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羨黃金窯,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入臺。千羨萬羨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來.查看文章邪氣凜然第三部第一百二十八章穆醫生跳舞2007年11月30日星期五21:52邪氣凜然第三部第一百二十八章穆醫生跳舞
第三部顛峰第一百二十八章穆醫生
木頭的故事,我是第一次聽說,從前他不太喜歡說話,更不喜歡說自己的事情。
其實,似乎我們四大豺狼四個人,真的是一個奇怪的組合,我們每個人仿佛都有一段自己的特殊經歷,這些特殊經歷造就了我們四個古怪的人湊在了一起。但是,我們雖然關系很鐵,卻很少去問彼此的往事……我們都不是喜歡八卦的人。而且大家都知道,如果你尊重你的朋友,那么就尊重他的秘密!
有的時候,我也想過,木頭這樣的性格,難道是從小就養成的?
我是在XX醫科大學畢業的。木頭輕輕的一句話打斷了我的遐想:從小我就很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醫術高明的醫生。說出來,或許你不信,我小的時候,同年齡的人心中崇拜的偶像很多,有的喜歡周潤發,有的喜歡麥克爾杰克遜,哦,你猜那會兒我心里的偶像是誰?
白求恩。
這個答案實在太離譜了,我原本已經從煙盒里摸出一枝香煙,聞言不由得手一抖,香煙掉在了地上,瞪圓了眼睛看著木頭:什么?!
是真的。木頭表情不變。
木頭繼續訴說:
隨后,他奮發讀書,幾年之后考上了醫科大學,不過因為中學時代的奮發讀書,使得他變成了同齡人眼中的書呆子,一個不喜歡說話的怪人。不過這些木頭并不在乎。
進了醫科大學之后,他的天賦和聰明,使得他很快就脫穎而出。成為了優等生,第一年,他以全科優等的成績讓眾多教授側目。
當時我堅信一點,我將成為一個最好地年輕的外科醫生。木頭淡淡道:而且我似乎天生就是干這一行的。第一次上解剖尸體的課,我的三十幾個同學全都吐地膽汁都出來了。唯獨我面不改色,還幫著教授一起清理手術臺。那個時候連我自己都忍不住覺得自己很冷血。
呃……我想起了當初在加拿大,木頭用人體解剖來恐嚇兩個俘虜逼供的場面,笑了笑:你的確蠻冷血的。
木頭笑笑:后來。第二學年過去了,因為我成績很優秀,幾個老教授都很欣賞我,有三位老教授已經直接地告訴我,讓我以后可以考他的研究生。我所有的同學都把我當成天才……雖然同時也把我看成怪物。
從前。我把醫生看成這個世界最崇高的職業……醫生消除這個世界的疾病,解除人們地病痛,挽救病人的生病,重塑病人的健康……這是我心目中最崇高的職業,可是……木頭嘆了口氣。淡淡道:我錯了。第二學年結束之后,我因為成績優秀,被幾個教授推薦,提前一學年,隨著學校里的幾個即將畢業地同學到本市的一家大醫院里見習。教授是器重我,因為我成績優秀。他們讓我能提前兩年感受一下醫院里的真正的氣氛。他們認為這樣有利于我的成長。結果……我的確成長了,我認識到我之前是多么幼稚,多么可笑。
木頭看著我地眼睛,他的眼神里帶著一絲悲傷,緩緩道:醫生。的確是一個崇高的職業……但是在中國,醫生是最卑鄙最虛偽的職業之一!
