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是深冬，寒風呼嘯，樹木蕭瑟，外面的吵鬧群眾，都裹著厚厚的大衣，后排的媒體記者，扛著攝像頭的手凍得通紅，輪流扛著，換場休息，大有不拿到驚爆消息不罷休的架勢。
拿著喇叭正想往外走的時候，李義東拿著電話走了過來，低聲說道，“是京城的號碼……”
“喂，我是戴自立……”
“我是楊子軒，戴叔別來無恙吧？”楊子軒寒暄問候幾句。
“聽說你最近和蘇云貴同志去釣魚了？”戴自立哪壺不提提哪壺。
楊子軒沒想到戴自立也知道了，干咳一聲，“消息傳得很快啊……”
“哈哈，我和老蘇也經常去游泳……”
都是經濟戰線的老同事，自然會溝通交流不少。
“有釣出什么結果嗎？”
“結果就是蘇老想把我釣去他的團隊里面，我沒上鉤……”楊子軒嘿嘿一笑。
“你就是滑頭啊……”
“這是趟渾水，我進去，搞不好就被你們這些大佬吃得骨頭都不剩……”楊子軒在戴自立面前說話沒太多顧忌。
“話說，戴叔你們已經商量妥當了吧？”楊子軒突然笑道。
“基本已經定性了，接下來就是落實，主要決議和批示，都很快會傳達給老蘇……”戴自立也沒打算瞞著楊子軒。
“那戴叔這次收獲不小吧？”楊子軒試探性問道。
“你這小子，還跟我耍滑頭，是不是想從我這里摳點東西去啊……”戴自立跟這年輕人聊天，都感覺自己年輕了幾歲。
楊子軒嘿嘿笑道，“戴叔你可以要明白，我現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錢，你又是財神爺，我這是職業習慣啊……”
“你空手套白狼的本事也不小啊，你不是搞定了港口投資幾個億嗎？”
“白狼上一次當。就不可能上第二次當。”楊子軒笑道。“開玩笑而已，不過明年我可能真有花錢的地方。真的山窮水盡，沒法空手套白狼的融資，少不了，就要到戴叔您那打秋風了。先給您打個預防針而已……”
戴自立笑道，“不違反原則，倒是可以給你開開小灶……”心里卻對楊子軒認識又深了一分，至少沒有直接獅子大開口的要錢，這個年輕人，還是很懂得拿捏分寸的，雖然和自己交情匪淺。但是還是安守本分，不會請求他幫忙做些過分沒原則的事情，也不給他添麻煩，反而給他送了幾次大禮。
也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怪胎。小小年紀，說話做事都如此妥貼，讓他生不出厭煩，甚至想更多的主動親近。
“你和桔梗進展如何了，她還是對你忽冷忽熱嗎？女孩子還是要多哄的……”戴自立轉而開始以長輩的身份勸戒楊子軒，讓楊子軒感覺渾身不自在。
戴自立還以為現在是楊子軒追求桔梗，桔梗不愿意，沒想到事實的真相，是反過來，桔梗妹子在倒追楊子軒……
談到這個，楊子軒就忍不住落荒而逃了，匆忙掛了電話，心道，看來中央層面的博弈已經初步收官了，接下來就是南蘇要來大動作了，看來南蘇很多人都沒法子好好過年了。
戴自立掛了電話之后，批了幾個文件，妻子在旁邊問，“是子軒嗎？”
“是那小子。又給我送了個大禮，我怎么也得打聲招呼吧？”
“他如此幫你，幫戴家是圖什么呢？”妻子一直是戴自立的賢內助，雖然不怎么摻和他的工作，但是和四九城的很多夫人關系不錯，可以說在側面幫助丈夫很多。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也許是圖個因果，圖個交情吧，結個善緣……”戴自立笑了笑。
“應該不會是想攀附……”戴夫人沒把話說下去。
“他本身的山頭也不小，而且級別也不低，我們戴家還藏不住這條蛟龍……”戴自立否定了這種說法，而且楊子軒從來沒表露過要攀附戴家的意思，“搞不好，再過些年，是我們攀附他呢……”
“既然如此，那最好讓桔梗鎖住這條蛟龍了……”戴夫人準備去做桔梗的思想工作了。
“能被一個女人鎖住的，就不是蛟龍了，你就不要多加干涉了，順其自然吧，不然適得其反……”戴自立摘下老花鏡，躺了下來。
“說得也是，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市長了，真是前途無量，我們白瞎操心也沒用。”戴夫人輕輕摟過丈夫，自打年輕就開始保養，戴夫人看起來還是很年輕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就不要瞎操心了。”
“對了，老戴，你查過他的家庭背景嗎？”
“查過了，很平凡，父母早逝，是京城人士。”
“和那個楊家沒什么關系？”
“應該沒什么關系，我也沒聽說過有這么一號人物。”戴自立想了想，“而且他的出生地和楊家大院離得不是一般的遠，姓楊的千千萬萬，就不要瞎猜測了。”
