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是很普通的包廂,窗臺有幾個吊蘭,入冬后,已經沒了綠意,不遠處路面,有著零零散散的行人,江上倒影燈火,有些漁火點點的味道。
“京城此刻已經白雪紛飛了,你是京城人,卻很少聽你說起你的過去?”盛彤抖落身上的雨水,脫下薄薄的外衣,露出曼妙豐隆的曲線,眸子如同寒星閃亮。
“我的過去太平凡,毫不起眼,我對自己過去很是自卑,所以就懶得提起,免得傷了自尊心。”楊子軒就著沙發坐下,嘴角有一絲戲謔。
“再平凡的人生,也會有值得懷戀的地方,但是你不像,你的過去更像是一張白紙,毫無痕跡……”
楊子軒蹙著眉頭,說道,“說這些干嘛呢?不是來唱歌的嗎?”
眼前這個女人也是聰明絕頂的,他可不能露餡了。
雖然叫他‘好哥們”但是誰知道這種交情,會不會帶著點私心來套話呢?
他和盛彤也不過幾面之緣,還到不了推心置腹的境界。
兩人點了幾首唱了一會,盛彤拿起桌面的兩瓶啤酒,直接吹掉,臉上浮起了一層薄薄的潮紅,笑道,“是個男人,就把桌上剩下兩瓶吹掉……”
曾經有句話,女人的酒量,要么不能喝,要么就是海量,千杯不倒,恐怕盛彤就是后者。
凝視了她一會,楊子軒才說道,“你有心事!”
“慫貨你不喝,我來……”
芊芊玉手伸出,便要抓住桌上剩下兩瓶啤酒往嘴里灌,剛喝了幾口,楊子軒把兩個酒瓶都奪下來,說道,“喝酒我可不奉陪啊!醉了,我也不知道把你拉到哪里去擱……”
“早就看出你是個沒良心的了……”女人聲音突然嘶啞起來,抬起頭來,臉上淚痕清晰可見,站起來朝楊子軒吼了一聲,眼里淚光點點。
“要是真的不開心,可以錘我兩下……”楊子軒抬頭挺胸把胸口送到她面前。
拳頭像是雨水一般落下。
“嘶,你還真下得了狠手啊?”
“我就要打……”
語氣強硬,拳頭力度卻是沒有了,打在胸口軟綿綿的,好像撓癢。
楊子軒聳了聳肩,這個女人,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還說請我唱H,怎么就變成了你獨唱傷心情歌了?”楊子軒摸了摸鼻子,“我還真是命苦。本來還以為你好心請客呢。”
“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酒意上涌,醉眼惺忪,兩團紅暈漂浮在晶瑩如玉的臉蛋上,可愛動人。
“天可憐見,我哪里得了便宜,要是有便宜可占,我肯定樂意啊。”
楊子軒故意把“便宜”這兩個音節拉長,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居心。
,‘我呸!”盛彤自然明了他話里的“邪惡”啐了一口,不敢接話。
有些地方干部,還真是經常開這種,‘葷腥段子’,的高手滔滔不絕。
楊子軒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盛彤急了喊道,“你要去哪里?你就這么討厭我嗎?”
過了一會,房里就剩下低聲的嗚咽,門突然被打開,盛彤抬頭一看,是楊子軒回來,扭頭一邊不理他。
一壺茶水被放置在桌上。
“解解酒吧,你明天還要坐飛機回京城呢,滿身酒氣的,安檢人員可不會讓你登機……要頭痛幾天的。”
許久,盛彤才拿起桌面的茶喝了一口,幽幽說道,“謝謝!”過了一會,抬頭看了楊子軒一眼,“你就不想知道發生什么嗎?”
