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露濃,秋風吹過,一陣透心的寒意。
呆呆的在窗前佇立了半響,李世東才轉過身子,猶豫的看著桌面上的電話。
沒等他出神多久,門外就敲響了。
李世東心頭一驚:三更半夜摸到他這里來的人,自然不會簡單,開腔道:“誰啊?”
門外一聲低沉:“李總休息了嗎?”
李世東聽到聲音,臉上驚喜,急忙把門給開了,笑道,“稀客啊,快快請進……”
進門的是一高大男子,外貌英俊,穿著黑色夾克,夾著公文包,頭發梳得油亮。
油亮男子在李世東的熱情延請下,順著旁邊的橘黃色沙發坐下,深陷下去,腰桿筆直。
“老板聽聞市里出了大事,公安大院那邊一夜燈亮,警笛滿城鳴響,卻等不到什么確切的消息,似乎公安大院有意封鎖消息,現在外面有各種版本,我也不敢妄自揣測,又不能隨便通話,我就過來看看。李總一向消息靈通,對市內情況了解何如?……”
“先生是要咖啡,還是茶呢?”李世東很重視眼前此人,此人在廣陵市內,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其老板更是忝列核心權力圈層,李世東自是不敢怠慢。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就行,哪能讓您給我泡茶呢?”
彭先生很是客氣,從沙發上站起來,卻被李世東重新按在沙發上,把茶水泡到他面前,放下。
“進了我這屋子,便是客人,哪有客人自個倒茶水的道理啊……”
李世東說話做事都漂亮,自然不會給人留下話柄,笑道,“以彭先生您的身份,自然承受得起我李某的一杯茶,您就甭跟我客氣,我年少您幾歲,不介意的話,我叫你一聲哥……”
彭先生嘴上雖然客氣,但是李世東這個在廣陵商界地位極高的人,能夠給足尊重,也算是給他面子,更是給他老板面子,心頭也是一喜,笑道,“既然這樣,老弟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老哥,喝了這杯茶,我們就算自家人。說老實話,你深夜到我這里來,總不會就為打聽一下消息吧?”李世東順勢爬桿子而上,眼神透射出一股毅然。
彭先生輕輕啜了一口茶,說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今晚發生什么事,相信以老哥你老板的能耐,不會一點都不清楚吧?公安大院臨時集結大批警員四處找人,這對于那些身居高層的人,不是秘密吧?”李世東沒想繼續兜圈子。
“這個我老板自然有渠道得知,我還知道,我們的楊市長親自掛帥呢,不過奇就奇在,這么大的事兒,我們的這位楊市長竟然沒向市委會那邊打個招呼,很多市委領導都被蒙在鼓里……雖然知道是在發生什么事,但是又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事,公安大院這么大張旗鼓的出動,搜人,搜的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搜,搜得怎么樣?什么人能夠令我們的市長都驚動?警力的調用是否合乎程序?這些,公安大院那邊都沒給市委這邊一個明確的答案……”
“其實,老兄你,還有你老板,最關心的,應該還是被搜人的身份吧?”李世東輕聲一笑,借著屋內昏黃的燈光,顯得有些詭異。
“一語中的!”彭先生也不再拐彎抹角。
“那我可以明確告訴老兄你,被搜人,是個女人……”
彭先生身體一震,隨意緩緩說道,“果真如此?此女人和市長的關系……”
“關系我不清楚,說是市長的表親……”李世東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抬頭看了彭先生一眼,意味深長,“但是,誰知道呢,他說是表親,就是表親……”
“除非我們有證據,證明,那不是他表親,他的表親也太多了……”彭先生也意味深長的回一句。
“這是老哥你老板的意思?”李世東試探問了一句。
通過剛才毛西溪的那個電話,李世東也明白,他和楊子軒已經不存在聯結合作成一個聯盟的可能性。
不能成為盟友,就只能成為敵人,或者潛在的敵人!