“估計這個小伙子也不是什么喜歡造勢的人，不是有些年輕的干部，為博眼球，故意讓自己和豪門扯上關系，不是有個姓李的小伙子，外面一直傳是李家的孩子，一直也沒辟謠，就這樣的在私底下傳播，等他上位了，大家才知道他和李家毫無關系，父親只是個普通農民。”戴夫人肯定了戴自立的說法。
“不過老戴，我倒是有個想法，你對這個年輕人頗有好感，我也感覺他人品不錯，他又無父無母的怪可憐的，你也知道我挺喜歡多個孩子，只是要遵守計劃生育規則，當年才沒多要，要不，我們收他做干兒子，你看這個怎么樣，就算他和桔梗沒戲，我們也可以成為他的寄托嘛……”
“你這個提議倒是不錯。就看他愿不愿意了，我讓桔梗去探探他的口風，免得到時咱倆一頭熱，然后人家小青年不愿意。給潑個冷笑。就糗大了。”
“那就這么定了。”
楊子軒拿起喇叭，往外走。派出所已經出警了，只是人數不多，相對于聚集在廣場前的村民而言，實在是杯水車薪。但是有聊勝于無，有些膽小的，見到警察來了，就開始開溜了。
警察在旁邊維持秩序，至少不會發生嚴重的踩踏事故。
楊子軒現在就擔心會發生這種次生災害。
現在省內氛圍這么微妙，神經可是一蹦就斷。
“各位鄉親，我是姜州書記古藍。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請相信我們政府能夠妥善處理集資款的事情，而不要在這里聚集鬧事，這種大家鬧的方式無助于解決實際問題。”
人群先是安靜了下來。畢竟姜州市委書記親自出面，還是頗有威信的。
“要是我們走了，你們就不解決了怎么辦？之前三番五次，鎮政府的人說幫忙解決，但是都不了了之……”
其中一個青年，大聲喊道。
“對，對，你們不解決怎么辦？”旁邊的群眾跟著瞎起哄。
“那你想怎么辦？”古藍有些急了。
事情并沒有想象中的進展順利。
“我們要的是現在就能夠兌現的承諾……”那青年儼然成了民眾首領，大聲喊道。
頓時，場上的群眾，都跟著呼喊，“現在就解決，現在就解決……”
那青年，又大聲喊一句，“不解決，不散場……”
群眾也跟著呼喊。
“不解決，不散場……”
古藍拿著喇叭大聲說道，“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是現在我怎么去籌備這么多錢給你啊……”
“你不是市委書記嗎？你總有辦法的，不然你做什么市委書記啊？”在群眾的氣氛烘托下，他儼然已經把自己提升到能夠和市委書記直接對話的層面。
大官也不是這么可怕的嘛。
“大家跟著我喊了。”那青年清了清嗓子，“不解決，不散場！”
“不解決，不散場！”
古藍被氣得七竅生煙，“要不我下令拿下這個搗蛋分子？”
楊子軒搖頭說道，“不可，省媒體在看著呢，真要抓了這個搗蛋分子，還不知道會被省里怎么說呢……”
古藍點了點頭。
“難道真的就要被他牽著鼻子走嗎？現在調集如此大批的款過來，時間趕不及，而且容易出意外啊……”
“肯定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不可能現場解決，現場那就得亂套了。”楊子軒搖了搖頭，
“還是要回歸到談判的本質上來。”
等市里的武警人員到場之后，現場群眾開始更加不安了，有些感覺事情有點鬧大的，已經開始怕事的跑了。
楊子軒這才拿著喇叭出去，說道，“各位，我是廣陵市市長楊子軒……”
這下子，全場真的安靜下來了。
因為楊子軒的名氣已經傳遍了廣陵。
“首先對這次集資案表示遺憾，這次集資案廣陵方面，主要是我處理，相信很多群眾也看了新聞，我帶領市政府人員，追回了兩千萬，大家還是可以信任我的。”
這話確實有說服力，一些偏激的人士也安靜了下來。
“政府承諾會盡量歸還各位本金。”楊子軒說話鏗鏘有力。
“那利息呢，我們的利息呢……”那青年再次聒噪了起來。
楊子軒出場之時，展露出的強大氣場，讓他噤聲，此刻好不容易找到楊子軒話里頭的一個漏洞，怎么可能會放過一個這么好死纏爛打的機會呢？
他已經有點上癮了。
“對啊，我們的利息呢？”群眾不敢喊，只是私底下交頭接耳的議論。
后面拿著攝影機的記者也開始交頭接耳了，沒想到楊子軒會親自來，而且一上來說話，就給別人鉆了一個這么大的空子。
“看來這位楊市長要倒霉了。”
“要不要刪掉他的講話，回頭做正是播出的時候。”
“不必了，我們做新聞就是要求真實客觀的反映問題，別忘了，很多省領導都在觀看我們的欄目呢。要是到時他們感覺刪減后的版本不對勁，還得打電話來電視臺罵娘，折騰我們呢。”
“那這次這位年輕的楊市長，可是倒霉了。”
“我們電視臺同志不是幾次想約訪他。都沒約成功了嗎。太驕傲了，不把我們記者放眼里。這次也正好讓他見識見識我們這群無冕之王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小高，你找死是吧，這種話能亂說嗎？”