見習地時候。我被分到那家醫院的門診,我還有另外兩名同學跟著那個醫生坐堂給病人門診。結果……我真地學到了很多很多……木頭說道這里,看著我笑道:陳陽,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勢利眼’的職業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醫生?我忍不住問道。
是醫生,沒錯。木頭淡淡道:就是醫生。你或許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至少在中國,很多大醫院里的醫生,都有一手絕活……就是,當病人來就診的時候,他們可以從病人的穿著打扮穿戴舉止上,一眼就能看出這個病人是不是有錢!收入水平是高是低!而且……這點可是非常重要的。
第一天我們跟著那個醫生門診的時候,我們幾個學生不過是打打下手,幫忙遞一些診具,或者抄寫病歷或者藥單。但是我奇怪的是,那個醫生……他在給每一個來門診的病人看病之后,都會好像有意無意的問一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似乎這只是一句閑聊,或者隨口的一句話……但是這句話,他幾乎對每個病人都要問一下。我當時覺得很詫異。后來我才知道:只有知道了病人的職業,就更容易判斷出這個病人是不是有錢,經濟條件是好是壞。然后……
木頭搖搖頭:然后,職業好,收入高的病人,就多開一些貴重的藥。職業不好,收入低的病人,就開一些便宜的藥。當然……你千萬別以為這是那個醫生好心,幫病人考慮周到。
而是…不管是收入高還是低,他開的藥物都會卡在你經濟調教能承受的臨界點上。我很清楚的記得,那是我第一天見習,開始我還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因為同樣的兩個病毒性感冒的病人,在我看來病理沒什么區別。但是第一個病人,醫生給他開了七百多塊錢的藥物,第二個病人,醫生讓他花了四百多塊。木頭說著,他深深的吸了口香煙:陳陽,你知道么,其實在我看來,那種感冒,花個百十塊錢,就已經很多了。只不過……哼哼,醫院要效益,醫生要回扣……自然是開越多的藥物越好了。
第二天……我去的最早,接待的第一個病人,是一個患有普通的支氣管炎的女人,那個女人穿戴得不錯,似乎蠻有錢的。那個醫生二話不說,讓她去做一個拍片。一百多塊,然后又做了一個CT,三百多塊……你或許不知道,每張開出來地單子,上面都有醫生的簽章。記錄這些是哪個醫生開的,然后……當然是根據效益分錢了。最后,那個看似蠻有錢的女人,一個支氣管炎。花了一千多才看好了……事實上,在我看來,她只需要吃一點藥物,然后注意一下保暖就可以了。那是很簡單的病癥。
第三天,第四天……后面地每天的遭遇。每一天都在顛覆我從前的觀念,我的信念,甚至……我地信仰!那些大醫院里的醫生,隨便一個主任醫生,家里都是有房有車。可是如果以他們的工資薪水收入,就算過三十年都買不起那些東西!這是為什么?醫生……是目前收入最高的行業之一。一個月的見習結束之后,我回到了學校里,從此我變得沉默寡言。
大學第四年,我再次去醫院見習,我沒有再被派到門診部。而是跟著外科醫生后面當下手……然后……木頭淡淡道:你一定也知道,現在地病人,在做手術之前,都要偷偷的給主治醫生塞紅包的,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了。但是這些紅包的名目是很多地。比如,住院之后。要給,手術之前,要給!甚至就是當天就要上手術臺了之前……也還是要在醫生準備之前,趕緊到他的辦公室里,再送一個!這叫‘三關’。如果哪個病人三關沒做好,那么……木頭嘿嘿笑了兩聲:我見得太多了。住院治療的病人,幾乎每一個都是醫生的小金庫了。不需要吸氧的,給他吸氧!氧氣又不會害人的,反正這一吸,就是大筆地鈔票。至于你住院期間吃什么藥,注射什么藥,這些全都是主治醫生說了算……病人不懂,家屬不懂,就算懂,又能怎么樣?不治了?轉院?每個醫院大多如此。即使換一家醫院,也還是這樣。你投訴么?投訴有用么?
木頭的情緒忽然激動了起來,他捏緊了拳頭:知道么?這就是我奮斗來多年,希望做的職業!
后來,我在醫院見習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病人……一個小女孩。木頭嘆了口氣:十三歲,剛剛上中學,大概……就是和YOYO這么大年紀吧。那個女孩看上去很干凈,很清秀。她很不幸,車禍,脾臟破裂,內出血,手術之后,在醫院里觀察治療。她家里似乎沒什么錢,沒有父親,只有一個母親。這種沒什么錢的病人,醫生是不會太關注地,每天不過是照例巡視一下,不會把太多精力放在這種病人身上的。因為知道,她家里沒有多少油水,不可能給太多地紅包,也用不起很貴的藥。我那個時候被分派晚上巡床,就看見女孩一個人躺著,我問她感覺怎么樣,她卻對我很尊敬,她說‘謝謝你醫生,謝謝你治好我。’,她身體很虛弱,不過很樂觀。只是告訴我說有些肚子疼,我以為那是手術后的正常現象,幫她看了一下,沒發現什么。我告訴了她的主治醫生,那個家伙也說沒什么。以后幾天,我巡床的時候,都會留下來陪她說會兒話……這個女孩很單純,她對我身上穿的那件白大褂,充滿了尊敬。是的……我能看出來,那是一種很單純的尊敬。她認為醫生治了她的病,她很感激。
后來呢?我嘆了口氣。
后來……木頭淡淡道:我沒法幫她太多,我只是一個見習生,我甚至不是正式的醫生,只能盡量的照顧她。我甚至在下班之后,都會去陪她一會兒。我給她買了點吃的。小孩子么,喜歡看漫畫……木頭笑了笑:你現在知道我為什么那么喜歡看漫畫了吧?這個習慣是她帶給我的。她說她喜歡看漫畫,但是一本漫畫很貴,她買不起,平時都是同學借給她看。所以有天我逛書店的時候,一時沖動,就買了很多,然后每天拿一本過去給她看。
再……后來呢?我心里已經預感到了一絲不妙了,可也只能這么問下去。
再后來……木頭閉上眼睛想了
想:哦……她的母親,我見過兩次,一個挺漂亮的女人,穿的很簡單,三十多歲。就是有些憔悴。這個女人不知道我只是一個見習生,看見我穿著白大褂,就握住我的手,求我好好照顧她的女兒。我當時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到……
說到這里,木頭狠狠的把香煙掐滅。然后重新點燃了一枝,猛烈的吸了好幾口,幾乎一下就把一枝香煙吸掉了一半,他沒有往下說。反而問了我一句:嗯,咱們那座城市的XX廣場,你知道吧?