這是李世東的信條。
他經營的是高端娛樂業,說得好聽是娛樂業,其實底子還是不怎么干凈,和那些見不得光的地下服務場所,沒什么本質性的區別。
真要是干凈的,他現在也掙不下這個龐大的家業。他在海外和香港,還有黃埔市,港州市都有物業。就是他身上的行頭衣物配飾,手表伯爵陀飛輪,戒指卡地亞,都耗費不少。
在94年這個年頭,這不是一個做清白生意的人,一兩年功夫就能賺到。
底子不干凈的人,總會保持一種警惕和恐懼感,像李世東,他身上就持有他國護照和假身份證,一旦廣陵俱樂部不行,就準備棄船逃走……
當然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愿意走這一步的,棄船逃走的代價是相當沉重的,而且還有被引渡的危險……
楊子軒雖然到目前為止,沒明確的流露出敵意,但是對于他伸過去的橄欖枝,卻一直沒接,這已經足以引起他李世東的防備了……
彭先生的到來,恰恰符合他的心意。
他明白,防備楊子軒這種官場中人,還是要用官場中人……彭先生和他的老板,恰恰就是官場中人。
他一個體制外的人,要獨立對抗一個廳座大員,無疑是螳臂擋車,自尋滅亡。就算他背后有省委苗玉龍撐腰,他也是在楊子軒的地頭上,苗玉龍再彪悍,也不能阻止楊子軒下令查處廣陵俱樂部這個高級娛樂場所的。弄不好還會把苗玉龍給繞進去……
李世東從來沒有把苗玉龍的省委領導身份視為萬能的。
而是廣泛團結廣陵的地方領導,規避分散經營風險。
“我老板沒什么意思……”彭先生抬了抬眉毛,“只是我比較好奇而已……”
李世東立刻心領神會,到了彭先生老板的這種位置和境界,做什么事兒,都不會輕易留下手腳的,甚至說句話,都十分警惕……
“我明白!”李世東說道,“不過不瞞你說,我目前都沒拿到準確的消息源,或許金京的政界高層,對這個女人和市長的真實關系,更加清楚,但是我沒什么熟人在金京政界……”
彭先生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失望,他本來希望李世東這種市井人物,能夠了解楊子軒和那個女人的真實關系的,得到這樣的答案,自然不怎么滿意了……
“那我先走了,老弟,改天再聊……”
彭先生寒暄了幾句,沒有繼續呆下去的意思。
李世東便起身送客,等彭先生走遠了,才有個女人走了進來……
“這是市委秘書科的人吧,三更半夜跑過來干嘛……”女人身體綿軟。
“還能干嘛,還不是希望能夠從我嘴巴里面,挖到點料,他老板看楊子軒不順眼,估摸是想拿女人這件事整點楊子軒的黑材料,送到省里去……”李世東冷冷一笑。
“倒是想把你當槍使啊……楊子軒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要是知道黑材料出自你手上,首先第一個收拾的,就是我們,他彭先生的老板,倒是打的如意算盤……”女人也跟著冷笑。
“那是!”李世東伸手在她滑膩的臉蛋上面摸了一把,才道,“但是,世上哪有這么好的買賣啊!別說我手頭沒什么楊子軒的黑材料,就算真有,他也應該拿出點誠意,幫我解決幾個問題或者威脅人物,我才可能給他這些啊……世上哪有免費的午餐……”
“也就是說,你手上,確實沒拿到楊子軒的把柄?”女人嚶嚀一聲,便倒到了李世東的懷里。
“哼!那小子滑不溜秋的,哪有那么容易捉住他的把柄啊……”李世東伸手在女人的肥膩臀部一拍,眼神卻出奇的冷靜……
“那你就一點都不想防著他,我看楊子軒似乎對你,對我們俱樂部確實有敵意啊,地面上的那些不干凈生意好解決,我早已經找好替罪羊了,但是地下交易的那些生意,恐怕不好解決啊,很多都和你我的身份直接掛鉤的,這罪名要洗脫很難啊……”
李世東手繼續亂動著,氣喘了起來,緩緩道,“怎么會不提防呢?他對我的敵意不是一天兩天的,我也算看明白了,他是個喜歡沽名釣譽的人,愛惜羽毛,喜歡官聲,你看他來廣陵之后,著實做了好幾件利民的事兒,得罪了廣陵,甚至南蘇省內的一些保守官僚勢力,但是民眾百姓叫好的人很多……以他的性格,肯定還會拿廣陵的一些惡勢力開刀,這把刀,不知道會不會落到我們頭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落到我們頭上……我肯定要防著他,而且最好能夠主動進攻他,讓他陷入麻煩,無暇抽出手來對付我們更好……”
“我們在暗,他在明處,我們倒是抓住了主動……”女人輕聲笑了笑。
“你笑什么?”李世東在她臉蛋上面輕輕撫摸,仿若是撫摸一塊瓷玉。
“我倒是很期待看到一顆政治新星的隕落,你猜是悄無聲息呢?還是石破天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