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滿腦子陰謀的家伙趕走了,趙石漫步走在花園之中,這座府邸有兩個園子,一南一北,相比較這座府邸的闊大,其實府內的下人卻并不算多,所以東西兩個園子也修整的并不能說盡善盡美。
而現在這個園子是南邊的那個,由于靠近后宅居處,所以弄的好上許多,至于北邊的那個園子,則多數是荒著的,后宅數十人,皆居住在南邊,等于是后宅有一小半是閑著。
不過趙石自己并不在意,到是石頭娘提起說那邊空著也是空著,想種些時令瓜果,當然,這個樸實的想法讓后宅一群女人給勸住了,試想一下,一個朝廷三品大員的府邸中,卻是弄了一片菜地,這要是那些總要視人于清廉的御史,或者是家里無以為繼的人家也就罷了,不然傳出去,可就成了人家嘴里的笑柄了不是?
沿著花間小徑悠然行來,趙石的心情卻是放松了許多,想到石頭娘時不時冒出來一些想法,便讓府里那些從景王府或者宮里出來的女人們花容失色,接著便群起勸阻的情形,嘴角也帶上了笑意。
這園子看上去也很是不錯了,一處池塘,假山環繞,長廊九曲,亭臺閣榭之間,遍種楊柳花卉,這園中小徑更是重中之重,周圍姹紫嫣紅,遮遮掩掩,身處其中,卻是能覺著這園子要比想象的大了一倍有余,若是陌生人進來,也許還要迷路的。
趙石游目四顧,心中也很是有些滿意,這園子雖然沒來過幾次,來了也是直奔東邊角落上的那處竹林,中間有從地底引來的溫泉,那里才是他想去的地方,不過現在看來,這后園修整的已經相當不錯,他雖不好享受,但這里畢竟是自己的地方,修的好了,他心里自然也是高興的。
來到池塘邊上,說是池塘,在趙石看來,也和個湖差不多了,上面竟然還有幾只水鳥在悠悠然的徜徉于其上,暗嘆這些鳥兒膽子不小之余,卻是也覺著自己這后園的景致確實非凡,就算比不得皇宮吧,在后世也是難得一見的了。
“趙兄別來無恙否?”
身后小徑卻是轉出兩個人來,見到趙石一愣,腳步微緩,當先一人卻是當即笑道,聲音如黃鸝出谷,清脆悅耳,不過卻是讓趙石眉頭一皺。
這人趙石自然是認得的,不是相府的大小姐還有哪個?幾年未見,當初那個心高氣傲,總擺出一副高人一等模樣的丫頭片子卻好似變了一副模樣。
身子高了不少,胸脯也飽滿了起來,雙腿修長,腰肢纖細,眉目間風情宛然,和當初的純真稚嫩可是大不一樣了,唯一相同的就是還和當年一般,穿了一身的男裝,這時仰著修長的頸子,巧笑嫣然的走了上來。
想起當初這位大小姐在鞏義縣時的故事,雖說趙石對這位相府小姐著實不怎么感冒,但還是微笑點頭。
楊倩兒身后卻是那位趙石認為的閑人,文小方了,看見了她,趙石也就明白,這位相府大小姐八成是來探望文小方的。
“大人。”文小方微微躬身,施了一禮,容顏美麗如昔,如盈盈弱柳,也許是這兩年在府上過的還不錯,所以當年顯得過于蒼白的臉色也好轉了不少,不過一身白衣,沉靜若水,和當初也是有了很大的不同了,兩個姿容都是絕美的女子站在一起,交相輝映,卻都各有一番自己的風致,仿似將這園中的光彩都集在了此處一般。
后面小徑之上,又轉出幾個丫鬟,其中兩個,一個捧著香爐,一個捧著琴匣,兩外四個無一不是男裝,看來是這位大小姐帶來的貼身之人了。
兩個伺候文小方的丫鬟見到趙石,身子一抖,蹲身就要行禮,但手里拿著東西,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嘴里卻是齊聲叫了一聲,老爺出來。
之后在趙石擺手之中,幾個小丫鬟都躲了開去,來到不遠處,幾個人偷偷探頭探腦,卻是嘰嘰喳喳個不停。
“那位就是。。。。。。。叫什么血虎的。。。。。。。趙大人?”相府的丫鬟自然消息便靈通一些,這在軍中流傳的綽號卻是張嘴就來。
“可不是我家老爺還有哪個?”小丫鬟仰著小臉兒,滿是與有榮焉的神色得意的道了一句,卻是絲毫不想方才嚇的魂不附體的情形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也不見有何特異之處啊,我還以為。。。。。還以為。。。。。。嘻嘻,有那等嚇人的綽號,應該是個兇的不得了的人物呢。。。。。。如今一見,到是溫和的緊。。。。。。。”
“哼,在咱們小姐面前,哪個男人還能威風的起來?”
