比了,束縛比以前也不知多了多少,就拿謊報軍情來說,我若不這么說,魏王那里……中軍恐怕不會有什么動靜。
就算如此,我猜中軍來的軍令也是叫咱們就地駐守居多,你想想,金兵若是來個萬多人,就地駐守?給咱們一座城還差不多……
我不怕死,但也不想給人算計了去,你大伯那里不叫咱們回中軍,為什么?眼下形勢,襄陵那里未必就是安全所在。
所以咱們還得靠自己,當年慶陽府沒兵沒馬,還有人在背后勾心斗角,咱們也沒死在那里,這一次只要同心合力,大伙兒未必就會有多大損傷。
你明白嗎?我要你在戰場上聽我調度,不能有半點差錯,如果你不能,我想,你的顯鋒軍應該先回襄陵,那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不,將軍。”還沒等趙石說完,李金花已經急忙出口道,臉上更已是喜色難掩。
若是救援不及,就殺了她,趙石說的雖是實話,按照現在看來,實是有些無情,但在這個時代,女子首重貞潔,城破之際,斬妻殺子者屢見不鮮,時人聞之,不見其無情,反而多有贊賞,趙石這句話不啻與許下了一個承諾。
聽了這些,趙石這番話其中的利害關節她自不愿去想,她只聽見了她想聽到的。
慶陽府,慶陽府,當年合作無間,,并肩殺敵,如今又能同生共死,老天爺說來待她也是不薄,這些年的孤苦積郁,在這一刻全然盡去,玉白地臉上微微帶笑,一瞬間便已是容光煥發,好像換了人相仿。
“我……末將這就去把陸飄她們送走,我……顯鋒軍都聽你的……”說完這句,臉上已滿是暈紅和興奮之色,也不待趙石再說什么,急急掀開帳簾,便走了出去。
趙石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用手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晃動的帳簾,心里話,這都是什么跟什么?敵人的想法他往往能敏銳的覺察到,但女人的心思,估計再讓他轉世十次八次也別想猜個清楚的了。
“報,胡校尉他們回來了。”就在趙石滿心疑惑的時候,外面軍兵大聲稟報道。
趙石精神一振,立時將其他都拋在了一邊,“叫胡離進來。”
“大人,金兵多的像螞蟻,光騎軍怕就有五千多人,就駐扎在六十里之外……”胡離和蔫狼兩個滿身是土的快步走了進來,汗都不顧地擦上一把,就已經大聲道。
上次偷襲完顏曉大營,要說金兵不比這少,但那次是在黑夜之中,對方又是群龍無首,悶頭跟在趙石身后殺進去,也沒什么感覺,但這次不同,白日青天地,對方人頭涌涌,陣型嚴整,殺氣騰騰,給他們的震撼可不是一般地小。
“到底有多少人馬?上次咱們殺散了兩萬余金兵,瞧你們的樣子,這次遇到的金兵難道比上次還多?”趙石皺著眉頭問道,果然不出他所料,胡離和蔫狼兩個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如此凝重,看來形勢著實有些不妙了。
胡離搖了搖頭,“上次的金兵和咱們的大軍沒法比,這次人數到不見得比上次多,也就萬把人,但……大人,恐怕咱們遇到金狗的精銳了。
里面沒有雜胡,漢軍嘛,咱們看不出來,但對方軍容嚴整,兵器精良,尤其是還有近半的騎兵,我和蔫狼沒敢靠的太近,對方斥候太多,只在一處小山上望了一眼,就怕金兵發覺了咱們的行蹤。
不過他們行軍并不算快,我和蔫狼在路上商量了一下,覺得金兵不是沒發現咱們,而是想要突襲,估計離咱們近上一些,就該撒下人手圍咱們了,不然不會將斥候撒的這么遠,也虧了將軍謹慎,不然咱們這次就得走完顏曉的后路。
赤魔現在帶著兩個人跟著金狗的大軍,我們先回來給大人您報信兒,大人看接下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