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軒默默抽著煙聽著白老爺子的話。
“您是說省里早有布局？”
“省一級的層面，未必就什么明確安排，但是省里那些有野心的人，私底下都有這個默契，布局廣陵。”白老爺子表情看不出什么變化。
“還請老爺子指點。”楊子軒謙虛問道。
“市委副書記必然是空降，從老安來探我口風的情況來看，這個市委副書記甚至可能和我有關系……”
楊子軒豁然開朗，“原來，安老，柯老退休了，不能發揮余熱，也想做個政治掮客？”
“政治掮客？這個詞有點意思，不過確實就是那么回事。”白老爺子緩緩說道。
“和您有關？”楊子軒眼神閃過一絲迷惑。
“我這幾天好好想了想，我想起了我有個堂弟倒是挺符合條件。我看老安過來陪我喝茶，說不好背后就有他的指使和老柯的指使，探我口風……”白老爺子緩緩說道。
楊子軒心念一動，卻笑道，“那這真是值得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老爺子后繼有人。”
白老爺子卻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說來也是我沒處理好家庭關系，這個堂弟一直和我關系很淡，在政治理念上，有頗多相左地方，雖然不是什么生死仇敵，但是也不沒多少人情味兒在。”
楊子軒卻沒想到還有這么一茬。
“你和我走得近，說不定不是好事。”白老爺子意味深長說道。
楊子軒卻笑道，“相交最講究知心，如果為了一個還沒確定的副書記，就和老爺子您疏遠了，你也太小看我楊子軒了。”
白老爺子眼神里閃過一絲激賞。
“那我也沒別的要說了，你那邊應該也忙起來，你先去忙你的吧。”白老爺子笑了笑。
奧迪100緩緩離開這一片區，楊子軒卻在回味老爺子剛才那一番話。
“這老頭子說話也是云山霧罩，老一輩的市委書記，見識過風浪，說話更是讓耐人尋味。這老頭子很多地方都沒交代清楚，比如他堂弟現在是個什么職位，走什么路線，省里的山頭是誰，都沒交代清楚啊，難道是讓我親自探尋？他沒理由不了解情況啊。”
這么疑問，像是一根針一樣扎在楊市長心頭。
回到辦公室，練紫紅已經守在那里，低聲說過來他做護理，楊子軒點了點頭，身體是的本錢，這練紫紅按摩手法還不錯，雖然人不可信，但是也不是毫無價值。
楊子軒閉眼，享受完按摩之后，讓練紫紅離開，撥通了溫友亮的電話。
“溫哥，是我啊。”
楊子軒微笑有禮貌說道。
“最近很忙嗎？”
溫友亮笑了笑，正在接見一個地級市的常委，聽到楊子軒電話，拿起電話到辦公室后面，掩上門。
“廣陵這幾年不安寧啊，各種牛鬼蛇神紛紛登場，市里缺著好幾個位置呢，都憋著勁兒，想撈點好處……”
“你們廣陵確實有些干部跑到我這里來了。”溫友亮笑了笑。
“哦？有哪幾位啊？”楊子軒問道，說溫友亮是他目前最大的底牌之一，也不為過，跑官本來就是一件挺秘密的事情，外人不可得知，但是溫友亮肯定知道，他能從溫友亮嘴里了解很多信息。
“你們的政法委書記也托他哥給我傳話了……”
“肖立興同志的哥哥也在省里？”
“他哥哥是肖春平，一直是省里的中堅干部力量，前幾年身體不太好，安排他到省供銷社主任的位置調理，聽說最近身體好了很多，有想復出的念頭，出來活動，順便到了我這里，順帶提了一下他的這個弟弟……”
省供銷社主任享受正廳級待遇，這個肖春平竟然享受這待遇，此前多半是正廳級干部退下來休養的，而且在省里有一定地位。
這個楊子軒以前倒是沒聽說了。
溫友亮坐在這個位置上，果然了解不少事情。
而且聽溫友亮的語氣，這個肖春平挺有本事的，只是前些日子被傷病拖住了。
“另外你們的武廷法同志，也來了……”
