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使府后園,一個不大的小湖橫在中間,周圍有些山石花草之類的點綴,兩排楊柳稀稀疏疏的圍在四周,此時還值春寒料峭之際,這里只是零零星星的綴著些綠色,湖面之上在陽光的照射下升起一層氤氳的水汽,春風輕拍,便若有若無的散往四周,景致雖算不得絕美,但在這繁華的長安城中,這樣一個地方卻是絕佳的寧靜所在。
湖旁楊柳之下,文小方身著一身素白長裙,負手而立,身后站著兩個身材高挑,體態豐盈,高眉深目,充滿了異域風情的侍女,一個手里捧著一張長琴,一個手里卻是拿著一件披風,這兩個侍女不用問了,都是外族血統,是趙石從金國使者手中贏過來的戰利品了。
文小方自從上次在雪月樓見了趙石一次,鬧的有些狼狽,但她癡迷于琴道,能解琴中之意的便是知己,京中琴技大師并不少有,但不是侍于王公,便是性情倨傲孤僻,她出身卑微,雖得辰王認了作干孫女兒,但多數也是玩笑之語罷了,并不為這些人所看重,想要見一面,討教一番那是千難萬難,趙石雖是聲名兇惡,又是個將軍,但能揣摩琴中意境的在她心里便不是壞人,再加上在她看來,趙石和其他覬覦于自己美色的男人大不相同,毫無留戀貪婪之心,著實不得多得,如此這般,竟是起了掛念之心。
自上次趙石離去之后,謠言便也散布了開來,說什么的都有,起初她還并不曉得,之后幾次碰到客人都是動手動腳,比以前可是放肆的多了,弄得她煩不勝煩,從旁人處聽得只言片語,才知道麻煩還是那位特異的少年新貴帶給她的,如此一來,這雪月樓她自覺也呆不下去了,靈光一閃之間,卻是徑自來到趙石的府邸應了個琴師的位置,存的心思嘛,一來能找個安寧的所在,二來卻是能再得那人指點一番,也許在琴技上能更上一層也說不準的。
便如文章練達,并不是多讀書便可以的,佛家有頓悟之語,有些人蹉跎一輩子也別想寫出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這樣的才情絕世的詩句來,而有些人靈光閃現間便能下筆如神,之后仔細琢磨,寫出的文章便能有如神助。
琴道便也是如此的,文小方靜靜的立在湖旁,感受著周遭寧靜的氛圍,整個人都好像要融入其間,成為這景致的一部分。
惜紅靜悄悄的來到左近,看見那白衣如雪,如同湖旁一朵青蓮綻放,雅致而不可近褻的身影,自慚形穢之心悄然爬上心頭,這樣一個女人便是嫉妒也嫉妒不來的,也不知為什么非要來這里當個琴師,京師那么多的達官貴人可都是求之不得的呢,心里一直有些疑惑,她還沒有聽到外面的傳聞,畢竟現在這里不是景王府,消息便也閉塞了許多,不然當有些胡思亂想的。
“文姑娘,老爺回府來了,正在前廳宴請賓客,請文姑娘前去相見。”揮手讓兩個侍女不用多禮,輕聲道。
文小方清靜自如的心境一亂,心中微微嘆息了一聲,滾滾紅塵俗世,沒有至情至性之人,也沒有至清至靜之地,自小她不能隨心所欲,家破之后,更是嘗盡顛簸流離,人間百態,后來她才明白,她琴技之所以能進展如此之快,讓老師嘆為觀止,卻是多虧了這番磋磨。
如今任情恣意了一回,來到這里,雖還只數月,但平生到是第一回享受這等清靜的生活,到也不無所得。
“哦?趙大人回府了?”
看她轉過臉來,春日的陽光照射之下,一張本就有些蒼白的俏臉卻是越發顯得惹人憐愛了,惜紅心里反而亂了一下,這樣的女人便是同為女人的她見了都覺得憐惜,何況是男人了,這樣的一個可人兒怎會偏偏到了這里?老爺雖是不好女色,在景王府時那多的姐妹都不錯眼珠兒的盯著,也沒見老爺如何,但見到這位文姑娘可就說不準了。
心中雖是如此想著,有些擔心也是難免,不過臉上還是笑著道:“老爺剛才回府,相府來人賀喜,這時正在前廳,估計是想請姑娘前去彈上一曲的。”
登臺獻技文小方并不如何在意,微微頷首之下,隨著惜紅便行了去,路上卻是翻來覆去將自己學過的曲譜想了一遍,都覺不甚合適,至于新詞嘛,到是有那么幾首,但其中卻無新意,不過那人是個將軍,,應該是喜歡聽的是化角崢嶸之音,在這上面她卻又要弱上一些,到是滿煩心的一件事,細細想來,她真是好久沒有為這個擔心過了,煩擾之余卻也有些期待,畢竟那人說不懂琴道,但卻能聽出自己的琴意,算得上知音的一個人,這次可不能讓他瞧的小了。
廳中酒香四散,不過氣氛卻談不上和悅,南十八酒量極宏,但看見趙石像是喝水一般的喝法,只是換了幾杯之后,便不肯再飲,他是人精一樣的人物兒,事事通透,疏狂到是有的,但恣意卻是未必,對著趙石那時時審視的目光,卻不肯喝多了失態了。
但他這時卻也絕口不提正事兒,反到是張世杰兩個相談甚歡的樣子,李博文時不時插上一句進去,言語中也少了幾分刻薄,到有些請教的意思在里面,所謂文人相輕,卻是身份同等或是對自己的才學有絕對的自信才會為之,但眼前這人身為相府幕僚,不說其他,就說楊感這人少年便是文名彰顯于外的一個人,能在他府里入幕,而且得此信重,那才學還能錯得了?用言語試探了幾次,便知道自己見識不如此人的了,身段自然也就放了下來,刺人的話更是說不出口了。
趙石悶頭喝酒,心思也不在了這里,這人說他危如累卵,他便將如今的處境又琢磨了一遍,他對朝政還是涉入不深,只有一個大概模糊的印象罷了,細細想來,這次得罪的人確實不算少了,太子已經倒臺可以不論,曾度尸沉渭水,至今還是懸案,更不會有人想到是自己干的。