“我也沒權利干涉你的私生活,你不想說,我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楊子軒微微一笑,又說道,“再說了,我們現在身份敏感,可能今晚你靠著我的肩膀痛哭,明天我們還要回到港口談判桌上談條件,我也不想知道你太多私生活問題,不然,我會忍不住利用,我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利用來做什么呢?為廣陵人民謀福社嗎?”盛彤眼神有些復雜,淚痕猶在,“我真是有點不大看得懂你……我回國后,見過的干部很多,但是沒幾個和你一樣的,應該說你的立場和很多干部都不一樣,怎么說呢,你好像從來沒考慮過自己,就拿建港口這事兒,我覺得放在國內很多干部身上,他們會考慮政績,會考慮妥協,不會像你這樣,和省內其他強大的政客為敵,為了一個港口,和金京的盧康生市長這些權勢熏天的政客作對,甚至對我們華石油也應該會適當的讓步,比如在碼頭價格,投資額度上,稅收啊,都給予我們更多優惠……但是你卻沒有,你的立場和很多人不太一樣……”盛彤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不過,你的狡猾,冷靜,理性,倒是和很多官僚,沒什么兩樣……”
“你這是在夸我,還是在毀我?”楊子軒摸摸鼻子,說道,“我說,你這又哭又笑的,又來批判我!是咋回事啊?你不是要唱傷心情歌嗎?”
夜里有些冷,端起玻璃杯,倒了滿滿一杯茶,盛彤攬著手臂,佇立窗前,窗外寒星點點,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也算是青梅竹馬吧,他是四九城的頑主,現在也挺有身份的,家里有祖蔭,又是聰明絕頂的人兒,這些年混得風生水起,我去美國這些年,他的書信也沒少過,有時候,我在那邊感覺很孤獨,找不到說話的朋友,他總借出差的機會,到那邊陪我聊聊天,就那會定下來吧,互相有約定,有承諾……回來之后,我前面路也不是走得很順暢,雖然說是海歸,但是一些核心部委司局覺得我們這種留洋的政審會有問題,指不定就是被策反的間諜,也不敢用……輾轉了一年時間,才碰上燕津的一個引進海外人才的項目,托了點關系,才進去,后來又有機遇就到了華石油,也算是走得順暢多了……”
“那他呢?”
“他啊,比我耀眼多了,只是我回來之后,和我聯系漸少我前段時間才得知,他已經訂婚了……”話說到后面,已經嘶啞得無聲了。
“渣男啊!你也不用傷心其實我也不錯,我當年也是四九城的頑主,打架斗毆遛鳥,無所不通,群架,幫派,血統,義氣都是我生活的主要元素早點忘了他,找我這種,有內涵,有過去,有血性的新時代好男人,才是真的好……”
一番自吹自擂,得意洋洋的模樣,盛彤在窗邊就笑彎了腰,說道,“廁所在哪里啊我扛不住了,我要把昨晚的飯都吐出來了……”
“對了,那個男的叫什么?”楊子軒臉上沒了戲謔,語氣嚴肅。
“問這個干嘛?”
“給你報仇去啊……”楊子軒滿臉不在乎“讓他見識見識,新時代的男人是怎么個彪悍法讓他見識見識,誰才是真正的頑主血統……”
“得了,周鯉鵬,國字頭船舶央企的一個子公司負責人……”盛彤還是不怎么相信楊子軒會為了他去找周鯉鵬的麻煩,“他在船舶體系內權勢頗大,你廣陵搞港口,恐怕和他要打交道吧……”
室內一陣沉默,楊子軒起身,讓她去衛生間洗漱一下。
出了門來,到衛生間洗刷一番,整理一下發鬃,洗去臉上淚痕,鏡子里的面容精巧,儼然是大美人,卻不知往后誰人憐惜……
推開房門,見楊子軒端坐在沙發上,正拿起麥,輕輕吟唱著:“徐徐回望,曾屬于彼此的晚上,紅紅仍是你,贈我的心中艷陽,如流傻淚,祈望可體恤兼見諒,明晨離別你,路也許孤單得漫長……來日縱是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起今宵美麗,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因你今晚同我唱……”
盛彤嘴角含笑,跟著輕輕吟唱,此曲再符合此時心境不過了,心頭一絲微妙的說不清的情愫在縈繞……
心里有個聲音在不停抗拒,“傻吧,怎么會有這種感覺,你和他才見面多少次,你對他才了解多少!你不是應該為逝去的感情傷感嗎,怎么可以萌生新感情的呢?”