……知道。我心里一沉!
木頭說的那個廣場,我當然知道,而且……也蠻有名地。而且是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而出名的。
那個廣場的邊上。經常晚上會有一些流鶯活動,也就是俗稱地站街女。這些都是最低檔的妓女,都是一些年老色衰的,沒有什么固定的夜總會里肯要這種年老色衰的女人,她們只能在街邊上討生活了。
木頭搖搖頭。低聲道:有天晚上,我下班比較晚,路過那個廣場,看見了那個小女孩地母親,她和一個男人在路邊說話,鬼鬼樂樂的樣子。然后兩人就離開了。說到這里,他抬頭看著我:明白了吧?
明白了。我覺得嘴巴里有些苦。
嗯,那天晚上我一夜沒睡好。木頭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想,我甚至記不得我都想了些什么,不過第二天去醫院的時候……
那個女孩出事情了?我也嘆了口氣。我猜到了。
是的。她出事情了,她之前說肚子疼。我告訴了那個主治醫生,他卻不在意。結果出了問題,女孩有并發癥,檢查結果需要重新手術……你知道是為什么嗎?重新手術的時候,從女孩地肚子里,找到了一小塊棉紗!這是上一次手術的時候,那個該死的庸醫不小心遺留在女孩的肚子里的!那個混蛋!
后……后來呢。
后來她死了。木頭這次沒有再仔細說什么,而是站了起來,丟掉了煙頭,就這么簡單的,含糊地說了一句:醫療事故。女孩的母親在醫院大鬧一場,但是沒有結果。
他抬腳踩滅了煙頭,然后告訴我:后來,我畢業了,沒有選擇留下去讀研究生,拒絕了幾個老教授的好意邀請,我進了醫院里當醫生,但是我已經心灰意冷。對這個行業徹底絕望了。我身邊的同學,有的很快就同流合污了,一個個賺得腦滿腸肥,有地潔身自好,結果就被發配得發配,冷落的冷落,最慘地一個,被派到了街道社去防疫站里工作……見鬼,一個腦外科的高才生,被弄到了街道防疫站去做那些預防傳染病,檢查衛生等等這些無聊的工作!而我,在醫院里廝混了兩年,一個人獨來獨往,最后……木頭道:最后有一天,我遇到了那個小女孩的主治醫生,那個家伙居然已經混到了副主任醫生的級別了,我那天不知道怎么的,忍不住狠揍了他一頓,打掉了他幾顆門牙,結果……我就被醫院趕了出來,跑到一個社區小診所給那些退休的老人檢查身體……呵呵。
我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或者應該說什么。
我很喜歡YOYO。木頭輕輕道:當初帶她回國之后,治她的腿,我找了幾個我的老同學幫忙。YOYO知道我是醫生,她也對我說‘謝謝你醫生,謝謝你。’,就這句話,我就……木頭忽然搖搖頭,然后側過臉去,低聲道:陳陽,幫我個忙吧,安排我去美國吧。我想去照顧YOYO。我可以在美國學習,說不定我還能考取行醫執照。以后等YOYO留學結束,我再回來幫你做你的這個慈善
原本一肚子挽留的話,此刻全部被我咽了回去,我沒有再猶豫,只是點頭:好的!
我理解了木頭。
真的理解了。
從他眼神里的悲哀,我知道了這個木衲的,不愛說話的男人,內心里的那種痛苦。
那是一種信仰破滅的痛苦。他從小立志當醫生,立志走上這個崇高的行業,可是卻被現實撞得頭破血流,撞的心灰意冷。
木頭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可惜……
木頭的決定,讓其他人知道之后,大家都有些驚訝,喬喬也阿澤也都挽留了木頭,不過卻沒有能改變木頭的決定。而木頭也沒有再把他的故事說給別人聽。
至于我,也沒有再說什么。
或許因為這些事情,這個世界上少了一個穆醫生,卻多了一個木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