不然就是李家,李嚴祿已經壞事兒,削職為民,永不敘用,李嚴蓄那里還在兵部左侍郎的位子上,但失寵已是難免,李敢當去了潼關,李家也沒了什么夠分量的人坐鎮,縮起脖子做人還來不及,更不會敢來找自己的麻煩,只是那個李武有些可恨,至今還逍遙在外,這是個小人物兒,估計已經被人忘的差不多了,奪自己功勞也就罷了,畢竟是太子的主意,但這人曾派人刺殺過自己,當初還是個團練使,沒什么能力去找這人的麻煩,如今他的地位已經不同,早晚要宰了這人的。
那么就是此次左右衛自相殘殺的事情了,右衛死的人雖然不多,但已經結下怨恨,難道這個時候就有人想要惹事?心未免太急了些,上面那位也應不會同意,還有就是這些時日為了維持長安秩序,也惹了些麻煩,再加上抄人府邸,也不是什么好差事,這長安里干系盤根錯節的,得罪了誰他心里也沒底,但是想了一圈兒下來,危險是有些,但要說迫在眉睫,他自認卻是有些過了。
再說他前世時孑然一身,從沒有怕過誰,這時雖是有了些牽絆,但心中依舊是一無所懼,誰若是敢動自己的家人,便得用幾倍的血來償還,便是他孤身一人,他也有這個自信將這偌大一個長安弄個血流成河出來,只是。。。。。。可惜了這些已經得到的東西罷了。
想到兇險之處,嘴角泄出些冷冷的笑意,隨手舉起酒饌,稍微示意,仰頭便喝了下去,這酒雖然胡離說是烈酒,但喝起來卻并能跟后世的白酒相比,度數上差的遠呢,喝到他的嘴里便也沒什么滋味兒,陪著這人在這里喝像是摻了水一樣的酒,心里不由有些厭煩的感覺。
但是上首的南十八只是舉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眼角余光掃過趙石臉上,對方臉上的稍露即逝,但還是沒逃過他的眼睛,看著對方好像變臉一樣瞬間臉上神色便顯得猙獰非常,他雖見過世面,但心中還是微微一凜,不過隨即便是一笑,這位少年指揮使莫不是對自己動了殺機?若真個如此,那可就有些可笑了。
正在大家神思不屬之際,廳內卻是頗的一靜,雪白的身影冉冉而入,廳中眾人立時便都聚了過去,竊竊私語聲也消了個干凈,文小方乃京師名妓,姿容雖還算不得絕世,但皮膚瑩白如玉,身姿搖曳之間,也許是浸于琴藝久了,舉手投足都帶著一種別樣的氣質,再加上微帶些蒼白,卻素面朝天的清秀面容,身著一身雪白的長裙如同是空谷中靜靜開放的幽蘭一般讓人望之生憐。
廳中的男人們都是呼吸一窒,眼神不自覺的便已投注于她的身上,便是張世杰和李博文兩個都不能幸免,張世杰瞅了兩眼,立時便移開了目光,李博文的定力卻是差了許多,酒杯舉著,卻忘了喝酒,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形象有些猥瑣,其他諸如赤魔等人就更不用提了。
南十八只是略微看了進來的少女一眼,嘴角噙著笑意,不經意般掃過眾人,最后目光定在趙石臉上,卻見對方正定定盯著自己,心中微訝,這人年紀正當其時,如此絕色在前,好像卻毫不在意,這份定力到是要得。
“大人見召,不知所為何事。”盈盈一禮,還是那樣迷離的眼神,好像滿眼都蘊著水意,在趙石臉上微微輕掃,便垂下了頭去,半年不見,這人好像比之前變了許多,嗯,是更威嚴了些吧?不過也是,京中鬧了這么大的動靜,經了這么多的事情,是人都要變的,不過身為朝廷新貴,卻看不出有什么喜意,這樣深陷權勢爭奪中的一個人,真的能為自己解惑嗎?
不提她這番心思,趙石擺手道:“沒想到你到了我的府上。。。。。。。。。這位是相府長史南先生,他想聽你彈奏一曲的。。。。。。”隨即想到雪月樓里,這位文小方可是像極了后世那些大牌歌星,演奏也是要看心情的,接著便道:“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要的,要的,早就聽說文姑娘琴技出神入化,今日大人高升,怎能沒有音樂助興?”
眾人這時才覺這位一直不討人喜歡的李先生實在是說出了在座眾人的心聲,恨不能替趙石點下這個頭去。
文小方卻是抿嘴一笑,微微瞄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南十八,不知這位南先生是不是傳聞中那位,聽說那人精通音律,詩詞上也有不淺的造詣,難道就是此人?
“不知這位先生可就是寫就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的南先生?”
南十八罕見的臉上微微一紅,微欠了下身子,有些尷尬的擺了擺手,“這樣的傳世之作可不是南某人能寫的出來的,那是幾道先生的佳作,十八不過是在南方有幸聽聞,譜上了曲子,不成想卻盜了他人之名,實在慚愧慚愧。”
文小方莞爾一笑,卻并不在意,朱唇輕啟道,“大人既然吩咐了,小方哪里敢辭?正好前些日子譜了一首新曲,現在奉于大人,還請大人與南先生不吝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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