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的商人都不喜歡戰亂,戰亂之中,人命如草,商路斷絕,自然不為行商所喜,而回鶻商人,正是西域行商中最重要的一員。
但話說回來了,戰亂對于某些商人來說,卻意味著機會,在戰亂中謀取的利益,是平日的百倍千倍,這不用多解釋什么,已經有無數豪商證明了這一點。
換句話來說,便是巨大的風險中存在著巨大的利益。。。。。。。。。
沒有經歷過戰亂之地的商人,是無法理解身處其間的巨大危險的。。。。。
但回鶻商人卻有例外,因為行商于西域,而西域常年處于動蕩之中,軍人,流匪充斥于西域道途之間,給商隊帶來巨大的威脅,這種情形,從來沒有停止過。
行走在西域道途之上的回鶻商人,隨時隨地面對著各種危險,數百年來,回鶻商人也正是在這種危險處境中漸漸有了名氣。。。。。
也許,他們不是財力最雄厚的,也許他們不是最會做買賣的,也許,他們的嗅覺也不比別人敏銳,也許他們所做的交易也不是最公平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是商人中最堅忍不拔的那一群人,為了賺取足夠多的利潤,回鶻商人能夠帶領商隊穿過數百里的無人沙漠,可以和正在交戰的軍隊進行貿易,可以西域國王的帳篷中侃侃而談,卻也可以和奴隸睡在一個被窩里面。
作為這個群體中的一員,阿健蘇祿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即便他在許多甘州同族那里聽到過吐蕃人的殘暴行徑,盡管他心中充滿了恐懼。但他不會半途而廢。更何況。這還關系到他的財產,是的,在這種時候,回鶻商人是不會怎么在意自己的性命。
正應了漢人說的那句話,富貴險中求。。。。。。。。
所以,在躲過了一些吐蕃游騎,又于西涼城外徘徊了良久的一行人,藏起了所帶的一切財物。在阿健蘇祿的帶領之下,還是來到了西涼城門之前,很快,便有吐蕃人圍了過來,在吐蕃人圍上來之前,阿健蘇祿已經扯開了嗓子,用結結巴巴的漢話,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這一舉動無疑非常的明智,圍上來的吐蕃人很快停止了令人發毛的怒吼和嚎叫,出鞘的鋼刀也都收了回去。
但還是有一個隨從因為太過害怕。扭頭就跑,這一輕率的舉動很快就被證明。是非常錯誤的,一支利箭帶著銳響瞬間穿透了他的脊背,帶出一飚鮮血出來,周圍的吐蕃人眼睛都沒眨上一眨,還有那么幾個興奮的怪叫著什么,他們臉上扭曲的笑容,讓見多識廣的回鶻商人也感到毛骨悚然。
很快,一個頭領模樣的吐蕃人來到了這里,在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之前,連踢帶打的將吐蕃士兵趕走,看著這些兇神惡煞般的吐蕃蠻子紛紛散去,阿健蘇祿一行人才都松了一口氣下來。
這個時候,阿健蘇祿也分外的慶幸,他在云外草原一行當中,學會了漢人的語言,不然的話,他的腦袋現在還在不在脖子上,他真的不敢肯定。
之后的事情也證實了這一點,那個吐蕃人來到他的面前,打量了他們幾個一番,眼神中帶著些疑惑,但最終還是撫胸為禮,用同樣結結巴巴,含糊不清的漢話問道:“遠方來的客人,您是想進這座城內休息,還是帶來了什么口信?冒然問您一句,您是漢人嗎?”