“才不是呢,我家老爺在內宅從來沒有發過脾氣的,但你們是沒見過外面那些將軍們見到老爺時的樣子,一個個都恭謹的不得了,老爺聲音大一些,都能嚇的他們不敢大口喘氣呢。”
“行了,行了,知道你家老爺是頂天立地,俠骨柔腸的大英雄,這總行了吧。。。。。。。”
“嘖嘖,年紀輕輕,便官居三品,聽書房侍候筆墨的楊小三說,相爺訓斥少爺們的時候,提的就是他,說是把少爺們羞的那個樣子。。。。。。。”
“小香又發癡癥了,嘻嘻。。。。。。。。人家喜歡的是女中巾幗,還是。。。。。。。嘻嘻,年紀大的,可瞅不上咱們這樣的,想也不用想了。”
“就你們兩個口沒遮攔,也不知羞。。。。。。。”
幾個丫鬟正是初長成的年紀,嘰嘰喳喳的也沒個顧忌,不一時便說了個熱鬧。
那邊廂,楊倩兒卻是嬌聲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故友相見,怎的大人也不給個笑臉兒,真是讓人失望呢。”
也許是又想起了當初在鞏義縣時那個倒霉的清晨,已經端莊成熟了許多的楊倩兒言語之間又微微帶了些刺兒出來,到也頗合趙石的料想。
趙石搖頭淡淡一笑,以前的他不會和女子糾纏不清,如今的他眼界開闊已經非是當年可比,更不會計較一個女子在言語是上的稍許撩撥了。
“這個趙石可是高攀不起,若無他事,我還有些軍務等待處置。。。。。。。”
楊倩兒眉頭一揚,還待說話,卻是她身邊的文小方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語聲輕柔的道:“打擾了大人游園的興致,應該我們賠罪才是,夏日正好,繁花似錦,所謂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大人若是有暇,何不為暫去塵俗之念,共游一番,以樂身心?”
楊倩兒皺了皺小巧的鼻頭,微微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閨閣密友,兩個人是總角之交,相互知之甚深,不用問也知道,這位好友對眼前這個人是與旁人有很大不同的。
趙石微微沉吟,便也答應了下來,不過之前的興致確實沒了,這些日子滿腦子想的都是武學的事情,本來到了今日,算是理出了一個頭緒,就等著后天跟大將軍折木清見上一面,折大將軍乃朝廷宿將,幾乎一生都在軍中渡過,在領軍經驗上可謂是絕無僅有的存在,這些條陳拿到他的面前商議斟酌,也就算加了一個保險,斷無出紕漏的可能的。
放下心頭一件大事,心情自然也就輕松了下來,也就來到了這后園所在,雖說經歷日多,無論言談舉止,還是心性都變了不少,但這個喜歡安靜的性子卻還是保留了下來,若是旁人,有美人相陪左右,那是求之不得之事,但放在他身上,卻和擾人清靜的其他什么人也沒多大分別,不過他也不欲過于得罪相府的大小姐,便點頭答應了下來,權力越大,知道的越多,則束縛也隨之而來,人皆如此,趙石自己也不例外的。
陪著兩個女孩兒來到池邊涼亭之內,幾個丫鬟來去幾趟,也不知從哪里弄來了炭爐茶甌以及茶葉,手腳麻利的點火烹茶,不一時便聞到了裊裊茶香,趙石卻是暗暗搖頭,在自己家里,反而成了客人,好像這個一家之主有些名不符實啊。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幾個丫鬟總是將目光若有若無的放在趙石身上,這讓楊倩兒有些微惱,幾個丫頭沒見識,給自己丟人,這個家伙除了人高馬大的有一身的蠻力,其他還能有什么了?
