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光線有些晦暗,金木林的臉,都隱藏在黑暗中,外面的雪落無聲,幾天凍雨下完,開始下起小雪來,室內溫度驟然降低。([])
披著外套,站在窗前,看著快要沸騰掉的縣委辦公室,還有那些跟隨周泰桃的人臉上的興奮,他就有種想砸人的沖動。
一個他本來可以一腳踩死的人,卻突然變成了可以踩他了,這口氣,他吞咽不下去。
省委的正式任命還沒下來,但是他已經通過幾個渠道得到證實,周泰桃將要到市里任職。
雖然還沒確定具體職務,但是有一點,是沒有疑問的,就是周泰桃將要晉升到市委常委。
踏過這一步,周泰桃就是市委領導班子成員,將近十年的正處級資歷,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前景,已經逐漸明朗了。
他現在,最為擔心的是,他和周泰桃的過節很深,雖然兩人還保持著搭檔的表面的友好,但他知道周泰桃心里肯定恨死他了。他擔心周泰桃不讓他日子好過。
還有一個大大的疑問!
到底是誰推周泰桃進入常委班子的?
誰有那么大的推力?
金木林不相信憑著周泰桃昔日那點政績,能夠讓省委領導,無緣無故把周泰桃推進常委班子。
到底是誰?這個問題,像是一條毒蛇,在啃噬著金木林的心臟。
不把這個問題弄清楚,金木林以后就要如履薄冰了,畢竟他也怕突然從哪里冒出一個巨手,把他從義州縣推出去。
拿起電話,金木林摁通了周立昌家的電話。
“書記嗎?是我小林子……”
“你是要問周泰桃的事兒嗎?”
“書記,我……”
“你不用掩飾,今天我已經接了十幾個電話,都在問怎么回事了。但是我一點頭緒都沒有,我知道你很關心,是什么推力把周泰桃推進常委的,但是我只能說,我真的不清楚,我也在調查中。”周立昌語氣甚至出現了一絲顫抖。
早上周立昌接到省委組織副部長的電話,詢問他對周泰桃進常委班子的意見。
他委婉的說了幾句建議。但是他的建議,并沒被省委組織部采納。在常委會議事中,周泰桃進入廣陵常委班子,像是走過場一樣被通過。
廣陵不算是省內核心城市,朱禮和,和陳志溫,都不會詳細關注廣陵市委常委這個層面。
除非廣陵市委力量對比,出現極大的不均衡。甚至引發沖突,班子極度不團結,才可能引起陳志溫和朱禮和這些人的關注。
這讓周立昌感覺很沮喪!
市委上報的幾個進常委人選,都沒得到省委的認可,反而提拔周泰桃。
這不僅僅是他周立昌在常委會話語權被削弱的問題。
更重要的是,這說明,他在省委層面得不到信任!
“省委早上開會,到現在還一點消息都沒泄露出來嗎?”
“常委會看不出什么來的,不知道是哪個常委提名周泰桃的。省委常委都有提名權,不管誰提名的。都會先匯總到省委組織部那里,然后都是由溫友亮部長在常委會上面提出,所以說,根本看不出到底是誰提名的,至少有一個常委支持周泰桃就對了。”
“沒想到他隱藏得這么深啊。”金木林嘆了口氣。
“是啊!”
周立昌也沒多少心思,繼續和金木林閑扯,就掛了電話。
周泰桃沒在辦公室呆上很久,就直接開車回家。向妻子說了這個喜訊。
家里已經大包小包的,把東西整理好,因為擔心到市里生活艱難。妻子甚至把一些肥皂,牙刷都提前打包好。省得到市里還花錢去買。
九十年代中期,廣陵處級干部工資也不高,勉強夠生活而已,甚至不如市屬國營廠的一些高級技工工資高。
周泰桃身為縣委書記,本身花錢的地方不多,平時下面送禮也多,生活支出不是特別大。
另外周泰桃還有一筆從縣財政劃過的“接待費”,這是配給給縣級領導的,主要用來接待上下級,也算是合法的可支配的大筆收入之一。
所以,周泰桃雖然從來不收不明不白的錢,家里的日子也還算過的寬裕。
但是周泰桃要是調到市里的閑職,這筆接待費是肯定沒有,送煙酒的,送禮的肯定也少了很多,生活壓力肯定要大很多了。
打包的時候,事無巨細,把能夠帶走的,都收拾好了,隨時等待市里的任命下來,就扛著大包小包的走。
只是沒想到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又一村。
妻子摟著周泰桃,喜極而泣,說道,“真是遇到貴人了。到底是誰幫忙運作你進去的?”
