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上面有點什么風吹草動，很容易就傳得人人皆知，就連常委會上的事兒，也能在幾個小時，傳得人盡皆知，更別說，這點破事兒了。
省直機關家屬院，有人拖家帶口的到凱越酒店吃飯，就聽到幾個服務員在私底下議論此事，那些婦女家屬八卦之人，立刻加油添醋傳遍了整個省直機關家屬院。
這個八卦版本里面，楊子軒這個小青年，反而成了“受害者”，尤其他摔門而出的那一段呵斥葉宗良的話，更是被人學得惟妙惟肖。
歐陽旭掛了電話，和葉宗良對視一下，雙眼也發直了，這次臉都丟大了。
凍雨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傍晚時分，在路邊吃了個便飯，周泰桃又到常委大院去蹲點。
快到年關了，周立昌門前的，送禮，求辦事的人，也不少，也都認識周泰桃這個是義州縣委書記，搓了搓手，呵呵氣，暖和一下，才說道，“老周，你都守了兩天，周書記，還是不見你啊？”
周泰桃有些尷尬，怎么說呢，他一個縣委書記，不受市委書記待見，說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兒。
“我說老周啊，周書記愿意見你的話，早就見你了，你就別在蹲點了，你手頭也大把事兒要干，你在這等也沒多大意義啊。”
“對啊，你走錯門了，說不定你去楊市長那邊碰碰運氣，看他見不見你？”
“你們瞎起哄什么啊，楊市長的門路更加難走，我幾乎沒見過誰能進過他家門的，我也去他家門口蹲點，每次都還沒進去，就被那個漂亮的保姆小姑娘轟出來了。更何況，老周你手下那些兵。還把人家微服私訪的楊市長給銬住了，不給你穿小鞋就謝天謝地了。老周啊，你還是先回家去吧？”
聽大伙兒這么起哄，周泰桃心里更加不忿了。
他怎么說也是一個縣委書記，周立昌抱病在家，連門口都不給他進，這確實有點過分了。
不就因為他和縣長金木林不對路嗎？
周泰桃嘆了口氣。看來周立昌是篤定心思想要把他拉下馬，換金木林上位縣委書記了。
周泰桃緩緩轉身。離開書記小院，往半山路上走下去，不時能夠碰到前來送禮，拜訪的人，也都是些副處級的干部，有的開車過來，有的徒步過來。差不多都要在他身邊停下來，調侃他一下。
什么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周泰桃此時可是深刻體會到了，就因為他缺少了在市里的靠山，那些手拿實權的副處，都敢上面踩他一腳。
大部分人，都覺得周泰桃肯定很快就被調整到閑職上去，義州縣下面的鎮派出所銬了市長，又不受市委書記待見。周泰桃總得要承擔不少責任。
“老周啊，你的書記專車，怎么不開來啊，還走路啊？”
昔日的一個同學，見到周泰桃，也停下車來調侃一下，這個同學現在也是市里一個不錯的部門的副手。
平時，同學會呢。都會和他拉近乎，現在卻上來踩他一腳。
“哪來什么書記專車啊，我可配不起專車！不像你。位高權重，都配上專車了。”周泰桃假顏歡笑。
那個同學被他諷刺的有些臉紅。說道，“哈哈，我還得上去拜訪一下幾個領導，不和你聊了。”
說著讓司機開車走人，旁邊的夫人厭惡說道，“你這個同學說話怎么這么難聽啊？”
“你就原諒他吧，得罪了市長，又礙著書記的布局，他可能要不了幾天，就被攆到什么閑職去了，人大，政協？”
“不會吧，他看著比你還年輕啊！”
“年輕有什么用，市里要把他攆走，找個閑職還不是容易的？這么不會做人的，我覺得，他應該自己主動提出辭職，，辭去義州縣的一切職務，讓位給更加年輕的金木林，說不定這樣還能博得周書記，或者楊市長的同情，給他安排一個好一點的閑職，安度晚年……”
“這不是太殘忍了嗎？”
“殘忍？他還占著義州縣書記這個位置，就是對他自己的殘忍，你看著吧……”
車子越開越遠，聲音漸漸聽不到了，周泰桃心里更加滿是寒意。
