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的發言引起一陣笑意,雖然大多數人沒有笑出聲來,畢竟大家同在一大院內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再說丁曉是綜合辦公室主任,也算是位高權重了。林錦鴻暗自搖了下頭,嘆道,如果沒有爺爺,自己估計也會跟他一樣稚嫩吧,年輕雖好,但年輕過頭了就會惹人笑。
林錦鴻抬頭看了一圈,見大家都只顧笑了,反而沒人去反駁丁曉的話。有人是不想,有人是不屑。好嘛,看來還得自己赤膊上陣,林錦鴻想到這,清清咳嗽一聲,會議上是不能亂咳嗽的,因為這是發言的標志。“丁曉同志認為是什么問題困擾著造紙廠的正常運行呢?”
丁曉是新人,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大陣仗,而且剛任綜合辦主任,靠著肖志遠這顆大樹,自我感覺相當良好。因此他講話是抬著頭的,只顧自己講,而沒有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里,直到林錦鴻出聲他才閉上嘴。視線悄悄的從別人身上溜過,當看到肖志遠那張臉上冒起不少黑線的臉時,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要遭。
他這邊只顧觀察別人,和想著自己到底說錯了什么,絲毫沒注意到林錦鴻問的問題。
林錦鴻搖頭,只得問了第二遍。丁曉霍然驚醒,終于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他訕訕一笑,“這,這個我認為……”下面的話說了半天也沒能說下去。
組織宣傳辦主任秦震不緊不慢的道:“我認為林鎮長的提議可行,每年大寮村的救災款項撥出,占了我們三溪鎮不少的財政。如果將這筆款項用于其他地方,可以解決不少事情。”
八位黨委委員有五位認為該徹底解決山口村春汛問題,已經超過半數。肖志遠遂總結了下各人的發言,然后此事就這么定下來,決定將大寮村村前村尾兩大河流連在一起,徹底解決下游的春汛問題。
黨委會散會后,肖志遠悶悶不樂的回到自己辦公室,他有些后悔召開這次臨時黨委會議了,本來他是想借這次臨時黨委會挫一挫林錦鴻的威風。之前肖志遠一直認為自己在黨委會議上占有絕對的優勢的,沒想到事實正好相反。自己到底輸在哪呢,他突然拍了下腦袋,醒悟過來,自己的三把火燒錯了,第三把火不僅將副書記魯西平推到林錦鴻那邊,還逼葉星柱這官場老油條也站隊了。照目前看來,林錦鴻一邊四位黨委委員中有三位是比較穩固的,魯西平和林錦鴻的結盟只是暫時性,自己還可以爭取。
林錦鴻辦公室,林錦鴻和羅非坐在同一排位置上,各自吸著煙低頭沉思。不過兩人想得不是同一件事情,林錦鴻在想大寮村的問題,而羅非是想黨委會上的事情。
“兄弟(羅哥)……”兩人幾乎同時叫了一句,兩人對視一眼,輕聲一笑。
林錦鴻扔掉手中的煙屁股,又重新點上一支,“羅哥,你先說吧!”
羅非點了下頭,“這次黨委會議上,你能夠占據優勢,這顯然不是肖書記所愿意看到的。他要么打擊分裂我們這個小團體,要么拉攏其他兩位態度不明確的黨委委員,以使自己在黨委會議上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這個問題我倒沒怎么考慮過!”林錦鴻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我認為肖書記會傾向于后一種手段,拉攏劉東和秦震兩人。秦震本來傾向于肖書記,但今天或許因為丁曉的緣故,而站在我們這邊說了話。而劉東有個弱點,那就是他的兒子快要大學畢業了,也想要進入機關體制內,只要幫他解決這個問題,他很快就能站隊。”
羅非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兄弟,看不出來啊,沒想到情報工作做得這么出色,是不是你早就想下手了。”
林錦鴻笑笑,這兩消息倒不是他去打聽來的,而是上次馬維告訴他的,林錦鴻倒是想要拉攏劉東,但一直忙著別的事情,倒忘了這茬。“羅哥,這事還得你老爸出馬啊,我估摸著劉東也不希望將兒子放到三溪鎮,而是想進縣里的什么直屬單位,要不然他自己稍稍說幾句話,他兒子進黨政大院還不是小菜一碟嘛!”
