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腳的傷痛讓楊子軒有些昏昏迷迷。顛簸的山路雖然說比前池鎮要平坦一些,但實在談不上什么好走。遇上這樣的路段,小陳也只能咬著牙關挺著。后座中也只有楊子軒一個人,副駕駛座上是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宋安,身板不算硬朗,長期坐在辦公室的他,臉色蒼白就像海濤中的扁舟,幾次欲干嘔。
“縣長,過了這座山就是天馬鄉了。”宋安雖然很不舒服,但也盡心盡力的介紹沿路的地區,讓楊子軒對紅水縣下屬的鄉鎮有個直觀的認識。
“天馬鄉的由來,源于天馬鄉有座羅浮省海拔第三的高山,天馬山,外形獨特頗像天馬,山脈蒼蒼茫茫,一眼望不到頭,端是雄偉非常。”宋安對紅水縣的人文地理如數家珍,得益于他以前在干縣府辦公室副主任坐冷板凳時,閑來無事經常研究紅水縣的歷史地志。
約莫三十分鐘過后,尼桑終于駛進了天馬鄉,翻越一座大山,小陳也是出了一身大汗,松了口氣。
“縣長,前面就是天馬鄉的鄉政府所在地了。”
“就在這里停車吧,我們走過去。”楊子軒吩咐前面的小陳。
“縣長,前面是暴民集聚啊,他們都拿著鐵鋤頭之類了,你腿腳又不靈便,走著過去不安全啊!”宋安擔憂的勸阻著。
“沒事的,我的腿能走路。開車過去終究不好,首先讓天馬鄉的民眾以為來了什么大人物。可能更激起他們對政府的仇視心理,可能會不愿意坐在和我們平等立場溝通。”楊子軒說著就打開了車門。
宋安也趕緊下了車去攙扶。
楊子軒先找個地方洗了冷水臉,讓自己清醒一下,才慢慢踱向鄉政府。
眼前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估計有七八百人,都是些穿著普通的民眾,手里拿著鋤頭或者鏟子,甚至砍柴刀,對著鄉政府的方向拼命搖擺……
果然如天馬鄉鄉長劉健所說的那樣,場面徹底失控了,不少民眾都已經失去理智,瘋狂的吶喊……
“縣長,前面危險啊,我們還是不要靠近了。”宋安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心里也是怦怦直跳。
楊子軒沒應答繼續往前走,沒有說話,豎耳傾聽這群人的喊聲。
聽了大半天,楊子軒也終于算是明白了暴動發生的源頭了。
主要誘因是天馬鄉政府在年末強行征收提留款統籌款,而今年由于天氣氣候情況,天馬鄉的農民普遍收入降低,征收了提留款統籌款,許多農民連年都沒法子過了……
這個提留款“三提五統”中的一項,楊子軒記得后世也是進入了21世紀初期,國家才徹底免除了這個稅收項目,增加農民的補貼。也算是個歷史產物吧。
楊子軒一陣頭疼,這可是死結,看來還是要深入了解才能解決問題。
繞過暴動人群,楊子軒從后門進入了鄉政府內部,楊子軒看了一下政府大樓的白色的瓷磚裝飾,不禁砸砸嘴巴,這幢政府建得還真不賴啊,天馬鄉可是紅水縣的幾個貧困鄉鎮之一,鄉政府怎么這么有錢,這里面貓膩很多啊。
縣委書記辦公室里,蘇南正抽著一根小熊貓,擺弄著手上的兩塊圓石,聽著縣委辦公室副主任成笛的匯報,悠閑自得。
這煙是老領導臨走前給的,自己跟了老領導大半輩子,老領導也念著自己的好。
成笛是他自個帶來的,放心得緊。
“書記,楊縣長已經帶人前往天馬鄉了。”成笛小心的匯報著。“縣公安局副局長安在山也帶著一批防暴警察前往維持秩序!”
蘇南微瞇著雙眼,嘴角有一絲微笑道:“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還是差點火候啊,我隨意設一個局,他就往里面跳。”
“書記設的局,恐怕他不想跳也不行吧。”成笛不著痕跡的拍一記馬屁。
“破局的方法有很多。比如他可以借力打力,先把暴亂事件上報到市委,市委肯定會有指示下達到我這里,那我再想像這樣悠閑就不可能了,無論事情最終處理成怎么樣,我都推脫不了責任。可惜啊……他偏偏要走最危險得路,既沒有向市委匯報,而是自作主張的出動防暴警察去彈壓民眾,只能說危險!他這是拿著自己的政治生命在賭博!暴動沒解決,他是要掉帽子的,即便暴動解決了也只能說他處理得力,是他的分內事,也增加不了多少印象分!太兒戲了!太幼稚了!也太嫩了!”蘇南淡淡笑道,在成笛面前,他從來不怎么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不過,這給了我穩坐釣魚臺的機會!”
天馬鄉的頭頭腦腦都到了,楊子軒寒著臉,抽著煙,看著下面幾個肥頭大耳的干部,一聲不吭。
“劉健,你說說事情的起因。”楊子軒面無表情。
劉健口音囁嚅的猶豫了半響,沒敢出聲。其他的一些干部也是噤若寒蟬,微微低著頭不敢直視楊子軒。
楊子軒本來就被蘇南搞得心情有些煩躁,雖然蘇南那點小伎倆,他也不怎么畏懼,但怎么也像一根刺插在心頭肉上,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寒著臉,指著劉健的鼻子冷聲道:“怎么不說話了?是不是這個鄉長不想干了,不想干的話,你立刻給我滾蛋!”
“看你一個個吃的腦滿腸肥的,鄉政府大樓一個搞得比縣政府還漂亮!像什么樣子?烏煙瘴氣!”楊子軒聲音清冷,猛的一拍桌子“外面的農民連飯都吃不上呢!”
一群平時頤指氣使的鄉鎮干部,在天馬鄉作威作福的干部,在這個年輕人面前竟然大氣不敢喘上一口。
站在一邊的宋安也是心驚肉跳,沒想到這個小縣長發起火來,竟然有如此大威勢!
楊子軒目光掃過全場,看到有個小干部竟然敢和他對視,顯得理直氣壯的,心里微微詫異。
“你出來,給我說說這次暴動爆發的緣由在哪里。”楊子軒當即點了那個小干部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