他從義州縣起步，從一個公社辦事員，一路升到縣委書記，他自問把自己的精力大部分都貢獻給義州縣，卻落得如此下場。
下完一段小坡路，聽到幾聲童稚的叫聲，“爸爸，爸爸……”
抬頭一看，卻是妻子和兒子，兒子飛奔過來，撲到他懷里。
“你怎么來，還把孩子都帶來了？”抱著兒子，周泰桃心頭一陣暖流涌起，忽然覺得世界也沒那么晦暗了。
“見你兩天不回來，孩子和我都惦記著你呢。”妻子攏了攏耳邊的發線，見到丈夫兩天，像是老了幾歲一樣，耳鬢邊的頭發都花白了，又是心疼又感凄涼，伸出手去握住丈夫的冰冷的手，說，“周書記還是不愿意見你嗎？”
周泰桃搖了搖頭，說道，“要做好打算，從義州搬出來啊！”
“位置保不住了？市里會怎么安排你？”
周泰桃嘆了口氣，說道，“現在還不確定，估計沒什么好位置了，得罪了市長，書記又不待見我，市里誰會給我說句話啊，現在差不多是落水狗，人人喊打的那種……”
妻子有些氣憤說道，“銬住市長的那件事兒，你是無辜的，根本和你沒關系！那明明是那個常務副縣長搞的鬼，他的人把市長銬住了，怎么能算到你頭上呢？他和金木林就是穿一條褲子的，都想把你架空了。”
“那也是我的問題，我是書記，我沒管好人。”周泰桃擺了擺手，“算了，還是不說了，先回去了。其實真不是我戀棧不走，實在義州縣現在是個爛攤子，我熟悉情況，至少還能穩住局面，金木林那個草包，肯定解決不了鄉鎮企業的問題，不知道多少職工要下崗，要返貧呢，這關乎十幾萬人的生計呢，哎……”
從省城回到市里，已經差不多晚上七點了，楊子軒讓老劉把車先開到市府辦公室，取了今天要用批的文件到車里，準備回家辦公，宋靜聰也跟著坐了進來。
“市電視臺那邊，還是不依不撓的，說要給您拍一檔欄目，把你下水救人的事兒，公布于眾！”宋靜聰幫楊子軒把文件整理好說道，
“胡鬧！省委省府已經給我救人的事兒，定性，不要節外生枝了，誰再胡鬧的，讓他直接來找我！”
“省計委已經批復了我市申報的幾個項目，配套資金估計這周也到位，神速啊，看來金主任轉性了。”宋靜聰笑道。
“這是好事兒，得罪省計委，很多事兒不好辦，我記得申報了一個創業項目資金，對吧？”
“是的，主要用來鼓勵扶持廣陵藉的外出讀書大學生，回鄉創辦企業的。”
楊子軒食指在座位上面敲了敲，說道，“廣陵也算是人文氣息很濃的教育大市，但是我們沒什么全國性的大學，所以啊，我們要用好政策，把廣陵出去讀書的那些大學生，都吸引回來，當然也歡迎外市的人，到我市來創業。”
宋靜聰點了點頭，這個政策點子，也算是市長的功勞，現在省內還在討論“民營企業”的地位，廣陵已經開始鼓勵扶持人才自主創業了，至少意識走在了前列。
“廣陵缺乏金京，姑蘇那樣的工業，商業環境，如果任由人才自由流動，我們廣陵肯定會流失更多人才的，所以，我們要出臺多點配套的政策，鼓勵年輕人回來創業，創業資金，只是資金上的配套，另外還要在戶籍，住房，創業選址上面，給他們更多的指導……”
宋靜聰皺了皺眉頭，說道，“戶籍這個還好說，但是住房，創業選址這上面，該怎么指導呢？”
楊子軒笑了笑，“這個就是問題了！這個問題解決不了，我們吸引的人才，還是有限的，吸引來了，也留不住……”
說著話，楊子軒忽然瞥到拖家帶口的周泰桃。
“他怎么拖家帶口的在這里呢？”
“聽說他在周書記門前蹲點了兩天，周書記也沒理會他，也給我打電話，但是您吩咐把他晾一晾，估計他就在這里被晾了兩天……”
“大冷天的，也不容易啊，怎么連個車都沒？”
“估計他想到自己快要被調走，也懶得要車來了，他還是挺重情義的，以前和搭班子的時候……”
楊子軒微微沉思，扭頭朝宋靜聰說道，“既然來了，就讓他先不要回去的，你讓他準備一下，先找個少人地方住下，晚上八點半，我在家里接見他，老劉你開車去把他接過來，不要讓其他人看見了。”
送楊子軒回去之后，宋靜聰馬上撥通了周泰桃的電話，周泰桃剛想回去，拿起電話聽著，“秘書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