“你說得也有理,但不知他希望兒子能進什么單位?”羅非道,“聽說劉東喜歡在黃連溪上游釣魚,這個周末我們也去看看吧。”
“呵呵,叫我吃魚還可以,釣魚恐怕不行。我就專門去吃魚嘍!”林錦鴻嘿嘿的笑著,兩人談了一陣,林錦鴻將話題引到大寮村治汛的問題上。大寮村治汛問題很復雜,不但涉及村民切身利益,還涉及到市、縣有關領導的意愿,這是不折不扣的燙手山芋。盡管如此,一身闖勁的林錦鴻還是想接這燙手的山芋試試到底有多燙,大寮村治汛如能成功完成,對即將展開的三溪鎮農村經濟結構調整也有莫大的好處,這是環環相扣的。
聽了林錦鴻的想法,羅非苦笑道:“兄弟,跟你一心發展三溪鎮的經濟相比,我就像是個得過且過的老和尚,心有所愧啊。”
林錦鴻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下,“如果兩個人一起沖,同時倒下了,就沒人扶了。羅哥,你悠著點,我倒下了你個走開啊,一定得扶著!”
羅非知道他這是開玩笑,但心里還是閃過一絲感動。在前面沖的人也許會碰得頭破血流,有黑鍋前面的人頂著,有功了后面的人一起領了。這就是林錦鴻那句話的意思。
下午,林錦鴻帶著王熙到大寮村,與大寮村村支書王大富和村長王義開了個三人會議,宣布鎮上黨委會議的決定。聽說鎮上要將大寮村村前村尾兩條河貫通,王大富和王義兩人的表情明顯不同,王大富是面有難色,而王義是面有喜色。
林錦鴻見到這一幕心中有數,問道:“王大富同志可是有難處?”
“不瞞林鎮長,確實有難處,大寮村剛遭災,村民正在忙著恢復生產和重建家園,哪有閑功夫去理這事呢。”王大富看著林錦鴻,越說越激動,“鎮上撥的款太少了……”
林錦鴻揮了下手,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的問道:“你說村民正忙著恢復生產、重建家園,為什么我剛才一路過來,看到的村民不是在打牌就是打麻將?你說的鎮上撥款太少,為什么村民卻有錢在打賭。”
王大富一時啞口無言,林錦鴻也不等他再說其他的,便向村長王義道:“王義同志有什么不同的意見嗎,關于貫通前后兩條河的提議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據我了解,在前年,就有市、縣的專家論證過貫通兩條河流可行性。”
“林鎮長,我堅決服從鎮黨委和鎮政府的研究決定,在肖書記和林鎮長的領導下開展工作,做好本職工作。”王義挺了下胸膛,堅決的道。
林錦鴻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你將前年專家論證的三個方案稍微介紹一下。”
“好!林鎮長,不如我們親自去三方案的現場看看,邊走邊說,怎么樣?”
“那也好,這更加直觀。”林錦鴻忙起身出了村委會辦公室,王熙和王義兩人忙跟上,王大富圓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走到電話機旁撥了個電話,匆匆說了幾句掛掉電話,出了辦公室,跟上林錦鴻幾人的步伐。
“專家論證的三個方案分別是在村東、村西和村中,村東地勢最矮,而且沒有良田。引河從這邊經過,所花的人力物力最少,就算是春汛時節也不會大影響,是最理想的方案。不過……”王義邊走邊想林錦鴻介紹,說到一半他卻說不下去了。
林錦鴻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雖然他知道王義接下來要說的是什么話,但他還是故作不知,問:“不過什么,有什么話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王義看了眼王大富那陰沉的滴水的臉,毅然咬了咬牙道:“村東方案要經過一個墳地!”
“一個墳地?”林錦鴻睜大了眼睛,“就因為一個墳地,而放棄這么理想的方案!”
“林鎮長,這不是還沒開始嗎!”王熙呵呵一笑,道。
林錦鴻忙道:“對、對,我們修建引河貫通兩條河流還沒開始呢,可以說服那個同志將墳地遷一下,不能因為一家而耽誤全村人嘛。”他說著,眼睛往王大富身上瞟著。
“林鎮長,我家是不會同意遷墳地的。”突然身后響起一個聲音,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匆匆而來,怒目瞪了眼王義,道。
林錦鴻轉過身來,打量著他,看他一身裝扮保養有道的樣子,顯然不是普通村民。再說他的說的話也表明了他的身份,他就是市委宣傳部長王民在家的弟弟王基。
王大富忙介紹道:“林鎮長,他就是王基,村東墳地是他們家的祖墳,王基的哥哥是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王民同志。”
“哦,原來如此!王基同志,很高興認識你!”林錦鴻淡淡的伸出手道。
王基傲然的背著手,看了眼林錦鴻,并沒伸手的意思:“林鎮長,我家是不會同意遷祖墳的,你還是另想他法吧。”