“我只是開玩笑而已，別當真。我可是沒帶什么個人情緒的。”
“還是慎言慎行吧，很多事情，只做不說就行了。”那位制作人嘴角玩味，看向楊子軒也有點輕蔑了，也許這個年輕的市長，經歷這一次，會懂事一點。知道要好好對待我們群無冕之王。
“請問各位知道什么叫非法集資嗎？”楊子軒拿著喇叭繼續說道，并沒有回應那個青年的話，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古藍在后面聽著，確實楊子軒的溝通談判技巧要高于她不少。
很多民眾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吧。那不要緊，你們只要知道，你們參加的就是非法集資就行了，也就是這是國家不允許的，一遇到，國家就要打壓取締的……這世界上哪里有這么好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呢？人人都想著不勞而獲，拿這一點錢，就想拿著高達百分之六十的利息，你們還真以為這世界有錢生錢的事情嗎？”
下面的群眾鴉雀無聲。
“可以說，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們想著不勞而獲的貪婪得到的下場，你們參與了非法集資，甚至有些還拿到過高額利息，這些利息得來的錢，都是非法所得，我還想讓你們拿到錢的吞出來呢……”
鄉村民眾還是思想純樸的，聽說自己犯法了，還是出自楊子軒的口，就有點恐慌了。
“所以說，除了想辦法找回本金之外，政府是不會補償一分錢利息的，誰敢要求拿利息的，一切當非法集資的參與者處理……”楊子軒聲色俱厲。
這下民眾開始噤若寒蟬了。
“現在，我給大家提供一個解決方案。從這里散開，然后推選幾個代表來，和姜州市政府對話，約定償還本金日期，分批次有順序的領回去自己的投資……”
那青年見身邊很多群眾開始打退堂鼓了，他就有點急了，“我們要是不同意呢？”
楊子軒裂齒一笑，“不同意？那你們知道你們現在是什么行為嗎？那我告訴你們，是非法的集會……嚴重擾亂了公共秩序，之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我現在給你們半個小時的時間，如果還不散去，剩下的，都立刻拘留……看見后面的警察嗎？”
這下子民眾都慌了，后面立刻鳥散了好些，逃的最快的還大聲喊，“還不快逃，想犯罪了，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想趕這趟渾水，總之有市長承諾還錢給我就行了……”
其他民眾看有人逃了，就更加慌了。
一個，兩個，三個，一大群，一大群的開始從后面退潮一樣離開，武警們讓開了一條通道……
楊子軒吩咐古藍，“讓人逮住那個青年，他很可疑。”
古藍感覺自己在做夢一樣，沒想到這群人就這樣被楊子軒連蒙帶騙帶威脅的趕走了，瞬間場上就空了一大片。
接到命令的武警小哥眼疾手快迅速把那個青年捉住。
“你們憑什么捉我，鄉親們救命啊……政府要公報私仇了。”
這個時候，這個青年還想著借用民意來脫身。
楊子軒從后面負手出來，冷笑一聲，“為什么捉你？因為你煽動民意，單單是這一條，就足以讓你去去蹲號子了。”
本來還有幾波群眾，想上來把青年救出來的，見到楊子軒立刻一個大帽子扣下來，那幫群眾都怕了，做鳥散狀，生怕停留久了，楊子軒給他們也扣一個大帽子。
那群省媒體的記者們，都愣住了。
這是咋回事？
怎么，就解決了呢？
楊子軒朝古藍笑道，“給后面那幫記者們都送杯水過去吧，他們站在后排這么久，也累了。”
古藍低聲在楊子軒身邊問道，“是要給他們送個紅包過去嗎？”
楊子軒冷笑一聲，“讓你送水就是送水，為什么要給他們送紅包，就是地方一些人，用這種方式，把他們給慣壞了，搞得現在這群記者真把自己當回事了，真以為自己是無冕之王，可笑……”
古藍被楊子軒訓斥得滿臉通紅，她也挺恨這群經常顛倒是非黑白的無冕之王了，便讓人送水過去……
“我說的是冰水……”楊子軒又補充一句。
“市長，現在大冷天的，送冰水，不是……”
“沒錯，我就是要埋汰他們。”楊子軒陰冷的笑著。
古藍只好照辦，不過她還是不明白，最后為什么人群會散得那么快，就算有楊子軒的威脅，這幫人也不至于散得這么快。
楊子軒笑道，“你看那幾個人……”
古藍定睛一看，有十來個穿著便裝的警察走了過來。
“他們就是站在最后排，逃得最快的那些，說白了，群體就是跟風了，只要有人帶頭逃了，后面就是擋都擋不住，我只是安排了十幾個帶頭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