楊子軒心里有數，這個武廷法再進一步的心思很強。
“省里怎么安排？”
“人選還在醞釀，下午開個碰頭會，明天會開一次省委常委會議。”
“是不是蘇老從京城回來了？”
溫友亮有些訝異，“你消息挺靈通的嘛，我也是早上才知道蘇老到南蘇了。”
“蘇老這次是帶著中央新的處理辦法來的吧？省里必然要開始新的部署，而且很可能就是干部調動的開始，不知道這次調動是從哪里切入呢？”
溫友亮心里更是驚訝，這個家伙，還真是有兩把刷子，從一點消息，就能夠推斷出這么多有用的信息，可不簡單。
“這個省里小范圍討論的，我只能簡單透露一下，不會是從風暴眼梁溪切入。”
“全省一盤棋，省管干部的調整，從來都是牽一發動全身，廣陵這邊有好幾個副廳級職位的缺省，會不會就從廣陵切入？”
“這個需要朱書記拍板，但是你要有心理準備。”
“溫哥難道就不準備一下？”楊子軒詭異笑了笑，他不相信溫友亮就沒野心，不然也不會運作林若水過來。
溫友亮相當于林家“上門女婿”，壓抑這么多年，心里肯定也憋了一口氣，想證明自己，雖然看起來心平心和，但是誰真的把他當成與世無爭的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朱禮和雖然在政治理念上面目模糊，但是在用人上卻是爐火純青的“頂尖高手”，當初壓著霍建平，讓溫友亮“一步登天”直接跨入省委常委班子，做組織部長，就是看清了溫友亮的“野心”，想借助溫友亮背后的勢力，對南蘇進行一次再平衡。
楊子軒認為，這一點是陳志溫目前無法比的，也是陳志溫短板所在。
楊子軒其實也擔心他要是日后和若水沒法在一起，那溫友亮和他關系就尷尬了，畢竟他和溫友亮最初接觸的“紐帶”，就是林若水。
盡早和溫友亮有更多的利益捆綁，才是他要做的。
作為組織部長，想要擴大自己影響力，最好的辦法，就在人事上擁有更多話語權。
但是溫友亮現在兩眼一抹黑，楊子軒知道自己的作用是什么。
“溫哥你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話，廣陵這邊都可以配合。”楊子軒笑道。
溫友亮眼前一亮，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這家伙最大的優點，就是善解人意。
“這么一場饕餮盛宴，溫哥總要插手一下吧，我聽說過一句話，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是話糙理不糙。我從政這么多年，就得出一個結論，要經常秀一秀存在感，不然別人就會不把我當回事。”楊子軒再加了一把火。
存在感？這個詞兒倒是有點意思，溫友亮笑了笑，說道，“這個事，我回頭再跟你好好謀劃謀劃……”
楊子軒立刻說好，看來溫友亮是動心了。
掛了電話，溫友亮仔細琢磨楊子軒那番話，感覺越發有道理，如果他不參與到其中，任由朱禮和，蔡品華，陳志溫這些巨頭相爭，那他只會越來越被邊緣化，只有現在借著林家插手的威力，趁早布局，趁早入場，才能夠在今后的人事調整中，為自己爭取話語權。
不是他想爭，而是他不得不爭。
要是蔡品華和朱禮和兩人關門就可以敲定一切人事安排，他這個組織部長就要成為了一個只“傳聲筒”，毫無話語權。
省里風起云涌，楊子軒自然不會太過于關注，這是省一層領導才能參與的游戲，他只是一個廳級干部，實在還沒有資格參與到這場游戲。
只能在暗中推波助瀾，溫友亮就是他推出的波瀾。
不一會兒，李義東就過來叫他去參加一個“災后重建”的工作會議。
楊子軒在會議上建議，要抓好災后重建的機遇。
這個倒是讓在座很多人，都覺得耳目一新的觀點，一般人認為大災難過后，就是重建工作，哪里提得上什么經濟機遇？