“應該是錯覺吧,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曲終,盛彤才從這種奇怪的想法中擺脫出來。
兩人又唱了一會,盛彤卻沒膽量再搞什么情歌對唱,怕自己又來胡思亂想,走出包廂,楊子軒去買了單,兩人一起下樓梯,外面下起了零星的小雨。
“這鬼天氣,還下凍雨……”
盛彤呼吸著絲絲冷氣,打了個冷顫,如同蓮藕般白嫩的手臂裸露在空氣中,楊子軒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說道,“我去取車,你在這等吧,車里暖和很多……”
盛彤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么,說道,“你錢包,電話給我拿著吧,那東西都挺重的,你快點跑過去……”
“也好。”楊子軒把身上一些物品拋出,讓她接住,自己小跑去取車。
京城,大雪紛飛。
“潔,你看,下大雪了,好漂亮啊!”路邊被白雪覆蓋茶餐廳的窗戶被打開,一張俏臉探出來。
幾個女人圍著桌子,桌上擺滿了各種吃的,喝得,熱騰騰的,嘻嘻鬧鬧的。
“今天是你生日,這是下大雪來慶祝嗎?”
張潔咯咯嬌笑,“你還真別說,我就是大雪天出生的,我媽,覺得雪是冰清玉潔的,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蛋糕來了,老板,麻煩把燈關一下,今個兒,我們壽星要許愿啊……”
這幾個女人,都是張潔的閨蜜。
“有什么好慶祝,你們真是殘忍啊,想要提醒我又年老一歲嗎,我真希望生日偷偷就溜過去,明年絕對不搞什么慶祝儀式了……”張潔恨恨說道。
“先許愿……”
張潔閉著眼睛,噗了一聲把全部蠟燭吹滅,就有個皮衣的閨蜜上前笑道,“許了什么愿啊?”
“保密!”
“肯定是關于男人的,不然怎么神神秘秘的……”
張潔心里有鬼,又好氣又好笑,說道,“小琳子,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啊……”心里卻有一絲失落,心想,“他都忘了我的生日了吧?”
想起小時候,這種寒冷天氣和他在雪中,玩雪人,打雪仗,倒是快活得很。
只是,今生怕是無望了。
想到這里,感覺自己雙眼一熱,就要垂淚,急忙停住思緒,說道,“大家吃蛋糕吧,有你們陪我,其實真的很開心……”
“潔潔,其實啊,我們倒是希望你身邊有男人陪你,也不至于這么孤零零的,你這些年,一直窩在金京,怕也是等那個男人吧,你一直沒給我們說過,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想得全是他,大學時候,那么多人追你,你也不理不睬,其實有時候,我們真的很好奇,那個男人是何方神圣,能夠讓我們的潔潔等了這么久,無怨無悔的,我要是那個男人,不娶你的話,真是天打雷劈了……”
“是啊,我們私下都討論說,那個男人是不是有什么三頭六臂,為什么能夠把你的心,抓得死死的,我真是嫉妒他啊……什么時候介紹我們認識一下啊?”
幾個女人,三言兩語的,把氛圍又吵起來了……
“他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只是,感覺我們之間,希望渺茫……”張潔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不能繼續陷進去了,就算她媽媽劉青知道她對楊子軒的情愫,也肯定不會看好和鼓勵的。
表親這一層關系,就是巨大的隔膜。
雖說表親,在很多國家和地區,都是不禁通婚!香港美國這些發達地區只是禁止堂兄妹之間的感情。
“走得太累了,我也不想拖累他了……”張潔搖了搖頭,“他前途遠大,何必呢?”
“潔,你真不能這么消極,這不像你的風格。如果你心里還有他,就給他打個電話吧,用我的電話……”
話筒直接被塞到她手里,張潔有些猶豫,四周卻都是鼓勵的眼神,喃喃說道,“這樣,好嗎?”
“聽從你的心,別后悔了,該出手就出手的,現在的小狐貍精可都是很厲害的,一個不小心,就搶走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