周泰桃笑而不語,只是比劃了一個“楊”字。
妻子驚呼說道,“是楊市……”
沒等她叫出來,周泰桃就阻止了她說話,“別亂嚼舌頭,更加不能對任何人說,知道嗎?你心領神會,就行了。除了他,沒人會幫我們家了,要知道感恩。”
妻子點了點頭,“幸好那天晚上,碰見他,估計是你給他匯報工作,他認為你可造。”
“不,不。他不是草率的人,恐怕,他早有布局,早對我進行過調查,那晚不過是巧合,這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周泰桃笑了笑,“大領導的心思,我們沒法子揣測,我們現在總算雨過天晴了,就等上面任命下來,我們就要搬到市里去了,開始新工作,今晚就讓我多喝兩杯吧,去房間里,把那幾瓶酒都拿出來吧。”
雪落無聲,披著大衣,周立昌從自家院子出來,把幾個副書記,都叫到市委的小會議室,碰個頭。
他希望從各個副書記的身上發現點什么蛛絲馬跡。
在周立昌通知各個書記開會前,楊子軒才從省城趕回來,趕到家里,換上一身舒爽的衣服,才優哉游哉的到會議室開會。
肩膀上落了不少雪花,但是周立昌沒什么感覺,看著會議室內,各懷心思的副書記們,打了聲招呼,說道,“辛苦了,同志們,下雪都讓大家湊在一起開會,其實也不能說開會吧,只是今天有些事兒,發生得有點突然,我是個藏不住事兒的人,就想找大家一起來談談。”
悶聲在角落沙發上坐著楊子軒,突然開口,問道,“那這個就是不做任何會議記錄的,書記碰頭會?”
“子軒同志要這么理解,也可以啊,你看,今天湊一起的,就我們幾個。平時開個正式的書記碰頭會,我都會讓費統同志過來做會議記錄,我也會帶上筆記本過來。但是你看,今天,費統同志也沒過來,我也沒拿什么筆記本來。總之啊,今天這個會議,就當是我們幾個同志,聚一聚,不算開會,更加不會做什么記錄,暢所欲言就行了。”
周立昌雙手一攤,爽快笑道,其他副書記,聽他這么一說,都輕松了許多。
“那就是開小范圍的生活會了?”楊子軒又問一句。
“你說生活會,就生活會,總之,就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了。”
楊子軒笑了笑,“立昌同志,這也算是拋磚引玉嗎?今天市里最大的新聞,估計就是周泰桃同志進市委班子的事兒吧,我相信在座很多同志,都聽說了,立昌同志,如此煞費苦心,不就是想把事情搞清楚嗎?沒必要兜那么大一個彎兒了。”
周立昌被楊子軒擠兌的心里一氣,不過他剛才已經說了,這是生活會,自然不能拿領導架子壓人,便說,“子軒同志,你也好奇得很吧?大家都好奇,就把自己知道的信息源,都說一說吧……”
楊子軒朝衛正風笑了笑,“正風同志,是管組織的副書記,應該和穆英同志溝通過了吧,她消息源應該不少吧,她可是省委組織部下來的啊……”
“沒什么消息,可以說毫無征兆啊……”衛正風也難以理解。
武廷法是紀委書記,也沒什么消息,李煥更加不用說了,一個兩個都搖頭。
周立昌有些失望,說道,“省委怎么就這樣空投一個我們都不怎么認可的人來呢?這樣可是讓人難以信服啊。”
“立昌同志,你這句話有兩個問題,周泰桃是我們市里的同志,有將近十年正處級資歷,這樣一個我們知根知底的同志,怎么說得上是空投呢?你或許不認可他,但是我看過他的個人履歷,我是比較認可這個同志的,在義州縣任上,把義州縣一個末尾的農業小縣,發展成了工業大縣,經濟總量也僅僅次于江陵,江陽兩區,按照目前經濟增長速度,產業園要也要明年上半年,才能夠超越義州縣的經濟總量,這樣的同志,為什么會得不到認可呢?我們黨,用人的原則,是德才兼備,至少在德才上面,周泰桃同志,或許有瑕疵,但大方向是沒有大問題的的……”
周立昌,和其他幾個副書記,差點眼珠子掉地上,沒想到楊子軒竟然給周泰桃辯護。
之前,周立昌怎么想,也沒把周泰桃和楊子軒聯系在一起,他以為楊子軒因為在義州縣被派出所銬住的事兒,肯定會遷怒于周泰桃。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