有些詞不達意,阿健蘇祿很努力的在聽,但還是聽的不真切,不過,話語中的意思他已經大致明白了。
他只是略一思索,便用商人特有的機智拱手抱拳,行了一個漢人禮節,并擠出笑容回答道:“我們確實從遙遠的地方來到這里,但卻并非想在這里休息,如果可能的話,我們想面見太陽之子,歸義王殿下,我想,當他聽聞我們帶領的消息之后,會非常高興的。”
只這一句話,其實已經夠了,他們很順利的被請進了西涼城內,并換了幾波帶路的人之后,才來到一座府邸之前。
一路上的亂象,讓回鶻商人清楚了幾點。
吐蕃人更像是西域的那些流匪,跟他們交易,要分外的小心,這是一群殺人不問理由的魔鬼,而且,看他們的穿著就知道,他們和西域那些沒怎么開化的部落差不多,野蠻而原始。。。。。
也許,大汗只需派出幾千人的回鶻騎兵,便能擊潰他們。
當然,他是沒有站到城頭去望上一望。在西涼城東數里之外,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營盤,那是十幾萬人的大軍駐扎在那里。
這不但是因為那里足夠的開闊,也因為吐蕃大軍過于懶散疲憊,軍中頭領們害怕這樣的一支大軍遭到來自西邊甘州的突然襲擊。
廢話少說,在城中走馬觀花了一陣,不管阿健蘇祿怎樣的安慰自己,讓自己在見到那位尊貴的王爺之前,心情平靜下來,但道路上不時見到的斑斑血跡,還是讓他頭皮一陣陣發緊。。。。。
他感覺,和在云外草原不同,這里才是真正的戰亂之地,他的幾個隨從,臉色越加蒼白,估摸著都是暗自向各自的神靈祈禱,不要讓他們把性命丟在這里才好。
商人畢竟不是軍人。。。。。。。。
很快,阿健蘇祿便被帶到了府中正廳,而這個時候,他的隨從們都已經不知被帶到了哪里。
阿健蘇祿很緊張,渾身上下都好像在不停的輕微抖動,因為到了這里,將是他面對命運的時候了。
當年在西域的時候,這樣的情形很多,他也見過幾個小國的國王,也曾經跟幾個吐蕃人交往過,但不同的是,他如今對吐蕃人并不了解,這實際上是商人交易的大忌,和行軍打仗差不多,商人交易同樣要求知己知彼,才能從對手那里占到便宜。
歸根結底,還是他所知太少而已。
不過作為回鶻商人中的佼佼者,在進入這座滿是漢人風格,卻又夾雜著一些西北異域風情的細節的廳堂的時候,他的頭腦瞬間便靈活了起來。
寬敞的大廳中,人并不多。。。。。。。。。。。
幾個頂盔摜甲的將軍,還有其他幾個形色各異的人等,阿健蘇祿只微微瞟了兩眼,以他的眼光,便知道,這些人等,大部分都是漢人。
看來,這位王爺殿下在吐蕃人中間雖然有著太陽之子這樣尊貴的稱號,但卻更加信任自己的同族。
回鶻商人在心里努力回想著在云外草原聽聞的一切,并判斷著利弊,這才微微抬頭向正中望去。
只是稍稍一望,他便謙卑的低下了頭。
那無疑是一個強壯的男人,但年歲應該不小了,滿臉的胡須,威嚴的目光,粗獷中帶著無形的威嚴,而讓他心里一顫的是,那目光中好像帶著些疑惑和焦躁的氣息。
他不由想起回鶻商人中流傳的箴言,當你走近一位脾氣暴躁的貴族的時候,一定要小心點,尤其是在他還不知道你的價值的時候。。。。。。。
于是,他緊走幾步,立即匍匐在地上,用最卑微的姿態和語氣大聲道:“尊貴的殿下。。。。。。阿健蘇祿。。。。。從遙遠的西方,帶來了。。。。。。阿薩蘭汗最真誠的問候。。。。。。”
斷斷續續的漢話,讓廳中所有人都是一愣。
曾經的馬匪頭子,現在的歸義王殿下,正是心緒不佳之時,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那些話語,他并沒怎么聽清楚,他便擺了擺手,惱火道:“怎么回事,竟然不是軍中信使?一群蠢貨。。。。。。。老子。。。。。”
惱怒的聲音在廳中回蕩,讓跪在地上的阿健蘇祿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心也沉到了黑暗之中。
所幸,這里并非只有王爺殿下一個人。
“阿薩蘭汗的問候?等等。。。。。。。”
一個足可稱之為胖大的人站了起來,他的臉上總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身上松松垮垮的,總帶著些長安街市上的混混兒的風采。
但他說出來的話,卻非是混混兒們可以望其項背,“王爺,阿薩蘭汗的使者,俺在云外草原上好像見到過那么一個人,也叫什么阿健蘇祿的,呵呵,也不知回鶻人起名怎么起的,都叫阿健蘇祿。。。。。。。嗯,那個阿健蘇祿可是比咱老孟還要胖些才對。”
“回鶻人?契丹人治下的回鶻汗國?”廳中的明白人可不止一個,立即便有人問道。
這姓孟的胖子不是旁人,正是當年在長安城中吃霸王餐的孟胖子,內衙中的一條老狐貍,只是如今卻在東奔西走,不得自由了。
隨軍來到西北,又被指派到了吐蕃人這里,身上有著大將軍的密令,手下也有小貓兩三只,不過,能離開那位如鬼似魅的天妖控制,又沒有陰測測的安夫子跟在身邊,在哪里卻都是一身的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