“要統一思想和認識，認清災后重建的形勢，理清重建的思路，促進就業，千方百計抓好棚戶區改造工程，推動舊城改造，調整不合理的交通規劃，工業項目方面，全省會出現一個規劃調整，大建設的熱潮，廣陵是建筑大市，建筑行業在全省都有優勢，一定要努力發揮優勢，加快推進建筑行業又好又快的發展。”
楊子軒一番脫稿講話之后，坐在zuxi臺，跟宋靜聰說，“等會會議之后，讓產業園的同志，負責工業的同志，還有市一建，市二建，市三建的同志，都留下來，我要布置新任務，讓他們準備一下，等會給我講講怎么抓住災后重建的經濟機遇，推廣廣陵經濟再上一個臺階……”
宋靜聰點了點頭。
“別人市還在忙著救災，忙著穩定災后物價，廣陵就要先行一步了。”楊市長心里默默道。
會議之后，分管經濟工作的副市長，樊康，周泰桃，李艷青，還有產業園管委主任黃之君，市一建，二建負責人，都被叫留下。
楊子軒走到臺上，隨意坐了下去，朗聲說道，“把你們留下來呢，是想聽你們說說怎么抓好災后重建的機遇，搞好經濟發展，各位同志可以獻言獻策。”
樊康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李艷青和楊子軒撕破臉了，這幾天夾著尾巴做人，但是有機會質疑楊子軒，她也不會客氣，楊子軒都不給她面子，她何苦給楊子軒面子呢？
“我覺得災后最重要是做好災后恢復工作，這個時間提災后重建的經濟機遇，會不會讓人覺得我們廣陵這是在提倡發災難財呢？像姑蘇，梁溪這些地方現在都在忙著平抑災后的物價，現在又是受災又是過節，各類生活物資消耗極大，物價波動大，我們是不是側重點是不是應該放在平抑物價上呢？”李艷青聲音尖銳，她一說話，全場都靜了下來。
李艷青在市ZF大院樓梯被楊市長“訓話”的那一幕，早已經傳得在場干部都知道，她此時說話，誰都不敢隨便附和。
雖然有些干部確實認為她說的有點道理，攻擊楊市長這個點，確實抓得又準有穩又狠。
“發災難財”，這個帽子，誰戴上都會覺得別扭和難受。
李艷青這么一扣，一些邏輯能力弱的干部，確實覺得很有道理。
楊子軒笑道，“看來李艷青同志反應很快，這么快就想到發災難財這個問題上，沒錯，我們就是要發災難財……”
此言一出，全場都嘩然，宋靜聰都臉色大變，楊市長還真是什么話都敢說，這樣一傳出去，他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為民”好名聲，就要云消云散了，他葫蘆里到底埋著什么藥啊？
會場下面登時議論紛紛。
“但是我，我們要賺的不是廣陵的災難財，而是省里其他市的災難財。”
下面再次一片嘩然。
市一建的老總是個膽子大的人，當即說道，“還請市長指導一下，怎么賺別的市災難財……”
楊子軒笑道，“其實說災難財并不對。其實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區別只在于有些事是好的占大多數，有些是壞的占大多數，像災難這種事，肯定是負面因素占了大部分，但是在經濟學意義上，災難卻也有一些正面意義，就是促進基礎建設的建設，這個話怎么說呢，你看全省倒塌了那么多房子，還有些泥石流淹沒了路面，這些是不是得重修，一些棚戶區，地方ZF幾年都下不決心去動遷，現在是不是到了不得不動遷的地步了，要搞基建，要修路，要建房子，搞基建就要消耗能源，建材，廣陵在能源上沒太多優勢，但是建材，建筑行業卻是很有優勢的，我們的建筑隊伍在全省都很有名氣，市一建還剛得了魯班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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