“趙大人海量,小女子是見識過的,且大人茶不如酒一說如今也傳為佳話的,不過今日不知能偶遇大人,所以未有備下美酒,大人不要見怪才好啊。。。。。。”
楊倩兒滿臉促狹之意的說道,當初趙石初到景王府時鬧出的笑話,隨著趙石聲名日響,也傳了出去,她這么說,取笑的意思甚濃,卻不待趙石說話,接著笑道:“說起這事,小女子到是想起一個笑話。。。。。。”
“唐時,郎士元詩句清絕,但為人卻是輕薄,好為劇語,每云:“郭令公不入琴,馬振西不入茶,田承嗣不入朝。”馬知此,語之曰:“郎中言燧不入茶,請左顧為設也。”即依期而往。時豪家食次,起羊肉一斤,層布于巨胡餅,隔中以椒豉,潤以酥,入爐迫之,候肉半熟食之,呼為“古樓子”。馬晨起啖古樓子以佇。
士元至,馬喉乾如窯,即命急烹茶,各啜二十余甌。士元已老,虛冷腹脹,屢辭。馬輒曰:“馬鎮西不入茶,何遽辭也?”如此又七甌,士元固辭而起,及馬,氣液俱下,因病數旬,馬乃遺絹二百匹。”
說完這個典故,這位大小姐自己已是笑的花枝亂顫,不過趙石卻是聽的似懂非懂,不過他讀書日多,雖然這話里文縐縐的很是艱澀,但終非初來時,對古文一竅不通了,大意還是明白的,不過又是一個文人編排武將的詼諧故事罷了,這時說出來,多數是譏諷他不懂茶中之趣,和那位馬鎮西一樣粗魯罷了。
旁邊文小方連連拉扯自己好友的衣袖,但楊倩兒之作不理,聽她說罷,文小方這里卻也是莞爾,偷偷瞧了瞧趙石的神色,卻未看出惱意,心中一寬之余,卻也暗自佩服其度量。
旁邊兩人都不出聲,楊倩兒笑了一陣,也頗覺沒有意思,這才收了笑容,轉動著黑白分明的眼珠兒瞅了趙石一眼,眼神中卻微露欣賞之色。
雖說初遇這人的時候就沒有什么好印象,但不得不承認,眼前之人卻要比她見過的大多數男人都要出色太多,在這人面前,她從來都不能保持平日般的自信從容,所以一見面,本能的便選擇針鋒相對。
不過這時卻是微微有些后悔,片刻之后收拾了心情,這才正容道:“趙。。。。。。趙兄,方才是小女子失言了,大人莫怪,咱們本是舊識,其實我也很佩服你這兩年的所作所為的,可惜倩兒乃女子之身,不然一定要如大人般,沙場揚名,論功于行臺之上的。”
“不瞞趙兄,家兄在羽林右衛任職,說起趙兄來每每都是贊不絕口,敬畏有加的,不若等趙兄閑暇之時,與家兄一晤如何?”
趙石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前倨后恭的楊倩兒一眼,大是覺得女人的心思真的很難猜測,隨即微微一笑,卻是搖頭開了一句玩笑出來,“楊小姐夸的我可是有些臉紅了,還是不見了吧?估計又是個喝茶的,和我這個喝酒的可不搭調。。。。。。。”
旁邊的文小方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楊倩兒白玉般的臉上陣青陣紅,這樣的場面估計她連做夢也是不曾遇到過的,這時卻是尷尬的恨不能有個地縫鉆進去才好,比之當年在趙家莊時清晨那番鬧劇給人的感覺也不過如此了的。
不過片刻之后,卻又覺得確實有些好笑,也跟著笑了起來,順便白了趙石一眼,心道,原來這人也知道說笑的,到不如外表看上去一般的木訥。
一笑之間,卻好似之前的芥蒂盡自消去,氣氛也融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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